《宿敌他又甜又粘[重生]》作者:封玖 文案一:邵显重回十岁,捡到一只可怜兮兮的宿敌。 本想亲自培养他,好让他长大后不与自己对着gān。 却没想到,这只宿敌洗gān净后,竟然又甜又粘。 只是这只小甜糕太没安全感,经常掉金豆豆。 他一哭,邵显就没辙了,当然是要什么给什么。 文案二:邵显在去竞标途中,突遇车祸身亡。 死前他想,没有自己搅合,傅柏洲一定很欣慰。 毕竟在燕市,傅柏洲以心狠手辣之凶名,震退所有人。 只有自己敢与他对着gān。 再次睁眼,当他穿着定制小西装,重新经历一次十周岁生日时。 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在漂亮的大花园里,被其他孩子当马骑。 他忽然想起,前世圈子里一直广为流传的小道消息。 是关于某傅姓狠人的悲惨童年…… 重生腹黑护短受vs偏执专情假哭攻 阅读指南: 1、现代架空,有私设,偏甜宠日常向,1v1,HE 2、本人非常玻璃心,免费章留恶评打负分就是不讲理没素质,一切恶评反弹 3、接受中肯的建议,但改不改还看好不好改 内容标签: qiángqiáng 豪门世家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邵显 ┃ 配角:傅柏洲 ┃ 其它:重生,qiángqiáng,甜文 作品简评:邵显遭遇车祸身亡,重回十岁,捡到一只可怜兮兮的宿敌。他本想亲自培养他,好让他长大以后不与自己对着gān。却没想到,这只宿敌在洗gān净后,竟然又甜又粘。只是这只宿敌实在太没安全感,经常掉金豆豆。他一哭,邵显就没辙了,当然是想给什么就给什么。前世心狠手辣的宿敌,在被温柔以待后,逐渐成长为可甜可软的霸道总裁。本文语言朴实,行文流畅,节奏明快,刻画人物丰满,情节诙谐有趣,字里行间充满温情,友情与爱情jiāo织,温馨无nüè,引人入胜。 第一章 邵家二少是圈子里公认的不能惹。 钱文杰在搬家第二天就知道了,因为他新买的皮球,一不小心撞上了邵家二少的小脑袋,邵家二少当场倒地,昏迷着被送进医院。 到现在还没醒呢。 “小兔崽子玩什么不好?非要踢皮球!你个死小子!回家不抽死你我就不姓汪!” 医院过道上,女人拖拽着宛若死狗的钱文杰,蹬着一双中跟皮鞋,面色焦急地往病房赶去。 “一会儿要道歉,听到没?” 女人见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揪起他的耳朵,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听到没有!” “嘶,疼疼疼!妈!我说了不是我踢的!”钱文杰鼓着小脸气呼呼道。 他就不明白了,平常待他温柔得不得了的老妈,为什么会这么蛮不讲理。 “球是你的,孩子们都说是你踢的,你还狡辩!” 两人来到病房前,女人正要敲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 是个护士。 女人忙小声问道:“护士,请问这个病房的小孩子,伤得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她是真的有点怕,拎包的手心全是冷汗。 好不容易兔崽子他爸生意有点起色,他们一家搬到高档别墅区,可搬来才一天,自家死孩子就把邵家那宝贝踢进了医院,真是作孽啊! 护士瞟她一眼,见她一身名牌,虽然瞧着俗气,但全身上下加起来比她一年工资都高,便道:“没什么伤,就是一直不醒。” 不醒?女人一下子懵掉,邵家二少被踢成植物人了? 她晃了晃神,一时间既愧疚又害怕,不禁悲从中来,歪靠上病房门。 结果病房门没关严实,她猛然跌撞进去,为平衡身体,又往前冲出好几步,一下子扑到病chuáng尾,撞得病chuáng一阵剧烈摇晃。 “妈!”钱文杰操纵小短腿跑进去,突然就跟病chuáng上的小孩子目光相接。 两人大眼瞪小眼。 宝贝儿子一直不醒,蔡雅兰本来就又急又怒,见到两个不速之客闯进来,正要呵斥几声,却听那小孩子惊叫一声:“他醒了!” 儿子! 蔡雅兰顾不得许多,忙扭头过去,就见到自家儿子一双眼睛又大又圆,跟黑葡萄似的。 “显显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边问边按呼叫铃。 邵显刚从一阵剧痛中醒过神来,就看到chuáng边一个小孩子,那双浓粗的犹如蜡笔小新的眉毛,简直不要太抢镜。 怎么回事?难道他出车祸躺了十几年?一醒来钱蜡笔就生了个小蜡笔? 看这模样,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 他又歪首往chuáng右边看去,简直吓一跳。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了?居然还能返老还童? 母上大人这模样,说是年轻二十岁都有人信! 听到她一番关切之语,邵显心里暖暖的,他甜甜喊道:“妈。” !!! 他的声音怎么这么幼齿! 脑子高速运转一分钟,他狠狠捏一把自己大腿,疼得差点飚出眼泪,结果妈还是这个妈,蜡笔还是那个蜡笔。 “妈,我想照镜子。” 蔡雅兰误会他意思,笑着安慰道:“显显,你没破相,好着呢。” 邵显一瞬不瞬盯着她。 蔡雅兰只好在包包里翻找,翻烂了都没找到小镜子。 “要不,用我的?”一个女人弱弱递过一面小镜子。 蔡雅兰还没反应过来,邵显就礼貌接过,“谢谢汪阿姨。” 汪淑芬:“……不用谢。” 邵家二少竟然认识自己!心里有点小兴奋是怎么回事? 邵显不知道她平静外表下的波涛汹涌,他正瞪视着镜子里那张幼稚的脸。 他是在做梦吗? 这时候,医生风风火火进了病房,客气地给邵显做了一番检查,并表明邵显状况良好,不日就能出院。 蔡雅兰高兴地将医生送出病房,打电话让人办出院手续。 jiāo待完,刚一转身就差点与汪淑芬来个亲密接触。 “你是谁啊?”她皱眉问道。 汪淑芬往后退了一步,歉意笑笑,“邵、邵夫人,真是对不住,二少是我们家孩子弄伤的,我是来道歉的,哦对了,医药费多少钱?我这就赔偿给您。” 她说着就要翻包掏钱。 “不用了,”蔡雅兰看一眼钱文杰,见他一副老实模样,道,“以后注意点,可别再伤着别人。” 钱文杰正欲辩解,就听他妈吼过来,“刚才怎么说的?跟二少道歉!” 他气鼓鼓的,就是不肯开口。又不是他踢的,凭什么让他道歉? 为什么连他妈都不信他? “汪阿姨,不是他踢的我。”邵显终于放下小镜子,眼神放空道。 虽然这可能只是个死前的美梦,但是发小被冤枉,他还是要伸出援助之手的。 钱文杰眼睛歘地放光,感激看了看邵显,兴奋地直蹦跶,“妈你听到没有?不是我踢的!不是我踢的!” 蔡雅兰皱眉道:“显显,那到底是谁踢的你?” 邵显机械般回复一句:“陈煜。” 其实他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只因为皮球是钱文杰的,所以大家都以为是钱文杰踢伤了自己。 钱文杰被冤枉了十几年,后来陈煜自己喝醉说出来,才算真相大白。 因这件事,钱文杰还找陈煜大gān了一场,把陈煜揍得满地找牙,爹妈都不认识。 果然,即便是缩小版的钱文杰,听到罪魁祸首的名字,也忍不住bào跳如雷,直接捋袖子道:“妈!那个陈什么的陷害我!我要找回场子!” 汪淑芬拍他一巴掌,“什么找场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说话的?” 钱文杰顿时缩如鹌鹑。 说实在的,他的战斗力全部来自父母的优秀基因,爹妈都能打,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得比同龄人都壮实。 就是矮了点,唉。 “那皮球不是你的吗?”蔡雅兰问。 钱文杰乖乖道:“是我的,可是我想上厕所,就回家上厕所去了,球丢在地上。” 水落石出。 大家都住在一个别墅区,别墅区内有公用的游乐场所,孩子们都喜欢往那跑,陈煜见到球主人不在,偷摸踢上两脚也在情理之中。 “以后不许随便丢东西,听到没?”汪淑芬教训一句,但语气明显柔和了些。 钱文杰恨恨点头,“知道了。” 等他回去,一定要找那什么陈狗蛋报仇! 偷玩他的球就算了,踢伤人还勾结其他孩子,嫁祸给自己一个新人,真有勇气。 “夫人,出院手续办好了。” 一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拿出院单,出现在病房门外。 蔡雅兰忙问邵显:“显显,能走吗?要不妈妈抱你。” 邵显恍惚着摇摇头,“妈,我自己走。” 这个梦怎么还没结束? 他坐在chuáng沿上,正要自己捡鞋子穿,可是他现在腿短,连脚都没法沾地。 蔡雅兰见他一副小大人模样,被萌得心肝直颤,笑道:“显显,妈妈帮你穿鞋。” 邵显老脸一红,他都三十岁了! 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蔡雅兰就已经熟练帮他套好。 “邵夫人,虽然球不是我家孩子踢的,但也是他乱放导致的,实在是对不起。”汪淑芬捅捅钱文杰后背。 钱文杰正盯着邵显瞧。 他长得可真好看!而且刚才还帮自己说话,人美心也美,自己害他进医院,确实应该道歉。 “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乱放皮球。” 说得贼真诚。 儿子没事,蔡雅兰心情也明媚了,不禁笑道:“没关系的,”她又看向汪淑芬,“你们是新搬来的吧?住在哪一户?” 汪淑芬心中大石终于放下,笑容灿烂说出户号。 “哎呀,那离我们家挺近的,”蔡雅兰笑得雍容华贵,“后天是我们家显显十周岁生日,有空来我家玩啊。” “一定的,一定的。” 直到出了医院大门,看到外头景象,邵显才终于清醒过来。 二十年后网络文学泛滥,什么穿越、重生、系统之类的小说,他也看过不少。现在自己身上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如果不是梦,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但是,重生真的存在吗? 回到家后,忙于公司事务的邵爹、邵大少都匆忙赶回来,对他嘘寒问暖,直到蔡雅兰说第三遍没事的时候,两人才消停。 连深居老宅的邵老爷子都打电话过来表示关切。 邵显以前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以“梦境”旁观者身份来看,自己真的是个团宠了。 他嫉妒他自己。 “显显,你先回屋躺着,妈妈给你煲汤喝。”蔡雅兰说着就进了厨房。 邵家虽然有帮佣,但蔡雅兰为了自己儿砸,还是愿意亲自洗手作羹汤的。 邵爹和邵大少悄悄对视一眼,均叹了口气。 他们恐怕只能讨点渣子吃了。 邵显沉思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接受现实。 反正三十岁的他出了车祸,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可怕的模样,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不过,他出院后变得沉静这件事,还是引起了邵家上下的关注。 “显显整天一声不吭的,你都不担心吗?”蔡雅兰坐在沙发上,没好气瞪一眼邵博远。 邵博远放下报纸,“有什么可担心的?性子沉稳点不好吗?” “他突然变成这样,我能不担心吗?” 邵蕴在旁安慰道:“妈,你别担心,可能过两天显显就好了,明天显显生日,他一些小伙伴也来,说不定跟小伙伴就有的聊了。” 蔡雅兰想想也是,显显年纪小,跟他们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显显是陈家孩子踢晕的,你们没请陈家人吧?”她严肃问道。 这陈家孩子是个不诚实的,估计大人品性也不好。 “都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哪能不请他一家?”邵博远哄道,“而且请都请了,总不能打电话让他们别来吧?好了,别生气,就这一次,以后咱不跟他们来往。” 邵家与老牌家族比,虽只能算新贵,但也算得上一流豪门,陈家和钱家充其量只能算作bào发户,在邵家面前,姿态略显卑微。 按理说,邵家不应该住在这里,但邵老爷子和邵博远都是吃过苦的,不喜欢奢侈làng费,房子住得好好的,也就懒得再买新房子搬家了。 可以说,邵家在别墅区是最能说得上话的,要是邵家摆明不与陈家来往,陈家在本市的生意可就难做了。 第二章 灯光昏huáng模糊,世界仿佛出现重影。 邵显脑袋昏沉,他想伸手揉眼睛,却被一人果断捉住。 “别揉,伤眼。” 男人声音低沉,似有些耳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 “助、助理,把我助理找来。”邵显觉得自己大概是喝醉了,脑袋晕得更厉害。 “我先扶你去休息室。” 男人稍稍靠近,一股淡淡幽香袭来,令邵显清醒几秒,他不禁抬首看去。 睫毛极其纤长,此刻正低垂着,遮掩眸中情绪,左眼尾下端,一颗泪痣清晰可见。 傅柏洲! 邵显猛地从chuáng上坐起来,后背有些汗湿。 几缕晨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他捶捶脑袋,怎么就梦到傅柏洲了呢? 做梦梦到死对头,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冷静几分钟后,他迅速起chuáng,趿着拖鞋跑到卫生间放水,刚穿上裤子,就听房门被敲响。 “显显,起chuáng了,今天家里要来客人,还有一些小朋友哦。” 蔡雅兰温柔说道。 “妈,我起来了,正要刷牙。” 他对着房门回应一声,蔡雅兰便安心下楼去了。 邵显虽受宠,但邵家从来都奉行独立自qiáng,邵显很小就开始生活自理,性格虽然骄纵放肆了些,但在正事上从不含糊。 也正因为此,蔡雅兰才会放心宠他。 邵显站在小板凳上刷牙,瞅着镜子里稚嫩的脸,暗暗叹了口气。 难道他要重新经历一次苦bī的学生年代? 十岁的他正在读四年级,小升初考试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中考和高考。 他都三十岁了,以前的知识忘得七七八八,想想就觉得心累。 不过邵显不管做什么都认真对待,就算这是个梦境,他也不会因此放弃生活。 洗漱完他穿着居家服下楼,蔡雅兰见他跑下来,直接上前将他抱在怀里,左右脸颊各亲了一口,“今天显显最帅!” 要是十岁的邵显,一定相当受用这两枚亲吻,可如今他内里三十岁,说实在的,真有点小害羞。 “咳!”邵博远放下报纸,眼睛瞟过来。 邵显极有眼色,连忙一本正经道:“妈,咱们家最帅的明明是老爸,第二帅的是大哥,我是最丑的。” 邵蕴哈哈笑起来,“显显,你这么夸我,我都不忍心不送你礼物了。” “哥,你就算不送我礼物,也是第二帅的!” 邵显走到他旁边坐下,小嘴像抹了蜜似的。 见他恢复活泼,蔡雅兰心中大定,面带喜色说道:“谁说显显是最丑的?明明最漂亮!” 她说的还真不是假话。 邵二少虽然是小霸王,但是同龄的小孩子都想要跟他一起玩,一是因为家长耳提面命,二是因为邵显长得实在好看。 小孩子才是最纯粹的颜狗。 邵显相貌遗传蔡雅兰,眼睛又大又亮,睫毛长得惊人,鼻子嘴巴都相当jīng致,但没有一点儿女气,因为眉毛像亲爹,所以看起来英气bī人。 论颜值,只要邵显不长残,肯定是邵家数一数二的。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长残,反而越长大越矜贵。 生日宴会在中午举行,吃完早餐后,蔡雅兰特意给邵显换上新衣服,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 “我儿砸怎么这么可爱?”她说着又要凑过来亲两口。 邵显伸出小手推开,“妈,我都长大了,你别随随便便亲我。” “好好好,我不亲你,”蔡雅兰笑着嘱咐道,“等会儿见过叔叔阿姨们,你就去跟小朋友一起玩,但是不要乱跑,知道不?” 邵显连连答应。 十周岁生日来了哪些人,他基本上都忘了,除了钱文杰。 当时他误以为是钱文杰踢的他,所以一直对钱文杰爱答不理。不过他跟钱文杰实在是孽缘,从五年级到高中结束,他们一直在一个班,加上钱文杰人品确实不错,两人就成了铁哥们。 后来钱文杰还帮着他一起怼傅柏洲,也不怕傅柏洲一怒之下“天凉钱破”。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起来。 “显显真乖!走,跟妈妈一起下楼。” 邵显乖巧被她牵下来,得到客人们诸多称赞,他脸上一直挂着浅笑,看起来就像个优雅贵气的小王子。 他在众人瞩目下chuī灭蜡烛,邵蕴笑着帮他切蛋糕,分给小孩子们。 在这种场合,大人们当然不会去碰蛋糕。 小孩子们捧着一块块蛋糕,结伴出了宴厅,一切看起来美好而又虚幻。 邵显对甜腻腻的奶油没兴趣,对这种场合更没兴趣,他颇有几分意兴阑珊,正要去花园里清静清静。 “邵显。”身后有人喊他。 他转身过去,一双浓眉赫然映入眼帘。 “钱文杰,你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玩?”邵显用下巴点点那些孩子。 钱文杰摇摇头,“我新搬来的,一个也不认识,而且他们都跟陈煜一块儿玩。” 他讨厌陈煜,自然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陈家在别墅区里面算不上多出众,但陈煜身边却聚集了一众孩子。 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陈煜长得高大魁梧,而且举手投足都带了些“江湖气息”,让人忍不住信服。 他经常搞小团体孤立某个孩子几天,几天过后又带人重新接纳那个孩子,虽说这种做法很欠扁,但小孩子们还就吃这一套,nüè完之后更加忠心。 邵显虽受宠,但家教也很严格,邵家人做人做事都有原则,邵显看不上陈煜这种人,自然从不在意他们。 “那你以后跟我玩,你也不用认识他们。”邵显真诚道。 钱文杰一双眼睛顿时扑闪扑闪,“邵显你真好!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在医院的时候,邵显帮他澄清冤屈,他就对邵显很有好感,现在邵显要跟他做朋友,他更加高兴了,两条眉毛兴奋得似乎要打结。 邵显不禁笑出声来,“你这眉毛跟蜡笔小新有得一拼啊,钱蜡笔。” 钱文杰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跟着他一起笑,“大家都这么说。” “走,我带你去花园里逛逛。” 邵显身为主人,自然要带朋友一起巡视领地。 两人肩并着肩一起走进花园,钱文杰“哇”了一声,“好漂亮啊!” 邵家花园一直都是蔡雅兰亲自打理,蔡雅兰品味不俗,所以花园装点得相当令人赏心悦目。 邵显看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钱文杰就是个“土包子”,双眼都被各色花朵迷住了。 “我带你去那边看看。” 邵显弯弯唇角,步伐欢快地走在前边。 “你不是喜欢吃蛋糕吗?吃啊,你给我吃啊!怎么不吃了?”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道恶劣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串附和声。 “贱种果然是贱种,居然还偷蛋糕吃,真不要脸!” “煜哥叫你舔啊!你怎么不舔?找死吗?” “你身上可真脏!再不舔gān净,小心你那个狐狸jīng妈不让你进门,哈哈哈!” “你说话啊!快跪在地上求煜哥原谅你,要不然揍你!” “煜哥,这花园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咱们就骑个马?” 恶劣的声音重新响起,“行啊,可是这里没有马,怎么骑?” “煜哥,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吗?” 其他孩子均哈哈大笑起来,纷纷伸手将一小孩子按倒在地,叫嚣着让他趴跪在地上当马。 孩子满脑袋都是红红绿绿的奶油,一只眼睛还被奶油糊住了,睁都睁不开,另一只被打得青紫,只能尽力半睁着。 他想反抗,可是他没力气。他已经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几个孩子qiáng硬将他按在地上,露出他窄小的瘦骨嶙峋的背脊,脊骨正高高拱着,仿佛课本上饱经风霜的赵州桥。 坚韧,却又易折。 “煜哥,你快来骑马!”孩子们兴奋叫喊。 似乎凌nüè别人能让他们得到莫大满足,残忍而不自知。 陈煜露出恶意的笑容,他走上前,伸脚重重踩在小孩背上,用脚底狠狠碾磨,而后跨在小孩背上,就要猛地坐下去。 仿佛下一秒,邵显就能听到小孩脊骨断裂的声音。 “你们在gān什么!” 他大步上前,一下子推开陈煜,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怒火。他从不知道,陈煜等人竟然这么恶毒。 “你们以多欺少,真不要脸!”钱文杰也愤愤大骂道。 按着小孩双手双脚的孩子们,看看陈煜,又看看满脸怒意的邵显,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放手。 地上的小孩正微微颤抖。 邵显怒意值飙升,“都给我放开!” 他轻易不发怒,可一旦发怒,比陈煜那种外qiáng中gān的,不知qiáng了多少倍。 孩子们纷纷被吓得松了手。 这可是邵显,他们惹不起。 “钱文杰,去喊大人来。”邵显黑眸逡巡几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竟然在我家花园里欺负人,真是够可以的,都别动,你们跑一个试试看!” 既然别人都称他为小霸王,那他就霸道一次让人看看! 花园里顿时寂静无声,就连陈煜也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只是他眼中除了惧怕,还有几分不甘与怨愤。 邵显弯腰要将小孩扶起来,可手刚一接触小孩,小孩就忍不住发抖躲了过去。 “你别怕,我不打你。” 小孩闭着眼睛,脑袋埋在臂弯里,侧卧于地,身体弓成一只虾米。 满脑袋都是甜腻的奶油,衣服上全是鞋印,露出的手臂细弱得可怕。 邵显心里一阵发酸。 他见小孩鼻腔处被奶油堵住,呼吸有些困难,便伸手小心将奶油揩掉,又伸向小孩被奶油糊住的左眼。 “叔叔阿姨,就在那边!” 钱文杰清脆童音忽然传来,邵显手一顿,回过头去。 却没发现,地上的小孩偷偷半睁右眼,看向他指尖的奶油。 第三章 “这到底怎么回事?” 蔡雅兰看一眼地上的小孩,眸中怒色一闪而逝。 邵显故意露出委屈,“妈,他们在咱家花园欺负人,把花园弄脏了。” 蔡雅兰只凭一眼就知道发生什么事,她正要回话,一个打扮jīng致的女人突然冲出来,笑容讨好道:“邵夫人,这都是误会!不过是小孩子玩闹而已。” 她说着,用眼神示意陈煜。 陈煜冷漠看她一眼,说道:“蔡阿姨,我们只是在玩游戏,游戏输了的要接受惩罚。弄脏了你们家花园,对不起。” 其他孩子也都附和道歉。 好一个游戏惩罚! 邵显心中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捋起小孩衣摆,露出青青紫紫的肚腹,紧接着又盖住。 “妈,他在咱们家花园受伤了,先送医院吧。” 蔡雅兰颔首,找帮佣把小孩抱起来。 “孩子家长是哪位?”她问道。 刚才跳出来的女人说道:“是我,我是他妈妈。” “原来是陈夫人,”蔡雅兰淡淡道,“孩子在我们家受伤了,我一定负责。” 邵显闻言,不禁看向陈夫人,难道是陈煜那后妈? 他虽然不关注陈煜,但也听过不少小道消息。 据说陈煜五岁的时候,他爸找了个后妈照顾他,后妈还带了个拖油瓶,似乎是未婚生子。 可是后来,这个拖油瓶就消失了。 再后来,陈家破产,一家人过得相当凄惨。 而对付陈家的人,就是他的死对头,傅柏洲。 要不是因为傅柏洲,他根本不会在意陈家这种小角色。 蔡雅兰本来没打算亲自去医院,但熬不住邵显非要去,索性就带他一块儿上车。 一起去的,还有陈夫人、陈煜以及钱文杰。 钱文杰死缠着要跟邵显,汪淑芬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让司机开车带着他们一起去。 邵家车内,小孩缩在后座上,一双眼睛没法睁开,看起来相当可怜。 邵显正拿纸帮他擦脸上的奶油。 蔡雅兰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感慨一声,她这儿子看上去张牙舞爪,可心地很软。 “你叫什么名字?” 邵显稚嫩的声音从后座传来,蔡雅兰竖起耳朵倾听。 过了好半晌,另一道弱弱的声音才响起:“陈柏洲。” 恰在此时,邵显将小孩左眼下的奶油擦去,露出一颗小小的泪痣。 他猛然顿住,心里某种猜测轰然炸开,满脸不可思议。 陈柏洲敏锐察觉他的僵硬,刚要睁开的眼睛又紧紧闭上,心里沉寂荒芜一片。 他早就习惯了,只要知道他肮脏的身份,就没有人愿意再跟他玩,甚至连碰他都觉得恶心。 “对不起。” 他蜷缩在后座一角,拼命减少自己占用的位置,唯恐被人打骂。 邵显倏然泛起一阵心酸,他只听说过傅柏洲儿时生活凄惨,但从不知道到底如何凄惨。 他记忆中的傅柏洲,高大冷漠,沉稳端重,谈判的时候常能将对方说得哑口无言。 与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完全不一样。 傅柏洲应该是意气风发的,而不是这样的。他虽然与傅柏洲是生意场上的宿敌,但不妨碍他欣赏这个对手。 “你几岁?”他嗓子发紧问道。 他想确认眼前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傅柏洲。 陈柏洲还没回答,车就停了下来。 “显显,到医院了。” 蔡雅兰下车,帮邵显开车门,司机从另一边将陈柏洲抱出来。 陈家、钱家的车一直紧跟他们后头,陈夫人急步过来,脸上妆容jīng致,就要从司机怀里接过陈柏洲。 陈柏洲细微一躲,不敢太明显。 “方叔,你把陈柏洲放下来吧,我牵着他走。”邵显完全无视陈夫人。 司机方叔放下陈柏洲,心中直呼作孽。 他身为邵家司机,对别墅区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比较清楚的。 邵家不关注陈家,自然不知道陈家二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跟陈家司机是老朋友,老朋友常跟他感叹有钱人表面光鲜亮丽,可内里却藏污纳垢。 邵显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兀自捉住陈柏洲右手,道:“你跟着我走。” 陈柏洲冰冷的心又雀跃起来,他奋力睁着右眼,看着牵着自己的邵显,感觉身上一点儿也不疼了。 陈夫人尴尬地跟在身后。 钱文杰拖着他妈跑到邵显旁边,愤愤道:“陈煜真过分,竟然这么欺负他弟弟!” 邵显:“……”他即便不回头,也知道陈夫人脸上表情。 汪淑芬立刻跟陈夫人道歉:“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说胡话呢。” 陈夫人虚假地说没关系。 几人进了诊室,医生先替陈柏洲清理糊住左眼的奶油,等睫毛上的奶油清gān净后,陈柏洲睁开眼睛。 眼珠子通红一片,显然是因为奶油进入眼睛,产生了排异反应。 医生叹口气,忍不住嘀咕道:“家长怎么当的?孩子眼睛不想要了?” 他又帮陈柏洲清洗眼睛,上了些药,用纱布蒙住。 “叔叔,他身上还有伤,你帮他看看。”邵显脆生生的声音在诊室响起。 医生眉头一皱,掀开陈柏洲衣服看了一眼,神情顿时冷下来。 这孩子身上的伤,委实有点可怕。 “我建议做个全身检查。” 邵显一听,忙抬头看蔡雅兰,“妈,要检查。” 不管陈柏洲是不是傅柏洲,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陈夫人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当然,她也没脸去说话。 亲生儿子遭受长时间nüè待,她这个亲妈责无旁贷,可她也是没办法啊。 陈柏洲还没开始做检查,就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将报告递给蔡雅兰,邵显凑过去,越看越火大。 “孩子将近两天没吃东西,是饿晕的。”医生面无表情道。 他心里也很愤怒,但不好表现出来。 “孩子身上有不少旧伤,”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孩子是谁打的,但身为家长,生下来不好好养,你生他gān什么?” 这话不该他说出口,可他实在忍不住。 一个十岁的孩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身上伤痕累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见到,都会不忍心。 “谢谢医生。”蔡雅兰真诚道。 她也不知道那孩子遭了这么多罪。 陈柏洲正躺在病chuáng上输液,针管插。进他清晰可见的静脉里,看着就让人心疼。 “邵夫人,今天谢谢你,柏洲是我儿子,我留下来照顾他吧。”陈夫人不自在道。 她要是有半分母爱,陈柏洲就不会躺在这里。 邵显故意摇晃蔡雅兰手臂,撒娇道:“妈,我想跟他一起玩。” 钱文杰很上道,帮忙附和道:“蔡阿姨,我也想。” “柏洲还没醒,怎么玩?” 蔡雅兰私心不愿意让邵显掺和别人家事,但是邵显很少主动要求什么,她不忍心拒绝。 “那我就等他醒来好了,”邵显一副小大人模样,“我帮他看着药水。” 现在陈柏洲左眼被纱布盖着,右眼青肿着,实在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傅柏洲。 他要等他痊愈,再仔细辨认。 钱文杰立刻站队,“我也一起!” 汪淑芬揪了一下他耳朵,无语瞪他一眼。 被邵显一双大眼睛瞅着,蔡雅兰压根抵挡不住,她朝陈夫人歉意笑笑,“医生说等会柏洲醒了,可以给他喝点粥,陈夫人,不如我们先回去准备准备,你别担心,我打电话让人过来帮忙照顾,毕竟柏洲是在我们家受伤的。” 陈夫人:“……那就麻烦您了。” 不一会儿,邵家保姆赶到医院,蔡雅兰几人一同离开医院。 钱文杰终于憋不住,跟邵显咬耳朵:“陈阿姨不是陈柏洲亲妈吗?怎么感觉怪怪的?” 邵显挑眉道:“觉得怪就对了。” 陈夫人名叫柏美娟,原来是个山沟里出来的打工妹,据说原名柏红,后来觉得土气,遂改名为柏美娟,虽然也没见得多洋气。 钱文杰小孩子心性,听别人叫她“陈夫人”,就以为她姓陈。 有一天晚上,柏美娟跟一个不知名男人睡了一觉,然后就怀上陈柏洲。生下陈柏洲没几年,她又遇上陈昌建,也就是陈煜他爸,两人好上了。 陈昌建虽不嫌弃她生过孩子,但对陈柏洲相当冷漠。 柏美娟在家里没什么地位,自己都受陈煜欺负,更何况陈柏洲。更甚至,她意图通过nüè待亲子来讨好陈家父子。 以前邵显只是听说陈家继子过得不好,但没什么直观感受,现在亲眼见到,只觉得心里酸涩得不行。 钱文杰年纪小,看不太懂检查报告,就问:“他伤得严不严重?” “挺严重的。”邵显叹了口气,见钱文杰惊异盯着自己看,不禁问,“怎么了?” “你刚才叹气的样子,好像我爸。” 钱文杰语不惊人死不休。 邵显白他一眼,不再说话,看向陈柏洲露在外面的手臂。 手臂上有些淡淡疤痕,像是烟头烫过留下的,也不知道几年了。 这些外伤倒还能随时间慢慢淡化,可是心里的创伤,经过日积月累,只会更加糜烂腐化。 确实挺严重的。 圈子里的人大多嫉妒傅柏洲,但同时又喜欢拿傅柏洲每月去找一次心理医生这件事嘲笑他,似乎这样就能高人一等。 傅柏洲是真的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他目光怔怔落在小孩脸上,忽然,小孩睁开右眼,两人对视几秒钟。 邵显心神一动,露出善意的笑容,“饿不饿?等会就有粥喝了。” 陈柏洲静静凝视着他,仿佛有一颗滚烫的种子,落在他心口处,缓缓生根发芽。 第四章 汪淑芬陪蔡雅兰来到病房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皮孩子正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而chuáng上的孩子只安静听着。 “小兔崽子,哪那么多废话?别打扰小洲休息。” 她是个嘴硬心软的,看到陈柏洲身上的伤,实在有几分心疼。 “妈,陈阿姨怎么没来?” 汪淑芬不想伤陈柏洲心,就回道:“她家里有急事,没法过来。” 其实真正原因想想也知道,不过是柏美娟不敢惹陈煜生气罢了。 要是陈煜跟陈昌建告状,她就没好日子过。 “小洲,”蔡雅兰打开保温桶,舀了一碗香喷喷的瘦肉粥,“起来喝点吧。” 陈柏洲受宠若惊,慌忙要用手撑着坐起来,差点碰歪输液针头,幸亏被邵显按住。 “你躺着,我把你摇上来。” 什么摇上来?陈柏洲根本不懂,但不妨碍他听话。 邵显来到chuáng尾,弯腰摇动转轴,chuáng头竟真的慢慢升起来。 钱文杰一脸敬佩,“邵显,你懂的真多!” 汪淑芬也夸道:“二少真懂事,文杰你要多学学。” 蔡雅兰谦虚道:“他平时也顽皮,整天闹腾个不停,不过这几天刚刚懂事了点。” 她说着,舀一勺粥chuī凉,递到陈柏洲嘴边。 陈柏洲饿了两天,闻到粥香,早就忍不住咽唾沫,但还是控制住,先小声道:“谢谢阿姨。” 说完才小心翼翼吞了下去。 “妈,我来吧,你来回跑都累了。”邵显接过粥碗,一脸认真道。 见儿子这么懂事,蔡雅兰又心疼又熨帖。 “那好吧,你自己照顾新朋友。”蔡雅兰名下有个儿童基金,对小孩子素来充满母爱,自然也认同今日邵显的做法。 她儿子懂事是懂事,但从来没什么贴心的朋友,现在主动帮助别人,她当然全力支持。 邵显坐在chuáng边,一勺一勺递过去,陈柏洲每喝一口,都在心里说一遍谢谢。 一碗粥很快喝完,邵显问:“再来一碗?” 陈柏洲摇摇头,右眼虽肿胀难看,但里头的感激之意极为分明。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温暖过。 过会儿医生来了,见陈柏洲已醒,到走廊里跟两位女士说道:“孩子伤势倒不算严重,养养就好了,就是长期遭受nüè待,恐怕心理上会出现问题……你们谁是孩子母亲?” 蔡雅兰和汪淑芬对视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 医生大概也猜出什么,没再多问,只道:“孩子明天早上就能回家。” 二人纷纷点头。 医生走了之后,汪淑芬忍不住嘀咕一句:“作孽哟,那个家哪能回。” 蔡雅兰也暗叹一口气。 病chuáng旁,邵显见陈柏洲右眼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禁说道:“你眼睛还肿着,闭上休息休息。” “是啊是啊,陈柏洲,你睁着不疼吗?”钱文杰好奇问道。 陈柏洲不想闭,他知道自己回家后又将面对黑暗,现在有机会,就想多看看光明的模样。 他舍不得闭上,可是不听话的孩子不讨喜,他只好qiáng忍住,慢慢闭上眼睛。 “显显,你出来一下。”蔡雅兰打开门喊了一声。 邵显立刻起身出去,门被关上了。 陈柏洲倏然睁开眼睛,紧紧盯着病房门,心里又难过起来,他是不是走了?自己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陈柏洲,说让你闭上,你怎么又睁开了?”钱文杰忍不住关心一句。 陈柏洲像是没听见一般。 病房外,蔡雅兰严肃问道:“显显,医生说小洲明天早上就能出院,你……” “妈,他在咱家受的伤,要不让他在咱家住几天,等伤养好了再说?”邵显连忙说道。 他又不傻,陈煜因为欺负陈柏洲被自己落了面子,要是陈柏洲明天就回家,保不齐会被陈煜欺负得更惨。 先养好再谈其他事。 蔡雅兰也是这个想法,她见不得别人nüè待孩子,自然不愿意让陈柏洲回去。 当然,陈柏洲毕竟是陈家孩子,她最多也就借养伤留他几天。 至于报警,蔡雅兰并非没有想过,但这件事不现实。 一来外人无法插手他人家事;二来父母“教育”孩子、小孩之间出现欺凌,警察对此也相当难办;三来当日欺负陈柏洲的还有其他孩子,别墅区的住户大多有头有脸,压根不愿牵扯进来。 汪淑芬旁观,由衷觉得邵家母子人美心善,不禁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邵显打定主意,便推门进去,直接对上陈柏洲忽然发亮的右眼。 “陈柏洲,你愿不愿意去我家住几天?” 他问得直接,反而砸懵chuáng上的小孩。 见他半天不出声,邵显又问了一遍。 “愿、愿意。”陈柏洲声如蚊蚋。 他觉得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贪婪的渔夫,得到一点财富就奢求更多。他觉得自己太卑鄙了,流着肮脏的血液,却祈求被人善待。 “显显,我和你汪阿姨有事先回去,等会儿再来接你跟文杰回去。” 蔡雅兰jiāo待一声,便拎着保温桶同汪淑芬一起离开。 病房内,邵显试图引导陈柏洲正常jiāo流。 “你几岁?念几年级?” 陈柏洲顿了顿,低声道:“十岁,四年级。” “跟我一样哎!”钱文杰闻言兴奋道,“你在哪个学校念书?我是新搬来的,不过我妈说帮我转去育英小学了,四年级三班,你呢?” 陈柏洲没说话。 邵显心思一动,真诚笑道:“我叫邵显,育英小学四年级一班,你应该也在育英小学读书吧?哪个班?” 陈柏洲声音很小,“一班。” “哇,你们俩都在一班,那我也要去一班!”钱文杰不满道。 邵显却愣住了。 要是没有特殊情况,学生所在班级基本不会变动,也就是说,他跟陈柏洲同窗数年,居然对他没有一点儿印象。 他刚才还问人家在哪个班,光想想就觉得尴尬。 “对不起啊,我不太记得班上同学。”邵显面上显露几分歉意。 这话倒是不假。他念书时候,除了同桌和几个班gān部眼熟,其他同学基本很少能准确叫出名字。 而五年级以后的同桌,就都是钱文杰一个人。 陈柏洲微微点头。 “邵显,你说我也去一班好不好?”钱文杰依旧不死心,问新jiāo的小伙伴。 邵显给出中肯的建议:“你刚换学校,班级已经分配好,再换的话恐怕不方便,而且现在是六月,快期末了,换来换去也没意义,不如等下学期换到一班。” “有道理!”钱文杰一双浓眉舒展开来。 陈柏洲躺在chuáng上,右眼紧紧闭着,眉头蹙成一团,似乎在qiáng忍着什么。 邵显见状,不禁关切问道:“你哪里疼?我去叫护士。” “我想上厕所。” 邵显立刻起身,“那你起来,我带你去。” “可是手上插着针。”陈柏洲从记事起没输过液,所以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邵显正要笑,就听钱文杰也挠头问:“是哦,那怎么办?” ……两个小白。 他走过去,伸手握住架子举起来,“这样就行了。” “邵显,你好聪明啊!”钱文杰再次chuī起彩虹屁。 邵显叹口气,少年,那是你经历太少。 陈柏洲不禁目露崇拜,小声道:“谢谢。” 三人结伴去了卫生间,陈柏洲正要双手解裤子,却被邵显摁住,“右手别乱动,小心回血。” 钱文杰好奇:“回血是什么?” 陈柏洲倒是没问,非常听邵显的话,单手解开裤子,开始放水。 在学校公共厕所习惯了,旁边多两个人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邵显好奇瞅了一眼,嗯,没比自己差多少,还算可以。他下意识忽略了一件事,眼前这小孩长期营养不良,骨瘦如柴,虽然现在是这规格,但以后可不一定。 陈柏洲穿好裤子,乖乖洗了手,重新躺回病chuáng上。 钱文杰仍不放弃,“邵显,回血到底是什么?” “你去问护士姐姐。”邵显懒得回答。 他眼不见为净,转头看向陈柏洲,却见陈柏洲也睁着一只求知欲旺盛的眼睛。 “好吧,回血就是输液的时候,手要是乱动,你身体的的血会倒流进针管里。” “为什么会这样?”钱文杰犹如十万个为什么附体。 邵显:“……我也不知道。” 还是放弃解释吧,越解释越没有尽头。 虽然没回答出来,两个孩子却依旧崇拜他,钱文杰直白夸赞,陈柏洲含蓄表达。 过了一会儿,输液完毕,蔡雅兰和汪淑芬一起来接邵显、钱文杰。 医院里有保姆看着陈柏洲,邵显也放心。 “小洲,明天早上阿姨来接你出院,好不好?”蔡雅兰温柔说道。 陈柏洲乖巧点头。 回到小区里,钱文杰跟邵显不舍告别:“邵显,明天我能去你家找你玩吗?” 见到邵显点头答应,他才兴高采烈回家。 医院里,陈柏洲闭上眼睛,脑子里满是邵显的样子。 从记事起,加诸在他身上的,非打即骂。 柏美娟一直觉得他是个累赘,日日夜夜都咒骂他是野种,身上流的血是肮脏的。 嫁入陈家后,她为讨好陈家父子,变本加厉折rǔ他,似乎这样就能与陈家同一立场,就能证明自己是陈家一份子。 畸形的心理造就变态的家庭环境。 陈昌建工作忙,经常不在家里,有时候忘记给柏美娟打钱,柏美娟就惩罚他一次,以此来贿赂陈煜在陈昌建面前说好话,给她钱花。 可笑又可悲。 家里、学校,到处都是陈煜恶意的声音和拳脚,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帮助他。 这是他唯一一次触摸到温暖。 邵显仿佛一缕冬日暖阳,照进他冰冷暗黑的心脏。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邵显跟着蔡雅兰去医院接人,结果扑了个空。 邵家保姆正急得团团转,见到蔡雅兰,连忙解释道:“夫人,我就上了个厕所,回来后小洲就不见了。” 邵显快步走去护士台,问陈柏洲去了哪里。 护士查阅后回道:“他妈妈接他出院了。” “什么时候?” “刚走不久。” 邵显眉头一皱,以陈家人的心性,保不齐会对陈柏洲进行二次伤害。 自己既然一开始就gān涉进来,就容不得临阵脱逃。 “妈,咱们回去,我和钱文杰去找陈柏洲玩。” 蔡雅兰生出几缕心疼,牵住邵显的手,“去陈家玩不要胡闹。” “妈你放心。” 返回别墅区后,邵显叫上钱文杰,一齐来到陈家。 陈家的院门是关着的。 邵显还没出声,钱文杰就嚎起来:“陈柏洲!陈柏洲!快出来一起玩啊!” 吼得左邻右舍都听见了,但效果很显著。 邵显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陈家也是要脸的,且不敢招惹邵家和钱家。 柏美娟亲自来开门,笑得很不自然,“柏洲他正在休息。” “阿姨,我们想去看看他,成不?”邵显睁着一双大眼睛,故作天真问道。 “进来吧。”邵显已经走进院子了,她想拦也拦不住。 两人进了陈家客厅,就见到陈煜坐在沙发上,啃着水果翘着二郎腿。 陈家客厅装修富丽堂皇,陈昌建发了之后,就喜欢这些看起来富贵的东西,这是个人爱好,邵显不做评价。 “你俩来gān嘛?我家不欢迎你们。”陈煜讨厌邵显,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他可不管陈昌建的嘱托,凭什么同住一个别墅区,自己却要低邵显一等? 柏美娟担心邵显生气,但又不敢打圆场,怕惹陈煜不高兴。 邵显完全无视他,问柏美娟:“阿姨,陈柏洲房间在哪?” 柏美娟小心翼翼看一眼陈煜,见他面露沉色,心里有些惧意,不太敢回答。 “阿姨,我能去楼上看看吗?” 邵显又问了一句,没等柏美娟答应,就带着钱文杰冲上楼去。 “往哪走?”钱文杰问。 二楼走廊空dàngdàng的,没有一个人影。泛着金光的漆色和一副副挂在墙上的画,简直快要闪瞎人眼。 邵显往走廊尽头看去,那儿有些幽暗,看不甚清,似有巨shòu蛰伏,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进入。 他正欲抬步,身后一阵急步声传来。 “邵显!谁让你们上我家楼的?都给我滚!”陈煜脸上布满yīn沉。 邵显回头,朝他露齿一笑,牙齿整齐洁白,笑容看起来无害,却又无端令人觉得心里发虚。 “那你上次还弄脏我家花园,怎么没见你道歉,”他挑衅的模样,像是个不讲道理的小霸王,“我就上你家楼怎么了?” 说着,趁陈煜气急说不出话来,拉着钱文杰直奔走廊尽头。 那儿有扇很小的门,又窄又矮,门上还有一些痕迹,似是被什么猛烈撞击过一般。 “邵显,你来这里gān什么?”钱文杰不解问。 这里又yīn又暗的,让人怪不舒服的。 邵显没理他,直接动手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门里还是没人回应。 “邵显你gān嘛呢?这里面哪能住人?肯定没人开门啊。”钱文杰怂恿邵显换个地方。 邵显平静看他一眼,然后伸手扭了扭门把手。 居然轻易打开了。 他虽不知道陈柏洲住在哪,但依照小孩在陈家的地位,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总得碰碰运气。 陈煜这时出现在两人身后,一脸怨愤道:“陈柏洲在睡觉,并不想见你们。” “神经病啊你!”钱文杰直接鬼叫一声,“你走路没声音吗?吓我一跳。” 陈煜忍住冲动的拳头,咬牙切齿道:“这是我家。” “哦。”钱文杰翻他一个白眼。 皮球踢晕邵显这笔账,他还没算呢!等等,陈煜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难道陈柏洲真住在这个房间里? 邵显直接推开门。 房间空间很bī仄,但却相当整洁。入目就是一张紧贴墙壁的单人小chuáng,chuáng上被子铺展得很平整。 邵显放轻脚步,走到chuáng边。 小孩几乎整个人都陷进被子里面,因为太瘦,从被子表面看,根本看不出来人形。 这么大动静,陈柏洲不可能不醒。 他左眼的纱布不知道被谁扯掉了,右眼又青肿着,只能微微眯着,看向邵显。 “不是说好去我家玩的吗?”邵显深吸一口气,轻声问。 陈柏洲缩在被子里,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被rǔ骂殴打他没哭,在医院他没哭,可现在却因为一句话,眼泪就止不住了。 他答应了邵显,却没有做到。现在看到邵显,又觉得委屈。 “对、对不起……”一打开泪阀,他就再也控制不住。 “妈的,哭什么哭!”陈煜怒吼一声,满脸不屑,“装什么装?跟你妈一个样子,真恶心!” 邵显没吭声,就站在chuáng边看着。 “陈柏洲你别哭啊,我们又没怪你。”钱文杰不好意思道。 他打小就没哭过,看别人哭总觉得心里发毛。 陈柏洲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但还是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邵显找了一圈没找到抽纸,只好用手帮他擦眼泪,没什么表情道:“眼睛还没好,别哭坏了。” 陈柏洲“嗯”了一声。 “要去我家玩吗?”邵显又问了一声。 “去什么去!”陈煜冷笑一声,“你去了就别回来!” 钱文杰啧了一声,斜眼瞅他,“你一个人唱独角戏累不累?” 陈煜气得就要跟他动手,却被邵显眼神震住。 那双人人称赞的大眼睛,此时正冷冷地盯着他,让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gān什么?要打架我奉陪!”他色厉内荏叫道。 邵显转过脸,平淡道:“你太丑了,辣眼睛。” 这简直就是bào击。 陈煜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自尊心qiáng得要命,最在意别人评价自己长相。 他是陈昌建跟第一任妻子生的,陈昌建长得很普通,他第一任妻子长得也很普通,所以陈煜长相实在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别墅区内,他的长相在孩子中只能算垫底。 这让他怎能不嫉妒? 柏美娟能以一个打工妹的身份嫁给陈昌建,最关键的还在于那张脸,她长得很标致。 虽然陈柏洲鼻青脸肿的,但从五官来看,相貌是陈煜整容也比不过的。 陈煜不能欺负其他孩子,但在陈昌建的漠视和柏美娟的软弱下,他就一直将陈柏洲当做发泄的对象。 他甚至觉得,陈柏洲就是他手里的小蚂蚁,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捏死了都没关系。 现在有人来为小蚂蚁伸张正义,他当然不开心。 但这个人,他又不能招惹。 可不管再怎么样,陈柏洲都是他们陈家的东西,邵显也只能给他撑几天腰,难不成还能撑一辈子? “邵显,你不要太过分!”他愤怒大叫一声,却只能克制自己的拳头不去砸邵显的脸。 邵显完全无视他,见陈柏洲不再流眼泪,道:“走,跟我去我家玩。” “我、我……”陈柏洲急得快说不出来话,脸上烧得通红。 邵显眉头一皱,刚才进房间的时候,他就闻到一股怪味,现在这股怪味又袭入鼻腔。 钱文杰比他直接多了,捏住鼻子就问:“怎么感觉有股骚味儿啊?” 邵显心里一突,猛地伸手掀开被子一角,顿时气血上涌,转身就狠狠揍了陈煜一拳,压根没有保留力气。 “邵显!”钱文杰不知所措,“怎么了?” 邵显没空理他,直接掀开被子,露出陈柏洲瘦骨嶙峋的身躯。 他没穿衣服,赤条条地躺在chuáng上,全身上下被麻绳紧紧绑住,勒得皮肤都有些发紫。 在他身下,chuáng单都被尿浸湿了。 “卧槽!”钱文杰直接受不住了,他继邵显之后,红着眼睛跟陈煜扭打在一起,“你他妈还是人吗!” 陈煜怒吼反击,“我管教他关你屁事!” 邵显一边抖着手给陈柏洲解绳子,一边颤着嗓子安抚他:“没事的,没事的,解开绳子我们就走,不是你的错,谁没有个尿急对吧?咱们出去上厕所。” 陈柏洲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邵显稍稍松了口气,能哭出来就好。 解开绳子之后,他又找出旧衣服迅速给陈柏洲套上,丝毫不嫌弃他刚才尿chuáng,问:“能走不?” 陈柏洲用乌紫的手抹抹眼泪,点点头伸腿下地,却发现两条腿都麻木不堪。 邵显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心里无奈叹口气,“没事,我抱你去,告诉我厕所在哪里。” 他本以为自己会抱不动,结果手臂微微一抬,就轻易抱起小孩。 太轻了,跟张纸似的。 陈柏洲说了一个方向,邵显又暗骂一句,厕所居然离房间这么远! 陈家人真是好样的! “钱文杰,别打了。” 邵显一句话制止依然互殴的两人,钱文杰从地上爬起来,呸了陈煜一声:“弱jī!” 陈煜躺在地上直喘气,作为打输的一方,他已经没力气跟人对嚎了。 一楼客厅,柏美娟紧张地抠手指。 她不是没听见楼上的动静,可她没有立场去管,招惹谁都吃不到好果子。 过了一会儿,楼上动静停歇,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又过了几分钟,有人下楼,她转身看去。 “邵二少,钱少……小洲。”她神色不自在极了,似乎完全不敢与三人对视。 邵显神情已恢复正常,大大的眼睛笑弯起来,似乎毫无心机,脆声说道:“柏阿姨,我带陈柏洲去我家玩几天,行不行啊?” “当、当然可以。”她嘴角笑容有些抽搐。 明明站在眼前的只是个半大孩子,她怎么觉得背后有点凉? “谢谢阿姨。” 邵显转过身,牵着陈柏洲,一步一步往外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第六章 一路上,邵显脸沉得相当吓人,连钱文杰都不敢大声说话。 “对不起。” 陈柏洲低垂着脑袋,轻轻说了一句。 邵显一直回到家里都没理他,不过倒是没放开他的手。 “显显,回来啦,”蔡雅兰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到邵显领着两个小伙伴回来,笑容温柔亲切极了,“你先带小朋友坐坐,我去给你们切水果。” “妈,”邵显表情很严肃,“先不忙水果,张医生现在有没有空?能不能让他过来一下?” 蔡雅兰看一眼陈柏洲,起身道:“那我去打电话,让孙姨给你们切水果。” 她离开之后,客厅寂静一片,陈柏洲低着脑袋,仅坐在沙发边缘上,不敢随意动作。 “往后挪挪。”邵显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 陈柏洲声音极小,“裤子……脏。” 邵显深吸一口气,“跟我来。” 两个小跟班随他一起上楼,邵显将陈柏洲带进房间,指了指浴室,“你去洗个澡,我给你拿衣服。” 陈柏洲一愣,眯着一双眼睛看向邵显。 一只红通通的,一只青肿肿的,看起来滑稽可笑,却叫人极为心酸。 邵显基本已经确定,陈柏洲就是傅柏洲。 除却眉毛、鼻子、嘴巴相像,那颗泪痣的位置简直一模一样。 一想到刚才在陈家见到的情景,他就忍不住心中怒火。 在这样的环境下受nüè十几年,是个人都得憋出病来。 傅柏洲后来没杀人放火,就已经够克制了。 “算了,我带你去洗。”他说着,拉住小孩的手。 邵家浴室gān净宽敞,陈柏洲从来没有洗过这么舒服的澡。 他不太会用淋浴之类的,邵显手把手教他。 反正最láng狈的模样都被邵显看到了,现在赤条条站在浴缸里,陈柏洲压根就没觉得害臊。 面对满身伤痕的瘦弱身板,邵显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你先洗着,我给你找衣服。” 陈柏洲乖乖点头,“谢谢。” 他眯着双眼,看到邵显模糊的身影走出浴室,并贴心关上浴室门,又想流眼泪了。 但一想到流泪伤眼睛,就拼命克制住。 陈煜经常打他,就想看他哭着求饶,可是他一次也没哭过。柏美娟打他,他每次想着就当是还生恩,也从没哭过。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邵显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一直想哭。 一边哭一边鄙视自己。 邵显从浴室出来,见钱文杰在自己房间里转来转去,也没理他,直接翻衣橱找了一套衣服。 “邵显,你也喜欢奥特曼啊!”钱文杰指着橱窗里各类手办惊喜说道,“这几个我也有,但好像没你的好看,你收集得好齐全。” 邵显:“……” 说实话,他并不热衷这类玩具,只是每次出门购物,他妈都要让他挑些东西,他实在拗不过,就随便买了。 “你要是喜欢,都送你。”他随口说着,拿着衣服进入浴室。 留钱文杰站在原地,仿佛被巨大的馅饼砸中脑袋,乐傻了。 浴室里,邵显瞅着陈柏洲浑身的青紫,心里不由闷堵,他放下衣服道:“别洗太长时间。” 浴室门重新关上,陈柏洲微闭着双眼,有些泛白的唇瓣不禁抿出一抹笑容。 邵显回到房间,就见钱文杰激动扑上来,“你刚才是说真的?” 一双浓眉手舞足蹈。 “骗你gān什么?”邵显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豪气道,“喜欢哪个就拿回去。” 他太过慷慨,反倒让钱文杰羞涩起来,“那多不好意思……要不然就拿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邵显瞥他一眼,你特么这叫不好意思? 不过在邵显心中,两人相jiāo多年,他压根不在乎这些小玩具。 “随便你。” 钱文杰拽着他,跟他聊奥特曼大战小怪shòu的激动场面,邵显已经完全不记得,只淡淡在旁边应和。 两人都没听到浴室门开了。 陈柏洲站在浴室门口,穿着gān净的散发着清新味道的衣服,一时间不敢插足两人之间。 他们玩得可真好。 邵显的朋友就应该是钱文杰这种的,自己不过是父不详的贱种,怎么可能配得上做他的朋友? 就像陈煜说的那样,邵显只是同情自己而已。 可那又怎么样? 陈柏洲握紧手心,他不奢求做邵显朋友,只要邵显愿意让他跟着就行。 “二少,水果切好了,我端进来啦。”门外孙姨温柔问道。 邵显走过去开门,“孙姨,辛苦了。” “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孙姨笑了笑,将果盘放在小茶几上,“不知道钱少和陈二少喜欢什么口味,我就都拿了点。” 她说完就离开房间,细心关上房门。 邵显终于看到浴室门口的小孩,向他招招手,“傻站着gān嘛?快过来吃水果。” 陈柏洲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慎扯动眼部肌肉,疼得有些不自然。 他听话走过来,坐在邵显身边。 钱文杰还在摆弄他的小可爱们,压根顾不上吃水果。 “喜欢吃什么?”邵显随口问他。 陈家的水果基本不会落入陈柏洲肚子里,他四岁以前跟着柏美娟,柏美娟生活贫困,买不起水果,所以他认识水果,却不知道水果到底是什么滋味。 “都喜欢,”他没立刻去拿水果,而是慢吞吞问,“你喜欢什么?” 邵显故意逗他,“你猜。” 他本来长得就好看,现在露出狡黠的笑容,更加耀眼夺目,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 陈柏洲抿唇一笑,微长的头发还湿漉漉搭在额上、颊边,低头看了一眼果盘,果断回答:“你喜欢橘子和荔枝。” 邵显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孙姨是你家保姆,肯定知道你口味,所以橘子和荔枝都比其他的多,”陈柏洲两只眼睛发亮,“我猜得对不对?” 邵显直接戳了一瓣苹果,递到他嘴边,“奖励你的。” 陈柏洲张嘴慢慢咬下。 苹果很脆,咬下去酸酸甜甜,口腔弥漫着一种清新自然的味道。 他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像只小仓鼠,邵显不由笑了下,收获一枚疑惑的眼神,起身拿了一条gān毛巾,往他脑袋上一盖,慢慢搓揉道:“头发湿了要及时擦gān。” 好在现在是六月份,天气有些热,不太容易着凉。 过长的毛巾一下子遮住视线,让陈柏洲想起以前被柏美娟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看不到光亮时的场景。 可他现在一点儿也不害怕。毛巾很柔软,那双手也很温柔。 “你早上吃了没?”邵显将小孩头发稍稍擦gān,听到他腹鸣声,不禁沉色问道。 陈柏洲不愿在他面前撒谎,于是摇摇头。 小孩昨天就喝了一碗粥,今天早上又没吃,还被陈煜捆绑nüè待,邵显越想越愤怒。 不过他没在陈柏洲面前表现出来,只道:“今天孙姨煲了汤,等会儿张医生给你检查上药后,咱们就去喝汤。” 饿了几天的人,不能突然吃太多,先喝点清汤垫垫比较好。 “水果有点凉,等吃完饭再吃。”邵显jiāo待一声。 陈柏洲乖巧点头,邵显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过一会儿,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邵显看一眼陈柏洲两只肿眼睛,“应该是张医生到了。” 果然几分钟后,张医生敲门进来。 他是邵家聘请的家庭医生,四十来岁,相貌儒雅,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比较亲切温和。 “张叔叔。”邵显打了声招呼,钱文杰和陈柏洲跟他一起喊。 张医生点点头,用哄小孩的语气问道:“二少现在头还痛不痛?” 他担心前几天邵显被球踢了脑袋,会留下后遗症。 “不疼了,”邵显眉眼弯弯,“张叔叔,你给陈柏洲看看。” 张医生闻言,仔细看了看陈柏洲眼睛,又问了几个问题,说道:“小朋友别担心,养几天就好了。” 邵显忽然撩起陈柏洲衣摆,露出身上的痕迹,看到张医生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说道:“张叔叔,有没有药膏抹一抹?这一碰就疼啊。” 说实在的,陈柏洲的伤算不上重伤,过几天就能好,但是这些击打伤、绑缚伤全都落在瘦骨嶙峋的小身板上,真的让人触目惊心。 张医生家里也有孩子,要是自己孩子被打成这样,他保不齐要跟人拼命。 不过他也没多问,仔细看了看麻绳弄出来的伤,有些地方被摩擦破皮了,渗着点小血丝。 钱文杰也收起兴奋的小情绪,瞧着陈柏洲的伤发了一会儿愣,忽然道:“陈柏洲,我教你打架吧!” 其他三人一怔,俱看向钱文杰。 钱文杰冷哼一声,“你也就比陈煜小一岁,咋就任他欺负呢?他打你,你也打回去,这样他就不敢欺负你了!” 他想法很单纯,也不现实。 邵显拍了下他憨憨的脑袋,正要开口,就听陈柏洲乖乖道:“好啊,谢谢你。” 陈柏洲见邵显目露困惑,抿抿唇不再说话。 他答应钱文杰,不是为了跟陈煜打架,只是为了找个借口留在邵显身边。 毕竟钱文杰一定会经常找邵显玩。 “小朋友们,药膏我放在这了,”张医生温和道,“二少,我先回去了。” 邵显带着两个小跟班,下楼将张医生送出门,然后被蔡雅兰叫住了。 “显显,带朋友一起来喝点汤,等会儿吃饭。” 邵显招呼两人,钱文杰毫不客气,紧跟着邵显到桌子旁,可陈柏洲却呆呆站在原地。 “陈柏洲?”邵显回头疑惑问道。 陈柏洲恍惚回神,乖乖地,一步一步挪到邵显身边。 他在陈家没上过桌,唯一一次是刚进入陈家那天晚上,可就那唯一一次,也被陈煜掀了盘子。 坚硬的瓷盘全砸向他,热汤饭菜淋了他一身。 陈煜的bào力,陈昌建的漠视,柏美娟的扭曲,在那一晚,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七章 邵父忙于公司事务,邵大少一边顾及学业一边学习公司业务,两人都忙得不可开jiāo,很少在家饭。 餐桌上,钱文杰喝汤喝得开心,邵显正用小勺子慢慢品尝,余光瞧见陈柏洲喝一口停两秒钟,不禁好奇问:“你在gān嘛?” 陈柏洲不好意思回答,但又不想对邵显说谎,只好小声道:“太好喝了。” “好喝也不能多喝,留点肚子吃饭。”邵显怕他喝多了吃不下饭。 三天没吃正经饭菜,不能再饿肚子了。 陈柏洲自然乖巧听话。 他以前也被饿过几天,后来实在忍不住,趁陈煜大半夜睡着,偷偷跑去厨房拿吃的。 不幸的是,陈煜根本没睡觉,就等着他来偷,好有名目惩罚他。 惩罚方式是硬塞馒头,差点将他噎死,也差点撑死。 饿了几天的胃,根本遭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他疼了一天一夜,终究没死成。 汤喝完上菜。 邵家很少铺张làng费,菜色都很寻常,但味道确实不俗,钱文杰刚吃一口,就忍不住狠狠夸赞:“蔡阿姨,你家的菜太好吃了!” 蔡雅兰温柔笑了笑,“那以后经常来吃,小洲也常来。” 儿子好不容易jiāo朋友,她非常欢迎。 钱文杰连连点头,也不怕回家被他妈削。 陈柏洲点点头,感激道:“谢谢蔡阿姨。” 蔡雅兰常年与贵妇打jiāo道,关于陈家知道的比邵显多得多,以前是没资格管,现在找了个借口,只希望陈柏洲能少受几天罪。 “显显,明天星期一,记得早点起来,妈妈送你去学校。”蔡雅兰提醒一句,又看向陈柏洲,“小洲跟显显是一个班,今天就在咱们家住下,明天一起上学。” 陈柏洲捏紧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邵显和蔡阿姨已经对他够好了,他还要贪婪地住下吗? “小洲,你看显显都没什么朋友,每天孤孤单单地上学多可怜,你就帮阿姨多陪陪他,好不好?”蔡雅兰说着看了一眼邵显。 “对啊,陈柏洲你就跟我们一起呗,”钱文杰问蔡雅兰,“蔡阿姨,我明天第一天去新学校,能不能跟显显一起啊?” 邵显:“……”显显是你叫的吗! 钱文杰显然毫无所觉,他听蔡雅兰叫“显显”次数多了,不由自主就被她带偏了。 “当然可以!”蔡雅兰高兴道。 邵显终于偏着脑袋看向陈柏洲,正好跟陈柏洲视线对上,怔了怔道:“你以后跟我一起上学。” 陈柏洲立刻笑开了,重重点头,“嗯!” 乖得跟小白兔似的,与二十年后的傅柏洲完全不同。 邵显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傅柏洲是怎么回到傅家的,也不想去插手这件事,但眼前这状况,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二十年后的傅柏洲跟他针锋相对,但现在,他还只是个乖巧懂事、饱受nüè待的小孩。 他觉得,傅柏洲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显显,你明早什么时候走?我到时候在门口等你。”钱文杰已经越喊越习惯了。 邵显说了个时间,钱文杰“唔”了声,继续扒饭。 吃完午饭后,邵显见陈柏洲气色好多了,带他在花园里游逛消食,钱文杰一边捧着他的小玩具,一边跟邵显打听消息。 “显显,育英的老师凶不凶?” 邵显瞥他一眼,捏了捏花瓣,漫不经心道:“听说你们班老师喜欢体罚。” “怎么可能!”钱文杰不信,“育英的学生大多有点背景吧?老师怎么敢……” “你也说了,是大多。”邵显看一眼低着头默不作声的陈柏洲。 钱文杰秒懂。 他妈说了,老师有好人也有坏人,像陈柏洲这样被人孤立欺负的,要是有个心思不正的老师,保不齐会经常体罚他。 “陈柏洲,你成绩怎么样啊?”钱文杰藏不住话,“你要是成绩好,说不准老师会护着你。” 邵显拍他肩膀,“咱们老班还行,不喜欢bào力解决问题。” “哦……”钱文杰还要说什么,结果汪淑芬找来了,要带他出去买新书包新文具。 他高兴挥手告别,还不忘提醒邵显:“明早一起去学校,别忘了!” 花园里就剩邵显和陈柏洲两个人。陈柏洲乖巧站在邵显旁边。 “今天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邵显突然问道。 陈柏洲愣住了,目光有些茫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来我家的路上。” 邵显提醒一句,他就想起来了。 “你和阿姨去医院接我,我不在,害你们白跑一趟。”陈柏洲小声道。 邵显逮住他的手,看他有几个指甲都劈开断了,不由沉色问:“你有哪里不对?” 陈柏洲想了想,愧疚道:“我言而无信,很麻烦你们。” “可在我看来,这件事情中,陈煜有错,你妈有错,孙姨有失误,唯独你没有错。” 邵显凝视他眼睛,认真说道。 作为宿敌,邵显虽查不到傅柏洲小时候那么久远的事情,但是知道傅柏洲病情,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他心理存在障碍,喜欢自我否定。 虽然后来被傅家接回去教导了几年,但小时候的烙印一直没有磨灭。 所幸这种否定被他竭力压制,否则他也撑不起傅家的家业。 陈柏洲惊呆了,怎么可能呢? 小时候他妈一直告诉他,他是没爹的孩子,生来就是讨债的。后来到陈家,这种生来原罪的言语更是充斥他耳边。 他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有罪的。 像他这种人,没资格得到别人善待。 可是现在,面前这个全世界最好看的人,居然说自己没有错,错的是别人。 这怎么可能呢? “你即便有错,也只是错在无法抗争而已。”邵显严肃道,“我查过你成绩,经常考倒数,虽然这样说比较势利,但是成绩好的人,总会比别人多几分成功的机会。” 傅柏洲当时可是从国际顶尖大学毕业的,不存在买文凭的可能,所以邵显不相信他小时候成绩会这么差。 他不是没想过因为家庭原因,但是如果在这件事上都立不起来,以后也没法成事。 邵显也不相信,经受十年折rǔ,小孩真的像表面这样单纯乖巧。 他缺乏的只是自我而已。 陈柏洲低垂着脑袋,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冲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几分钟,才抬头笑着说:“嗯,我一定好好学习。” 邵显摸了下他的脑袋,“天天向上。” 六月的阳光有些烫,又有些刺眼。 陈柏洲贪婪地看着眼前漂亮得好似jīng灵般的人,只觉得心脏砰砰砰乱跳不停,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一只手忽然轻轻盖住他的眼睛,他看不见邵显,阳光的灼烧痛感也渐渐消失。 “傻啊,眼睛不想要了?” 邵显轻声斥责的声音,流入陈柏洲心里,比阳光还要炽热。 “走吧,我带你去你家拿书包,明天上学还要用。” 邵显不等他回答就走,陈柏洲弯唇一笑,扯动眼部肌肉也不觉得疼。 两人去了陈家,柏美娟和陈煜都不在家,家佣开的门,陈柏洲一路顺畅,背起书包,还打算拿些衣服。 衣服都很旧了,有的还不合身,但邵显没拦着他。 重回邵家后,邵显带他到房间,正要跟他一起温习,陈柏洲却往浴室走去。 他本以为陈柏洲是去上厕所,但是浴室门没关,水声也不对,好奇之下便走进浴室,竟看到陈柏洲在洗衣服。 “你手不要了?”他几步走过去,将衣服夺下。 衣服湿淋淋的,水滴在地上,一声又一声,碎溅成珠。 “陈柏洲,你指甲伤了你不知道吗?”邵显脸色暗沉,实在有些生气。 他身为邵家二少,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惯了,从没人敢让他不高兴,唯独让他花费心思的外人就只有傅柏洲。 虽是宿敌,但不得不说,他欣赏傅柏洲。 欣赏之上是什么,谁也说不清。但邵显听不得别人诋毁傅柏洲,傅柏洲只有他自己能骂。 钱文杰还常常讥笑他,搞得跟小男生谈恋爱似的。 邵显没觉得是谈恋爱,他只是觉得跟傅柏洲jiāo锋很酣畅淋漓罢了。 至于那些没资格跟傅柏洲jiāo手的,又有什么资格对他评头论足呢? 现在,缩小版的傅柏洲站在他面前,虽然他现在姓陈,现在还极其弱小,但他已在邵显护短范围内,容不得他人糟践,也容不得陈柏洲自己糟蹋。 陈柏洲见他黑着脸,顿时极为愧疚不安,嗫嚅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洗衣服……” “不是说你不该洗衣服,是比起洗衣服,你自己的手更重要,况且家里有洗衣机,轮不到你自己洗。” 他说着,将衣服收拾进盆里,打算亲自去。 邵家从不养废人,虽然他是邵二少,但是该会的全都会。 “我、我自己端!”陈柏洲急忙要抢盆。 邵显见他急得要哭,心里一哽,不由自主把盆还回去。 据说天生泪痣的人喜欢流眼泪,他以前因为傅柏洲冰冷如刀子,压根不信,可现在,忽然就有点相信了。 还不是傅柏洲的陈柏洲,已经哭过好几回了吧? 第八章 邵显带着陈柏洲,将衣服丢进滚筒,又教他按开关,选择洗涤模式。 “你在家都自己洗衣服?”他问。 陈柏洲点点头,显然没觉得哪里不对,“老师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那是在没条件的情况下,”邵显伸手点了下他的脑门,“陈家连个洗衣机都买不起?” 见陈柏洲欲言又止,邵显只好道:“行了,肯定是陈煜不让你用是吧?” 陈柏洲没作声。 “衣服洗完要几十分钟,”邵显招呼他,“明天上学,咱们一起去温习。” 虽说小学知识对他而言不是难事,但总得重新熟悉一下,尤其是要背诵的课文,除了很有名的句子,他基本都忘完了。 陈柏洲跟着他一起坐在书桌前。 “我前两天被陈煜拿球砸晕了,没去上课,老师有没有布置作业?”邵显问道。 陈柏洲点点头,翻出三科作业本及三本辅导资料,“老师在黑板抄的题目在本子里,语文资料得写到71页,数学75页,英语73页。” 相当细致了。 邵显赞赏看他一眼,陈柏洲不禁有些高兴,问:“你先写哪一门?” “数学吧。” 邵显自认为小学数学还难不倒他。 陈柏洲忙翻开数学作业本,上面是几道数学应用题。 他字写得很工整,一笔一划像是印刷上去似的,很秀气,不像邵显,字虽然也好看,但总有些放肆的潦草。 邵显随意看了下第一题,题目很简单,他心算都能算出来,紧接着目光往下一瞧,顿时眉头皱起。 一直注意他神情的陈柏洲,嘴唇微微一抿,目光有些不安。 邵显顿了几秒,转首温和问道:“你是不是题目看错了?” 没等陈柏洲回答,他不禁往前翻看,发现这小孩每次作业,从来都没有得过一百分,基本都维持在六七十分。 数学不行?这不太可能。 陈柏洲见他表情越来越沉,不由小声解释道:“我比较笨,学不会,也很粗心。” “没事,我教你。”邵显不废话,直接细细跟他讲解。 过了十几分钟,邵显问:“这些类型的题是不是都会了?” 陈柏洲不想让邵显失望,也唯独不想让邵显看不起他,所以诚实点点头:“都会了,谢谢你。” 两人在房间学了一下午,邵显不仅把作业都做了,还根据陈柏洲的错题,帮他将知识点都巩固了。 收获小孩越发感激的眼神。 临近傍晚的时候,邵家来了一位客人,正是陈昌建。 陈昌建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地,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要不是接到陈煜的电话,他也不可能直接坐飞机回来。 邵显听到楼下的动静,让陈柏洲乖乖待在房间里,自己下去陪他老妈。 “前两天二少生日,我没赶得及,实在对不住。”陈昌建曾经虽然是个大老粗,没什么文化,但是在商场打拼这么久,说话也变得得体许多。 蔡雅兰面上笑笑,“小孩子过个生日罢了,陈先生不必这么客气。不知陈先生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陈昌建面露歉意,“听美娟说,我们家孩子胡闹,弄坏了贵府的花园,我来是为了赔个不是。” 陈煜打电话跟他哭诉,提到陈柏洲故意告诉邵家和钱家两位少爷,说自己在陈家遭受nüè待,搏邵显和钱文杰同情,现在直接住在邵家了。 更重要的是,邵显和钱文杰为了陈柏洲,将他打了一顿! 陈昌建知道后,第一反应不是心疼陈煜,而是想到是否可以通过陈柏洲,与邵家攀上关系。 至于钱家,不过是个bào发户,他并不在意。 他知道陈柏洲经常受欺负,但小孩子嘛,哄哄就行了,更何况柏美娟向着陈家。 要是陈柏洲能和邵显jiāo上朋友,他也不介意对陈柏洲好一点。 邵显下楼的时候,就看到陈昌建眼里泛着算计的光芒。 这种神情他见过太多了。 “妈,谁来了?”邵显装作一副傲慢无礼的样子,坐在蔡雅兰身边。 蔡雅兰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怎么这么没礼貌?他是小洲的爸爸,叫陈叔叔。”蔡雅兰故意斥道。 邵显不情不愿“哦”了一声,“陈叔叔。” 陈昌建不跟小孩子计较,他和蔼笑笑,“二少,小洲麻烦你照顾了。” “什么照不照顾的?”邵显翻了个白眼,无所谓道,“我就是看他耐揍,想找个陪练而已。” 他说着看向蔡雅兰,“妈,你不是说要给我请个武术教练吗?什么时候能请到啊?” 蔡雅兰:“……显显,妈妈正在问,要找就得找个好的。” 小兔崽子,你什么时候要学武术了? 陈昌建扯扯嘴角,笑得很不自在,“学武挺不错的,qiáng身健体,不过二少说的陪练是什么意思?” 邵显往沙发上一靠,瞥他一眼,满不在乎道:“我本来想找陈煜当我陪练的,但是揍了他一顿发现他不耐揍,陈煜就哭着推荐陈柏洲给我当沙包,我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 他说着,似乎想到什么,认真看向陈昌建,“陈叔叔,你不会舍不得吧?要不然我还是去找陈煜好了,他比陈柏洲壮,更耐……” “邵显!”蔡雅兰柳眉倒竖,显然是生气了,“你怎么说话呢?” 她作势要打邵显。 陈昌建忙当和事佬,“邵夫人别生气,都是小孩子,当个陪练也没什么,二少要是喜欢,就让小洲跟着你好了。” “可他太瘦了,”邵显一脸嫌弃,“我要是一拳就把他揍趴下,那还打什么?还是陈煜比较好,就是陈叔叔你舍不得。” 陈昌建:邵家二少果然是个小霸王,简直被宠坏了!真以为自己是太子? “而且他身上伤不少,我也不想把人打坏,但学武总不能束手束脚吧?”邵显看起来相当烦躁,“本来听陈煜说,陈柏洲就是你们家的沙包,我还听高兴的,但打坏了就得再找一个……” 陈昌建就怕他再提陈煜,赶紧道:“二少你放心,叔叔以后一定把小洲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尽管找他当陪练。” 邵显嗤笑一声,“既然他当我陪练,那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陪练,可不能让别人打,我从来不跟别人共用一个东西。” “那是自然!二少尽管放心。” 陈昌建心想,沙包当好了,也能在邵二少面前说上话,陈柏洲那小子向来听话,只要他能帮自己与邵家搭上关系,自己自然会善待他。 “那就谢谢陈叔叔了,”邵显站起身,不屑道,“陈柏洲还得在我家待两天,我要看看他经不经打,不经打是要退货的。” 陈昌建依旧和蔼笑道:“那就麻烦二少多照顾小洲几天了。” 邵显心里直泛恶心,冷着脸转身上楼。 不管陈昌建知不知道实情,他这么光明正大卖继子,都让人不齿。 当然,陈昌建是商人,不可能做亏本生意,也不可能不爱惜自己羽毛。 邵显把人当沙包,这件事本来就是邵家家教问题,他可以推诿邵家以势压人,邵家也不可能把自己儿子的劣性宣扬出去,所以他卖继子这件事,根本就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即便邵显是骗他,只因为同情陈柏洲,那他也可以利用陈柏洲,与邵家攀上关系。 陈柏洲恨陈家又怎么样?小孩子嘛,哄哄就行了,谁不需要母爱?他回去后就教育柏美娟和陈煜,以后不要再打陈柏洲,也要让他吃饱饭。 陈昌建算盘打得好,邵显心知肚明,但他也不打算管。 等陈柏洲成为傅柏洲,他如何对待陈家,自己也不会管。 回到房间的时候,小孩还在认认真真做题,神情很是专注,邵显见状,目光微软。 在力所能及之时,他定会保护陈柏洲,直到他离开陈家。 陈昌建离开邵家,回到家里后,就见到陈煜急忙窜过来,有些青紫的脸上满是委屈。 “爸!你有没有跟邵家说让陈柏洲回来?”陈煜不甘心任由自己打骂的玩具被别人保护,而且邵显和钱文杰打他之仇,他还等着去报。 柏美娟立在沙发旁边,战战兢兢,不敢直视陈昌建。 她和陈煜都没敢告诉陈昌建,陈煜曾用皮球砸晕邵显,否则陈昌建今天也不会这么轻松自在。 “邵二少说了,以后小洲就给他当沙包,”陈昌建笑着说道,“美娟,你以后要让小洲吃饱,也别总是打他,小孩子不经打,要是惹邵二少不高兴,咱家还怎么跟邵家合作?” 柏美娟:“……”怕是永远都没法合作吧?您儿子把人家儿子都砸晕了,人家能轻轻放下?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在她看来,根本没有说的必要。她只要当她的阔太太就行。 也因此,陈昌建错过了唯一一次道歉的机会。 邵家人表面都是笑眯眯以和为贵,实则骨子里超级护短,邵显又是邵家最受宠的宝贝,被砸晕脑袋这件事,是永远也翻不过去的。 “爸!”陈煜急了,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呢?难道他以后都不能再打陈柏洲那贱种了? 十一岁的孩子,尚不知被权势压迫的滋味。 柏美娟倒无所谓,她又不是nüè待狂,要不是为了自己能够舒坦点,谁愿意nüè待孩子? 陈昌建神情陡然一肃,认真看向陈煜,“你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从今天起,只要邵二少没玩腻,你就收敛收敛。” 他说完就上楼去了书房,没看到陈煜眼睛里冒出的熊熊怨愤。 柏美娟看到了,背脊顿时发寒,忙转身去厨房,不敢再看。 第九章 陈家如何,邵显和陈柏洲都不会在意。 在陈柏洲心里,这是他记事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天。 他认识了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好到根本没办法形容。 吃晚饭的时候,邵父和邵蕴都没回来,不过这种情况在邵家很常见,邵显小时候经常看不见这两人。 “显显,吃完饭看会电视,再去洗澡睡觉,晚上不许超过九点睡觉,小洲也是。”蔡雅兰故意严肃着脸嘱咐道。 邵显点点头,“知道啦。” 真难过,现在没有智能手机,没法躺在chuáng上过夜猫子般的生活。 陈柏洲也很乖巧,“谢谢阿姨。” 吃完晚饭,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毕竟学习了一下午,需要放松放松。 这个时间段,电视上正在播放卫视新闻,卫视新闻播完还有央视新闻,邵显看什么都行,不过顾及陈柏洲,于是调到少儿频道。 少儿频道正在播放动画片,是猫与鼠的故事,挺搞笑的,邵显本来是打算陪陈柏洲一起看,但看着看着,自己却先笑了起来。 陈柏洲没看出来哪里好笑,但是见邵显笑,他便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看了一会儿,动画片放完,切入广告时间。 邵显见陈柏洲有些困意,于是起身道:“先洗个澡,然后睡觉。” 蔡雅兰给陈柏洲准备了一间房,就在邵显房间隔壁,比他在陈家的小杂物间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陈柏洲心里很感激,但自己现在身无分文,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总是想着长大以后要是赚钱了,就给邵显买更大更漂亮的房子! 他现在并不真正了解邵家究竟多有钱,所以想法还有些孩子的天真。 邵显给他提供了两套纯棉睡衣,质地很柔软,碰到伤痕也不会痛。房间的chuáng很大,被子gān净整洁,散发着一股清香。 陈柏洲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叩门声忽然响起,小孩一愣,忙跑过去开门,看到门外的邵显,顿时抿唇微笑。 邵显端着一杯牛奶递给他,“喝了牛奶再睡觉。” 牛奶是温热的,陈柏洲从来没喝过,但不妨碍他天天看陈煜喝。 他知道牛奶很有营养,却从不知道牛奶竟然这么好喝。 陈柏洲咕隆咕隆一口气喝完,打算自己下楼去洗杯子,却被邵显推回去,抢过杯子,说道:“你睡觉吧,我来就行。” 在邵二少心里,自己作为三十岁的成年男人,当然要多多照顾小朋友。 但在陈柏洲心里,邵显就像童话中拯救公主的王子,哪能替他做这些事? “我自己洗,可不可以?”他连问这话都小心翼翼,唯恐让邵显不高兴。 邵显见他坚持,转念一想,他也不想培养一个废人,小孩子确实需要适当的独立,便随他去了。 陈柏洲洗完杯子,轻轻上楼进房间,然后关灯,入睡。 连梦里都充斥着牛奶的香甜。 第二天早上,邵显被闹钟吵醒,伸手一把关掉,继续睡。 他还沉浸在三十岁的梦里不愿醒来。 客厅里,陈柏洲已经收拾齐整,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腿边还放着破旧的小书包。 蔡雅兰见邵显一直不下来,便对陈柏洲笑着说:“小洲,你能帮阿姨叫显显起chuáng吗?显显起chuáng气可大了,我都不敢去,你是他好朋友,他肯定会听你的。” 她从没见过自家儿子对谁这么上心过,而且陈柏洲看着很乖巧,就找机会让两人多相处相处。 陈柏洲一听,心里很高兴,忙站起来往楼上跑,“阿姨,我这就去。” 他上了楼,轻轻拧开邵显的房门。 房间chuáng帘拉得很紧密,一丝光也没透进来,昏暗得有些看不清。 陈柏洲蹑手蹑脚,走到邵显chuáng边,见邵显睡得很熟很香,一时间竟不忍心喊他起chuáng。 他就站在chuáng边,心想:邵显真好看,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但一想到蔡雅兰的嘱咐,他又有些苦恼,到底该不该叫醒邵显? 几秒钟后,他决定再为邵显争取一点睡眠时间。 陈柏洲跑到卫生间,帮邵显挤好牙膏,接好漱口水,这才跑回chuáng边,轻轻喊了一声。 chuáng上的人没反应。 陈柏洲又喊了一声,音量稍稍调高了些。 还是没反应。 他抿抿唇,只好边喊边伸手去推邵显手臂。 邵显梦到自己竞标失败后,气呼呼带着助理坐电梯,助理正要按键,傅柏洲就带人出现在电梯门口。 他正要让傅柏洲等下一趟,表明自己不想跟他同乘电梯,傅柏洲就已经带人走了进来。 几名助理在前面站着,两位大佬在后面站着。 电梯下了一层,门开了,又有人挤进来。 助理不小心往后一趔趄,邵显为避免被踩到,惊跳着往旁边挪了一下,一不小心撞到傅柏洲手臂,傅柏洲反应极快,伸手将他扶住。 然后他就醒了。 看到chuáng边一个小孩,正眼巴巴瞅着自己,手指还在轻轻戳着自己手臂。 “你醒啦!”小孩脸上顿时绽放惊喜。 邵显转头看一下闹钟,哦,他多睡了十分钟。 “谢谢你叫醒我,要不然我就要迟到了。”邵显有些头疼,现在才四年级,他还得重新上十几年的学,实在太可怕了。 要不要选择跳级? 他边想边去卫生间,把门关上,解开裤子开始放水。 余光瞟到洗漱台上准备好的牙刷漱口水,微微一愣,紧接着失笑,心里不禁有些熨帖。 这么细心体贴的男孩子真的不多了。 他迅速刷完牙洗完脸,出了卫生间,正准备道谢,却见小孩已经不见了。 索性穿好衣服,拿起小书包,跑下楼吃早餐。 蔡雅兰忍不住教育他,“显显,你都这么大了,以后不准睡懒觉,小洲早早就在等你。” 邵显连连点头,他决定接下来要好好表现,让老妈同意他下学期跳级! 吃完早饭,邵显和陈柏洲一起上了邵家的车,蔡雅兰有事处理,顺路跟着一起去。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就看到钱文杰站在钱家车子旁等待。 “显显!显显!我在这里!”钱文杰迫不及待跑过来,一点也不客气,问蔡雅兰,“蔡阿姨,我能坐你家车吗?我想跟显显一起上学。” 他觉得自己失策了,不在一个车里,哪能叫一起上学? 汪淑芬一脸歉意跑过来,不自在笑道:“邵夫人,小孩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蔡雅兰倒是很喜欢钱文杰的活泼,一点儿也不介意,温柔笑道:“没事,不麻烦,你要是放心的话,就让小杰跟显显一起怎么样?” 汪淑芬当然也希望自家儿子能jiāo到新朋友,而且还是邵家二少爷,这份殊荣放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妈,我想跟显显一起上学!”钱文杰试图给自己争取机会。 邵显见不得他这蠢样子,便伸手打开车门,“上来。” 钱文杰泥鳅一样,唰地一下蹿上车,汪淑芬扯都扯不及,只好由他去了,跟蔡雅兰连连道谢。 车子重新开动。 车后座坐了三个小朋友,钱文杰话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无外乎奥特曼狂揍小怪shòu,或者电视剧里的大侠多牛掰之类的。 邵显心思一动,直接问道:“我要学练武,你要不要一起?” 练武的时候,钱蜡笔应该就么这么多话了。 “你是说搅水缸吗?”钱文杰兴奋起来,“我在家试了好多次,结果没练出来不说,还被我妈揍了一顿。” 邵显笑了笑,“要不要一起?说个准话。” “要!” 陈柏洲一直沉默看着两人聊天,钱文杰真会说话,邵显都被他吸引了,脸上还一直带着笑,要是自己能像钱文杰一样就好了。 可是他做不到,他怕说错话。 而且他们说的东西,他都没看过,也没听过,一点也插不上嘴。 或许是因为他太安静,邵显终于注意到这点,转头看小孩双眼亮晶晶的,正看着他们说话,不由笑道:“你怎么不说话?” 陈柏洲左眼红血丝已经褪去,眼珠子像黑曜石一样,看起来很亮,却又仿佛隐藏着许多深沉,加上他睫毛又密又长,显得非常神秘。 而且仔细看,他的瞳色跟huáng种人有些区别,瞳仁透着几分蓝,泛着宝石般的光芒。 据说傅家祖辈在战乱时期迁至大洋彼岸,在那里生根发芽,与外国人成亲生子,所以现在的傅家人基本上都是混血。 瞳色异常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除去瞳色,最引人注目的,还属那颗泪痣。 邵显看得有些久,钱文杰也随他看过去,刚才没注意,现在乍一见,倒是不由惊呼:“陈柏洲,你眼睛真好看!” 虽然右眼还有些肿,但不妨碍左眼让人称赞。 钱文杰第一次见陈柏洲,是在邵家花园里,那时候小孩一身láng狈。后来在医院里,陈柏洲眼睛又蒙上纱布,脸上青青紫紫的,也看不出来啥模样。 现在小孩穿得齐齐整整,左眼红血丝褪去,露出本来面目,着实叫人惊艳。 小孩子是最实在的颜狗,钱文杰足足看了他好几秒,然后听他道:“邵显才好看。” 他又转过头看邵显,突然觉得有些自闭。 这两个颜值这么高,他为什么想不开要跟他们做朋友啊! 就在钱文杰后悔得捶胸顿足的时候,车停了。 “显显,小洲,小杰,学校到了,下车喽。”蔡雅兰温柔笑道。 三个小孩露出下车后,跟蔡雅兰挥手告别,再一齐往校门走去。 四年级在同一个楼层,上了四楼后,邵显领着陈柏洲,跟钱文杰分道扬镳,往一班走去。 还没到早读,教室里闹哄哄的,邵显站在教室外,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毕竟一个三十岁的大叔,跟着一群小萝卜头一起读书,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他深呼一口气,踏进教室里,教室陡然安静下来。 第十章 一群十岁大的孩子,正默默注视教室门口,行注目礼。 邵显在家里的时候,已经回忆起自己四年级时候的座位,丝毫不在意班上同学的目光,往教室最后排走去。 他身高比同龄人高,小时候受宠,很是自我,不喜欢受人打扰,于是就一个人霸占一张课桌,坐在最后排靠窗位置。 邵显坐下之后,抬头见陈柏洲往另一边靠墙最后一排走去。 教室里开始议论纷纷。 邵显也不管小萝卜头们在叽叽喳喳说什么,他兀自拿出数学资料,打算将剩下的课时全部做完。 既然想跳级,就得早做准备。 “嘭!”一声巨响在邵显耳边炸开。 他顿时往陈柏洲方向看去。 只见陈柏洲正láng狈坐在地上,而属于他的椅子,已被人踢飞出去,碰到教室后面的墙上,歪倒在地。 显然是他那恶狠狠的同桌,故意趁他坐下那一刻,将他椅子踢出去。 后面两排男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有些女生也捂嘴偷笑。 能坐在教室内的,大多家庭非富即贵,有钱人受宠的孩子,基本对陈柏洲这种人,很难有同理心。 在陈煜的欺凌下,谁不知陈柏洲是父不详的贱种? 小孩子一般分不清好歹,最容易人云亦云,因为别人都不待见陈柏洲,便也随大溜欺压陈柏洲,仿佛这样就能获得集体认同感。 陈柏洲早已习惯这种劣等的手段,他面无表情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向往常一样,去教室后边将椅子捡回来。 他不知道邵显在不在看自己,也不敢抬头,唯恐自己的láng狈被邵显厌恶。 邵显会不会想,原来他善待的人这么不受人待见,原来他是这么懦弱无能。 他低着头,正打算回到课桌前,一双鞋忽然出现在眼前。 鞋面洁白,价格一看就很昂贵。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双鞋他今天早上看了一路。 “椅子放下。”邵显语调平淡道。 陈柏洲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双手攥紧了椅背,唇抿得很紧。 他怕邵显嫌弃他,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自厌情绪。他可以无视别人的欺rǔ,却无法对邵显的任何举动做到心如止水。 “没事,先放下椅子,抬着不累?”邵显伸手在陈柏洲略长的头发上揉了揉,笑容轻浅道。 陈柏洲心头一热,听话放下椅子,只要邵显不生气,他做什么都行! 在他放下椅子之后,邵显走到陈柏洲同桌面前,神色虽如常,但在全班同学眼里,他整个人都表现出六亲不认的架势。 陈柏洲同桌长得五大三粗,比同龄人都要壮实,见到邵显却有些惧怕起来。 按理说,邵显被誉为一班班草,甚至是育英小学校草,长得那么好看,这张脸不管做出什么表情,都不会多吓人,但是陈柏洲同桌还是被吓得腿软。 邵显在学校里喜欢独来独往,对其他事并不感兴趣,以前他们欺负陈柏洲的时候,邵显都视若无睹。 因此,陈柏洲同桌以为,邵显是被自己踢椅子的噪音打扰,所以才生气,于是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邵显,我刚才吵到你了吧?对不起,你别生气。” 一班的孩子几乎都被家长耳提面命过,要么与邵显搞好关系,要不就别惹邵显生气,他们虽不是太懂,但隐隐约约知道,邵显比自己更高一等。 邵显面无表情道:“站起来。” 男生立刻站了起来。 “坐下。” 男生作势依言坐下,邵显却突然将椅子踢飞,直接撞上教室后面的门,哐当一声巨响后,男生顿时惨叫一声。 屁股跟地板亲密接触,实在疼得厉害。 教室一片寂静,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这是同窗四年以来,邵显头一次发怒。 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大家都知道他生气了。 好恐怖! “疼不疼?”邵显居高临下问。 男生性格bào躁,刚才是不想无端招惹邵显,才客客气气道歉。现在屁股摔疼了,哪里顾得上许多,直接冲起来用力推了一把邵显。 不仅是班上同学,连邵显自己都愣住了。 他活了三十年,还从没有人敢这么推他。正因为没想到,所以他才没注意,被男生推得往后趔趄几步,腰撞到了后面桌角,疼得他眉头一皱。 陈柏洲亲眼目睹邵显撞桌的画面,看到他疼得眉头纠结在一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戾气,瞬间充斥在他瘦弱的胸腔里。 邵显是因为他受伤,他怎么这么没用!这些人怎么这么恶心! 遭受数年折磨也没让他生出反抗之心,但却在见到邵显被人推后,陈柏洲不愿再忍。 他做了一件足以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他冲了上去。 撞倒了高大威猛的同桌,把人压在地上,伸拳狠命地往他身上招呼,毫不留情。 像是变了一个人。 教室顿时喧闹尖叫成堆,有人过来拉架,有人过来围观,有人跑出教室去找老师。 陈柏洲却似毫无所觉,他的眼里只剩下男生凄惨哭泣的模样,他的耳边只剩下男生杀猪般的嚎叫,他的心里……只剩下邵显撞疼的样子。 “陈柏洲,可以了,咱不打了,好了好了,不打了。” 一道声音萦绕耳际,一遍又一遍舒缓他心中的戾气,陈柏洲终于停手,抬头看向邵显。 这一瞬间,他眼中的凶狠还没褪去,被邵显瞧得一清二楚。 邵显心里一惊,看来陈家对陈柏洲的伤害,早已烙在小孩骨子里。陈柏洲平时看似乖巧听话,但其实,他内心的yīn暗情绪,不比任何人少。 只是一直被他压抑住了而已。 怪不得前世圈子里,几乎所有人都说傅柏洲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这并非空xué来风。 可这不是小孩的错。 陈柏洲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可怕的一面,双手一直在抖,撇过脸去不敢与邵显对视。 他终于认识到,原来自己也有这么凶恶的一面,原来柏美娟和陈煜说的话并不是错的,他是野种,身上所流的就是野蛮人的血液。 他从不反抗,是因为想要以此来表明自己并不野蛮,可这一切,刚才都被自己毁了。 邵显会不会厌恶他?会不会看不起他?他该怎么办? “陈柏洲,不是你的错。”邵显坚定说道。 他紧紧握住陈柏洲的手腕,似乎是要给他支持的力量。 慢慢地,陈柏洲不再发抖,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到邵显正对着自己温柔地笑,心里顿时仿佛被注入一道暖流。 只要邵显不厌恶他,他就什么也不怕! 虽然他和邵显相处也不过两天而已,可在他短暂而又漫长的十年里,他接触过许许多多的人,从没有人像邵显一样,对他这么好。 两天的幸福感,足以盖过前十年的痛苦与屈rǔ。 很快,班主任吴启林肃着脸过来。 陈柏洲同桌还歪在地上哀嚎,邵显拉着陈柏洲,就站在男生旁边,像是没事人一样。 吴启林从班长口中了解事情后,顿时头大如牛。 素来安静沉默的邵显,居然突然教训同学?向来yīn沉寡言的陈柏洲,竟然对同桌大打出手? 星期一果然是个新鲜的日子。 “邵显,你为什么踢王哲椅子?”吴启林问。 邵显这才知道,原来欺负陈柏洲的男生叫王哲。 他看了一眼颠倒黑白的班长,认真跟吴启林对视,说道:“他先踢翻陈柏洲椅子,我路见不平而已。” 王哲嚎得更厉害了。 吴启林知道邵显的身份,而且确实是王哲有错在先,他只好去问陈柏洲。 “陈柏洲,你为什么要殴打王哲?” 要说报仇,邵显已经帮他报了仇,也不至于对王哲再次大打出手啊。 陈柏洲俯视王哲,漂亮的眼睛里,一丝戾气一闪而逝,面上却乖巧回答:“他推了邵显一下,邵显撞到桌子上,受伤了。” 受伤了? 吴启林顿时一惊,邵显受伤了可不得了,他连忙走近邵显,关切问:“哪儿伤着了?” 其他同学也看到王哲推邵显,可邵显只是撞到桌子而已,哪有受伤?相比之下,陈柏洲按着王哲猛揍的画面才更加血腥刺激。 邵显摇摇头道:“老师,我没事,王哲也受伤了,要不先送他去医务室?” 吴启林见王哲那模样,只好点点头,“邵显你也一起来,其他同学都回座位早读。” 同学们作鸟shòu散,全部回到自己座位,却偷偷看着吴启林带着邵显三人离开。 吴启林虽只让邵显一起去医务室,邵显却拉着陈柏洲一起跟着。 四人来到医务室,校医先给一直痛叫的王哲检查了下,看到王哲白花花的身体没什么痕迹,就摇摇头道:“没什么伤,就红了点皮而已。” 陈柏洲看起来凶狠,但他瘦弱没力气,下手根本没有多重。 吴启林看一眼王哲,王哲顿时偃旗息鼓,不再嚎叫。 “邵显,你也掀开衣服让医生看看。”吴启林不敢随便对待邵显,看过了才安心。 邵显自己也觉得腰上有点疼,便没有拒绝,于是掀开衣摆,露出白嫩嫩的皮肤。 只见右腰上,一块青紫痕迹显而易见,衬着牛奶般白皙的肌肤,简直触目惊心! 邵显觉得没什么,他体质如此,轻轻磕碰就容易淤青,看起来严重,其实真的只是小伤。 “哎,陈柏洲同学你别哭啊!”吴启林本来就心疼邵显,乍一看到陈柏洲掉眼泪,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邵显一愣,转身去看陈柏洲。 小孩正死死盯着他腰上的伤痕,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双小拳头狠狠捏在一起。 邵显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刹那间像是被小孩眼泪烫到,只觉得又心疼又熨帖。 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么乖呢? 第十一章 王哲皮糙肉厚,身上看不出什么伤痕,倒是邵显腰上的痕迹,相当让人心揪。 校医叹口气,拿棉签蘸了些药,均匀涂抹上去,语重心长道:“你看这伤得多疼?能不打架还是尽量不要打架的好。” 邵显点点头,“谢谢医生。” 他看一眼王哲,王哲顿时瑟缩一下。 冲动之后就是恐惧,王哲明白自己伤了邵显之后会是什么后果,父母混合双打是小事,要是邵家找王家麻烦,他以后就没有零花钱,也住不了大房子了。 这是他爸妈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只要招惹了邵家,他们王家就不会好过。 他越想越怕,到最后竟然呜咽哭了起来。 陈柏洲长得好看,默默掉眼泪让人心疼,可王哲相貌平平无奇,哭得眼泪鼻涕一团糟,让人瞧着就糟心。 他哀伤的哭声,成功让陈柏洲止住眼泪。 邵显扯了一张纸,帮陈柏洲擦了泪痕后,弯眸笑道:“就一点小伤,没事的,你别哭。” 他其实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哭,但是刚才陈柏洲无声落泪的模样,却让他觉得非常窝心。 对比之下,王哲就更令人生厌了。 “老师,以后陈柏洲就跟我坐一起吧。” 邵显骨子里护短得很,他既然决定将陈柏洲拢到自己羽翼下,就不愿让别人有机会欺负他。 吴启林也不想见到陈柏洲受孤立和欺负,只是他人微言轻,管不到小孩子课外行为,现在邵显开口表明要护着陈柏洲,他欣然同意。 回到教室后,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突然停下,孩子们纷纷偷摸往后瞟。 陈柏洲默默跟着邵显,在他身边坐下,举班哗然。 “陈柏洲什么时候跟邵显好的?” “他有邵显罩着,那以后咱不能欺负他了?” “切,就他那样子,邵显估计没几天就厌了,你看邵显罩过谁?” 男生们小声jiāo流,连吴启林进教室都没看见。 吴启林重咳一声,教室才安静几分。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咱们班上次期中考试的时候,总体成绩有所下滑,数学平均分被二班超了,大家都把心思放到学习上,认真复习,争取期末考个好成绩。” 他说完后,严肃督促大家早读。 邵显刚做完一道应用题,小组长就过来收作业本。 他和陈柏洲jiāo完作业本,小组长提醒了一句:“邵显,今天老师要抽查背诵课文,你星期五没来上课,应该还不知道。” 邵显知道的,陈柏洲星期天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了。 “谢谢你。”他礼貌一笑。 小组长抿唇捧着作业本离开。 陈柏洲盯着教材上的课文,笔攥得很紧。班上几乎所有人都想跟邵显成为朋友,他曾经没想过,现在却只祈求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 他知道自己自不量力,也清楚自己没有资格,但是,他还是想要拼上一把。 邵显刚才明明jiāo了星期五布置的作业,可见他知道老师的叮嘱,但小组长还是故意提醒邵显,这份套近乎的小心思,陈柏洲看得一清二楚。 “你把这题做了,”邵显将数学资料递过来,“题型咱们昨天做过,你巩固一下。” 他知道陈柏洲智商绝对不低,昨天讲题的时候,陈柏洲能够举一反三,一遍就懂,肯定不是个蠢笨的。 邵显并不认为自己教学水平高于数学老师,所以他觉得陈柏洲的作业和成绩都存在猫腻。 但他一时间不知道猫腻在哪。 陈柏洲则想着,要跟在邵显身边,一定不能给邵显丢脸,也不能让邵显失望,于是拿出最高水平,将题目解了出来。 小学数学题不算难,但育英小学教学水准很高,学生所学的知识水平高于一般学校,所以资料上的题目,对于外头学校的孩子们来说,算得上奥数题了。 陈柏洲快速在稿纸上写下解题过程,jiāo给邵显,见到邵显露出一抹笑容,心脏不禁欢腾起来。 “不错。”邵显赞了一句,“你跟我一起把资料做完。” 自己要跳级,总不能抛下陈柏洲一个人。 陈柏洲自然是邵显说什么,他做什么。 一天很快过去,邵显利用一天时间,将三门课资料全部做完,陈柏洲跟他一样。 课间的时候,钱文杰几次来找邵显玩,于是大家都知道,三班有个转学生,跟邵显是好朋友。 就这样,钱文杰转学第一天,就收获一些小跟班,小跟班们妄图通过他搭上邵显这条船。 钱文杰又不傻,直接糊弄过去了。 到放学时间,钱文杰来找邵显,打算跟两人一起回家。 “显显,我以后中午能不能来你这蹭饭?”钱文杰沉叹一口气,“今天中午是我妈做的饭,差点被同学笑话,也不好吃。” 学校有食堂,但是中午放学后,很多学生都是家里送饭过来,生怕自家孩子吃不好。 邵显也是,送饭的是孙姨,今天中午准备了两份,分别给邵显和陈柏洲。 陈柏洲从没享受过这待遇,陈家哪里会管他死活?能给他念书就算不错的了。 他一般会去食堂买个馒头填肚子。 邵家的饭菜很香很美味,陈柏洲中午吃的时候,又差点滚出泪珠来。 “你家里阿姨呢?”邵显问钱文杰。 “家里有事,请假几天,”钱文杰一双浓眉皱起来,“而且她做饭也没你家的好吃。” 邵显点点头,“那行,我回去跟孙姨说,以后准备三份。” 三人同行至校门口,邵家司机已经在等着。 邵显刚要上车,却听陈柏洲小声道:“邵显,你先回家,我等会自己回去。” “有事?”邵显转首问道。 夕阳落在他侧脸上,睫毛在眼底留下yīn影,陈柏洲心跳砰砰,攥紧书包肩带,点了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去,事情做完了再回家。”邵显当然不放心陈柏洲一个人。 钱文杰兴奋凑过来,“你们是有什么课外活动吗?带我一个。” 陈柏洲低垂着小脑袋,没吭声。 “陈柏洲!”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些恶意,也足以让学校门口的人听清,“你还站在这gān嘛?攀上邵显就不愿回家了?邵家也不是慈善堂吧,你老是腻歪在邵家,还要不要脸?” 陈煜倚靠在陈家车门上,面上尽是嘲讽。 学校门口人流量大,学校谁不认识邵显?一大把想要跟邵显jiāo朋友的,邵显从来都不理会。 现在一听陈柏洲攀上邵显,便都生出几分嫉妒。 陈柏洲忽然抬起头,与陈煜对视。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右眼青紫尚未褪去,左眼寂静得有些可怕。 陈煜突然觉得自己背后发毛,色厉内荏怒斥一句:“你还敢瞪我!” 育英小学全体师生,基本都知道陈煜和陈柏洲的关系。 要不是陈煜煽动教唆,陈柏洲在学校也不会受这么多欺凌。 现在看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众人不由暗搓搓激动等待。 “陈煜,你用皮球踢伤我,我还没找你算账,”邵显平淡说道,“那天你踢中我之后,我亲眼看到你跑了。” 他一提起这件事,本来已经忘记的钱文杰,瞬间又回忆起被冤枉的委屈,就要撸起袖子跑去跟陈煜gān架。 校门口围观学生对陈煜指指点点,一个大新闻由此诞生。 陈煜用球踢伤邵二少,邵二少扬言不让陈煜好过! 传言愈演愈烈,到最后,一大部分学生纷纷倒戈,以前跟着陈煜混的人,早就溜之大吉,不敢再跟陈煜玩耍。 邵二少摆明厌恶陈煜,谁还这么没眼色跟陈煜玩? 于是,陈煜渐渐被孤立了,甚至有些以前受他欺负的,反过来仗着邵显的势去欺负回来。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校门口,陈煜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地位即将不保,于是迅速爬上车关上门,隔绝车外异样的眼光。 邵显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会造成什么后果,他见陈煜坐车离开,就将陈柏洲拉上车,问:“去哪?” 陈柏洲怔怔看着他。 一句话就能改变所有人的态度,邵显真厉害!自己也要变得厉害才行。 “瑞虹小学。”他心知避不过,只好说真话。 钱文杰也在车上,不由好奇问:“你去瑞虹gān嘛?” 瑞虹小学与育英小学比,只能算是普通小学,里面少有真正的富贵孩子。 陈柏洲抿唇没吭声。 两个学校离得不远,不久后,司机停在瑞虹小学门口,陈柏洲一个人下车,走到小学旁边的小巷子里。 没过一会儿,他就重新走出来,背上的书包明显鼓了许多。 他回到车上,钱文杰忙要看他书包,“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陈柏洲捂得紧紧的,不给他看。 “钱蜡笔,”邵显出声拦住他,“回去再说。” 车子安稳回到邵家别墅,孙姨见到三个小孩,笑道:“二少,先生、夫人和大少晚上都不回来吃。” 邵显点点头,“孙姨,十分钟后吃饭。” 说着,带陈柏洲和钱文杰上楼进房间。 房门一关,邵显目光落在陈柏洲书包上,淡淡道:“打开看看。” 陈柏洲乖乖打开书包,钱文杰一翻,嚯,里面是一沓作业本! “怎么回事?”邵显心里有了某种猜测,却还是问道。 陈柏洲低头小声道:“我帮他们写作业,一本五毛钱。” 第十二章 “一亿三千万一次!” “一亿三千万两次!” “一亿三千万三次!成jiāo!” 一锤定音。 邵显又一次从梦里醒来,脸上颇有几分无奈。 刚才梦里的场景,是他为了给爷爷送寿礼而参加的拍卖会。他看中了一件拍品,本来打算拍下来孝敬爷爷,结果被人抢了去。 事后他才知道,花费一亿三千万拍下的人,正是傅柏洲。 他虽气愤,但资产比不过别人只能怪自己。 不过在爷爷寿礼那天,这件拍品还是出现在了贺礼里,以傅柏洲的名义。 邵显在chuáng上静坐一会儿,忍不住扶额失笑。 谁能想到,现在这个为了五毛钱帮人写作业的陈柏洲,日后会毫不在乎那一亿三千万呢? 瑞虹小学里有不少混混,这些混混不愿意写作业,但又不想被叫家长,于是学生中间就产生了帮忙写作业的业务。 邵显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陈柏洲的书包里有大概二十本作业本,每本五毛钱,就能净赚十块钱。 他之所以能拿到这么一大笔单子,主要是因为他会模仿字迹。 也因此,他帮忙写的作业,从来都没有出过纰漏。 邵显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钱文杰听说陈柏洲会模仿字迹后,那双散发光芒的眼睛。 了解情况之后,邵显并没有做出评价,他也没资格评判这件事的对错。 在此之前,陈柏洲就是依靠这个不被饿死,他有什么理由去阻止? 闹钟时针指向凌晨一点,邵显却有些睡不着。 他起chuáng开门,轻轻走到陈柏洲房门口,透过房门底下的缝隙,还能看见微弱的灯光。 前世有传言,傅柏洲童年很是凄惨。 他本来只是毫不在意的旁观者,而如今,越接触就越了解,越了解就越觉得心疼。 他思忖半晌,正要敲门,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 陈柏洲穿着邵显卡哇伊的睡衣,站在房间门口,小声道:“我听见你脚步声了,听到你一直没走。” 邵显肃着脸进他房间,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作业本,问:“还有多少?” “最后一本了。” “什么时候还回去?” “明早六点半。” 瑞虹小学七点上早读,六点半完成jiāo易,确实比较保险。 可是现在已经快一点半,陈柏洲要是打算六点半去瑞虹,不坐车的话,最迟六点就得出门,也就是说,他的睡眠时间堪堪四个小时。 邵显越想越不是滋味。 “明早我也早点起来,让方叔送我们去瑞虹,不跟钱文杰一起了。” 陈柏洲惊愣,“邵显……” “陈柏洲,你知不知道奥数竞赛的奖金有多少?”邵显忽然问道。 陈柏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看来你知道,”邵显皱着眉头,“那我也不废话,以你的脑袋,要是认真学习一定不比别人差,你要是能得奖,就是第三名的奖金也够你帮别人写一个学期作业了。” 陈柏洲怔愣片刻,忽然笑起来,眼下那颗泪痣受到牵动,仿佛活了过来。 那双眼睛里溢满生机。 邵显素来知道傅柏洲长得好,但没想到小时候的他,长得这么乖巧漂亮。 他跟邵显的漂亮不同。邵显眼睛又大又圆,小时候显得可爱多一点,可陈柏洲五官jīng致,眼睛略显狭长,自带几分冷傲与凌厉,只是年纪太小尚未显现出来。 “想通了?”邵显问。 陈柏洲没回答,却问:“邵显,明天我回陈家,以后还能跟你一起上下学吗?” 邵显显然没料到他明天就回陈家,不由皱眉道:“你真要回去?” “嗯,”陈柏洲觉得自己总是待在别人家不合适,“你别担心,没事的。” 他年纪小,但不蠢。 学校里那么多人想和邵显结jiāo,就是为了能攀上邵家的关系。 而现在,在陈家人眼里,自己已经搭上邵显,陈家人看在邵显的面子上,也不会再为难他。 可他不想被陈家人利用,邵显是他的底线,谁都不能碰。 “这样吧,你每天来我家写作业,顺便吃个饭,写完再回去。”邵显提议道。 陈柏洲笑着点头。 “不早了,写完最后一本就睡觉,知道吗?”邵显走之前又啰嗦了一句。 陈柏洲完全没有不耐烦,他甚至希望邵显能一直这么关心自己。 第二天,邵显起了个早,和陈柏洲直奔瑞虹小学,还不忘给钱文杰打了电话。 钱货两讫后,两人一齐来到育英小学。他们来得早,教室还没人。 邵显让陈柏洲拿出语文和英语资料,一起静静做题。 星期二不是个美妙的日子,因为三位老师都拿出新印的卷子,分别来了一场当堂测验。 除去音乐课、体育课,一天就在考试中度过。 写试卷的时候,陈柏洲一直在纠结。他在想,自己是像以前那样故意写错或不写,还是争取考个好成绩,不让邵显失望。 然后每落下一笔,他就越坚定几分。 他不能让邵显失望,他想听到邵显称赞自己。 放学之后,陈柏洲依旧跟邵显回到邵家。陈煜一直没机会教训陈柏洲,心里闷堵得不得了,但也没办法。 钱文杰跟邵显jiāo朋友后,特别喜欢他,每天都要跟他在一起玩,连他平时最讨厌的作业,都认认真真跟着一起做。 三人做完作业,钱文杰赶着回家看电视,一溜烟跑了。 陈柏洲收拾书包,正要回家,就听邵显问:“我妈说给我找了个武术教练,你以后跟我一起学,愿不愿意?” 小孩拉书包的手一顿。 他欠邵显的已经够多了,这一辈子都还不过来。 “我跟陈昌建说过,以后你就是我陪练,他同意了。”邵显平淡的语调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陈柏洲又愧疚又暗喜。 他陡然抬起头,郑重道:“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说完之后,脸上不禁突现几分薄红。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什么也不是,能报答邵显什么? 邵显一愣,见小孩虽羞赧,却真诚,不由笑了起来。 他善待陈柏洲,可不是为了以后得到他的报答,仅仅是不忍心而已。 但这种不忍心,却容易让敏感的小孩无所适从。 因为不被需要,对陈柏洲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他会陷入自我怀疑。 想到这里,他脑筋一转,故作认真道:“陈柏洲,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陈柏洲不明所以,却狠狠点头。 邵显继续忽悠,“我以后长大了,不能给家里丢脸。不管是继承一部分家业还是自己创业,我都缺不了助手,你愿意帮我吗?” 陈柏洲愣住了,心里陡然涌现巨大的惊喜,仿佛被无数馅饼砸中。 “我……可以吗?”他声如蚊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邵显伸手摸摸他脑袋,笑得极好看,“怎么不行?你长得好看,脑子又聪明,不会丢我脸,多好。” 自己真的有这么好吗?小孩呆呆看着他,一双眼睛越来越亮。 他稀里糊涂答应了邵显,又晕晕乎乎回到陈家。 陈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顿时鄙夷道:“既然攀上了邵显,怎么不继续在邵家待着?来我家gān什么?还不快滚!” 陈柏洲还陷在邵显给他画的美好蓝图里,压根没听见他乱吠,径直往楼上走去。 被他忽视的陈煜不gān了。 他猛地奔过来,一下子拽住陈柏洲手臂,就要把他拖下来教训。 陈柏洲反应极快,迅速甩开陈煜的手,回头看他。 被他甩得一个趔趄,陈煜差点摔倒在地,心中怒火再也遏制不住,抬起手臂就要打他,却在接触到陈柏洲眼神的时候,蓦然顿住。 那双眼睛又黑又深,仿佛没有一丝亮光,就这么yīn森森地瞅着他,那里面没有恨意,没有不甘和委屈,空dòngdòng的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死人。 陈煜背脊一寒,忍不住怪叫一声:“你看个屁啊!” 陈柏洲收回目光,慢慢往楼上走去。 他以前不反抗,只是因为他没有为之反抗的目标,而现在,他想要成为邵显最优秀的助手,压根没工夫配合陈煜闹腾。 第十三章 育英小学老师效率奇高,不过一个晚上,三门课的试卷就都批阅完了。 上午第一节 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捧着试卷走上讲台,一句废话也没说,直接让课代表发试卷。 等每个人都拿到了试卷后,数学老师感慨了一句:“这次总体成绩比上次进步了一点,尤其是陈柏洲同学,这次进步非常大,考了满分,跟邵显同学、郝露同学并列第一,希望继续保持。” 郝露就是数学课代表,扎着一个马尾辫,长得清清秀秀的,闻言后还回头看了一眼邵显和陈柏洲。 陈柏洲第一次当着全班同学面被表扬,心里却无丝毫波动。 “考得很好。”邵显看着他试卷上鲜红的一百分,由衷生出几分成就感。 陈柏洲转头看他,不禁眉眼弯弯。 他不需要别人的赞扬,他只需要邵显的肯定。 只是,在两人不知道的地方,许多同学议论纷纷,都说他是考试的时候抄了邵显的卷子,才考了满分的。 要不然,以他之前堪堪及格的成绩,怎么一下子进步这么大? 陈柏洲没听见流言,即便听见他也无所谓。 继数学老师后,语文和英语老师都表扬了他,他俨然已经成为全班同学议论的对象。 中午放学后,孙姨送饭过来,钱文杰喜滋滋来蹭饭。 “显显,陈柏洲,听说你俩数学考了满分,英语考了满分,语文将近满分,是不是啊?” 邵显眼皮也没掀一下,边吃边问:“你还听说什么了?” 钱文杰瞅瞅陈柏洲,有些欲言又止。 “说陈柏洲抄我试卷?”邵显将菜里的青椒挑出去,笑了笑。 剧情就不能新鲜点?这群小学生天天都在想什么。 “你们知道啊?”钱文杰忙阻止邵显扔掉青椒的行为,一点也不嫌弃地夹到自己碗里,“你不喜欢吃青椒,怎么不跟家里说?” 邵显顿了顿,见他毫无顾忌吃得欢畅,忍住jī皮疙瘩,道:“家里不允许挑食,我每次都偷偷扔掉。” “你家里管得好严啊。”钱文杰感慨一声,又道,“我相信陈柏洲肯定没抄,但是别人不相信唉。” 他说着,转目去看陈柏洲,本以为会看到一脸委屈,结果对方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依旧垂眸慢慢吃着饭菜。 这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 “期末考试分开坐,到时候没法作弊,大家各自见真章。”邵显其实也没料到陈柏洲会这么镇定。 要是一般的小孩被人冤枉,早就委屈得受不了。 所以说,不愧是傅柏洲的幼体吗? 一天平静度过,有邵显罩着,也没谁敢不怕死来找陈柏洲麻烦。 晚上八点,钱文杰跟着两人做完作业,不禁惆怅道:“咱们老师不一样,出的题目也不一样,我感觉被排挤了。” 邵显还没回答,就听他又gān劲十足道:“回去后我一定求我妈下学期给我换到一班!” “那估计我们作业还是不一样。”邵显也不打算瞒着自己的小伙伴了。 钱文杰不解,“什么意思?” 就连一直安静做题的陈柏洲也停了笔,看向邵显。 “我打算跳级。” 邵显话音刚落,钱文杰就忍不住gān嚎一声,“跳级?跳到六年级吗?” 陈柏洲神色隐在暗处,看不真切。 “是啊,你要是想跟我做同样的作业,那暑假就一起补课,一起跳级好了,陈柏洲你也是。” 邵显没想着单枪匹马勇闯六年级,他要带着他的两个小伙伴一起。 钱文杰还没决定,陈柏洲就立刻笑开了,眼睛璀璨得像泛着蓝色光芒的宝石,很漂亮。 “好,我也跳级。” 小孩的话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悄然砸在邵显的心里,他与陈柏洲对视数秒后,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移开目光,问傻愣的钱文杰:“那你呢?想好了吗?” 钱文杰哭丧着一张脸,“我四年级的知识还没学好呢。” “那你永远比我们低一个年级,”邵显毫不留情打击他,“要是我和陈柏洲初中也跳级,就不止一个年级了。” 他这发小脑子不笨,就是不愿意花心思读书,这样都能一直跟他一个班,可见其聪明之处。 要是能bī一bī他,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不行!”钱文杰果断拒绝自己孤单一人,“我暑假跟你们一起补课,要是能成,我就跟我妈说要跳级,她估计很开心。” 孩子能跳级说明是小神童,家长面子上也有光。 晚上九点,陈柏洲回到陈家。 意料之外,陈昌建竟然在家,他正坐在沙发上,径直看向陈柏洲。 柏美娟坐在他身旁,神情有些忐忑,看向陈柏洲的眼神还带着几分责备。 “我看你是在邵家待得不想回来了吧?”陈煜边剥橘子边讽刺道。 陈柏洲关上门,立在玄关处。 “小煜。”陈昌建严肃开口提醒,陈煜立刻闭嘴。 客厅一片沉寂,唯有电视上,男女主角正在雨中疯狂告白。 “站在那里做什么?”陈昌建缓和了脸色,向陈柏洲招招手,“过来坐,爸爸有话问你。” 陈柏洲顿了顿,他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但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等他坐下后,陈昌建一脸慈祥道:“听说你成绩提高不少。” “还不是抄邵显的,果然是野……” 陈昌建再次看向陈煜,成功制止他的胡言乱语。 “小洲,成绩固然重要,但是路要踏踏实实地走,知道吗?”男人带着微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温暖,“爸爸不是责备你,是希望你不要走弯路。” 陈柏洲沉默听着,他快要遏制不住胃里的翻涌。 在这多待一秒,他都觉得恶心成倍增长。 当初他刚到陈家,第一次考试拿了双百,想要得到柏美娟的赞扬,想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 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两天两夜的杂物房。 杂物房很狭窄,灯也坏了,他哭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觉昏了过去,醒来后就看到柏美娟泪流满面。 他本以为柏美娟是因为担心他,心里因此雀跃了一下,可柏美娟之后的话,却让他堕入深渊。 “柏洲,你能不能帮帮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考得那么好?” 他不懂为什么,但他不得不答应。因为关他进杂物房的,就是眼前这个哭得凄惨的女人。 后来长大了些,他偷听过陈煜跟别人炫耀的话。 陈煜喜欢到处跟人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 他说:“那个野种哪里敢考高分?他要是考高分,柏美娟就没法过了。” 陈家只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陈昌建断然不会让一个毫无血缘的孩子,抢走亲生儿子的风头。 他从没主动□□陈柏洲,但却是罪魁祸首。 柏美娟只好为了富贵虚荣的生活,选择牺牲自己的儿子。 数年里,陈柏洲麻木地适应这种令人作呕的生存,他总想着,等他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凭借自己双手挣钱,他就可以脱离陈家。 但他没想到,黑暗中那一抹阳光,比他预料的来得更早,也更温暖。 “柏洲你说话呀!” 陈柏洲一直沉默不语,陈昌建脸上假笑渐渐消失,柏美娟见状,心里一个咯噔,忙催促道。 “考差了,会丢人。” 他不想让邵显失望,现在却又无能地借用邵显的名义,来为自己开脱。 真是太弱了。 “丢什么人?”陈昌建以为他小孩子自尊心作祟,和蔼笑道,“成绩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人要诚实。” “他是邵家二少。” 陈柏洲轻淡的一句话,成功堵住陈昌建的嘴。 卖继子的是他,如今试图让邵二少的陪练丢人的也是他。 “那也不能抄……” 陈柏洲唇角一弯,“他开心就好。” 他并不想làng费口舌解释,既然他们认定自己是作弊,那就继续这么以为,他根本不在乎。 只要邵显信他就好。 第十四章 有邵显在,陈柏洲平静又安稳地度过四年级下学期。 在学校,没人敢惹邵显不快。在陈家,陈煜也因邵显之故,有些投鼠忌器。 就连柏美娟,都改了往日态度,不再饿着他,也给他换了一个宽敞的房间。 面对这一切,陈柏洲心里毫无波动。 他依旧每天跟邵显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做作业,还跟邵显一起练武。 当然,不管做什么,都少不了钱文杰的身影。 邵家请的武术教练曾是世界冠军,教几个小娃娃不在话下。 三个人中,教练明显最欣赏陈柏洲。 一是因为他认真刻苦,二是因为他天赋最高。 陈柏洲没想太多,他只是希望自己变得足够qiáng,以后一直待在邵显身边,不给邵显丢脸。 搁在以前,他吃邵家的,用邵家的,一定满心愧疚和不安。 可是现在,他将自己定位成邵家的一份子。并非自视甚高,他只是想到电视剧里大户人家的书童,他觉得自己很适合这个角色,也很喜欢这样。 要是邵显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铁定要敲他脑袋,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日后傅家的掌权人,就这点出息? 期末考试后,邵显不再关注成绩,他拉着钱文杰和陈柏洲,开始疯狂补习。 上午学习,下午练武,晚上躺在chuáng上互相按摩。 蔡雅兰见他们三个生活丰富且有规律,心里也很欣慰,便不再多管,经常跟汪淑芬一起出去参加聚会或者美容之类的。 她们两人本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但性格非常合得来,加上邵显和钱文杰关系好,所以两家越发密切。 晚上,邵显趴在垫子上,陈柏洲正认真用药酒给他按摩。 钱文杰坐在旁边悠闲剥荔枝吃,一边吃还一边嘲讽脸,“显显,你这皮肉太不禁打了,明明没用多少力,看着却瘆人。” 邵显歪头看他一眼,“你就知道吃……嘶!” 他突然痛呼一声,陈柏洲连忙松手,紧张兮兮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邵显胳膊撑地,转过头看向陈柏洲。 橘色暖光下,小孩跪在垫子边上,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懊恼和自责,一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jīng细养了一个月,陈柏洲已经大变模样。之前的他gān枯瘦弱,如今虽然也瘦,但看起来绝对不弱。 邵显笑了笑,趴回去道:“没事,继续按。” 他闭上眼睛,不禁想起刚开始上武术课后的情景。 钱文杰刚才没说错,他这身皮肉确实娇气,稍稍碰一下就青青紫紫的,看着吓人。 现在算是适应了,刚学武那几天,他身上压根不能看。 每天晚上陈柏洲帮他抹药的时候,都是一边抹一边默默掉眼泪。 邵显不喜欢看别人哭,但陈柏洲这么安安静静地哭,他却生不出丝毫不耐烦。 反而有几分酸涩,心里还有点鼓胀胀的。 他知道小孩是心疼自己。 有时候他不得不感慨,命运真的很奇妙,他与傅柏洲明明曾经针锋相对,他不过重来一世,境况却已经截然不同。 “显显,显显,邵显!”钱文杰在他耳边制造噪音。 邵显陡然回神,乜他一眼,懒洋洋问:“gān什么?” “你刚才怎么走神了?”钱文杰嘟囔一句,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蔡阿姨说跳级的事情?” 邵显气定神闲,“现在才七月份,急什么?你五年级的书看完了?” “我就是问问。”钱文杰眉毛皱在一起,恨恨看一眼两人,“你俩太可怕,我就一普通人,不跟你们比。” 邵显不禁笑了下。 他要不是重生一回,借用前世经验,也没法装成一个“神童”。 真要说天才,那非陈柏洲莫属。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学校再没人质疑陈柏洲的能力。 大家都分开坐,监考很严格,压根没有作弊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陈柏洲拿了三科满分,跟邵显并列第一。 邵显开了挂,陈柏洲可没有。 暑假补习的时候,陈柏洲不过花了半月时间,就将五年级课本全部消化。 邵显暗戳戳觉得,这还是他故意放慢速度的结果。 不仅在学习上,就连在练武上,陈柏洲都表现得非常优异。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怕疼,仿佛近十年的苦痛都是一种磨练,而他早已习惯,所以练武的疼痛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不怕苦,学习能力qiáng,教练简直把他当块宝。 当然,邵显和钱文杰悟性也不差,学得也相当快。 “明天出去玩,放松一下。”邵显忽然开口道。 钱文杰闻言兴奋道:“真的?去哪玩?” “世纪广场新开了一家电玩城,咱们去看看。”邵显觉得按得差不多,便翻身坐起来回道。 他想到陈柏洲从来没去玩过,便想着带他去见识见识。 陈柏洲起身去卫生间洗gān净手,又回来坐到凉垫上,开始剥荔枝。 “电玩城?好啊!”钱文杰不禁眉飞色舞。 十岁的孩子玩性都很大,邵显很理解他的心情,正要问陈柏洲,就见一颗白嫩嫩的荔枝递到自己面前。 陈柏洲手拿着最底下剩余的壳,一点儿也没弄脏果肉。 他静静看着邵显,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sheyīn影,衬着那双瞳仁,漂亮得不可思议。 邵显心头莫名,却没伸手接过荔枝,反而直接低下头,咬了一小口。 荔枝肉清甜慡口,汁液饱满,一些流到陈柏洲手上,他丝毫不在意,还伸出另一只手兜着。 “陈柏洲你对显显也太好了吧?怎么就没人给我剥?”钱文杰怪叫一声,颇有几分被抛弃的难过。 邵显gān笑一声,迅速夺过荔枝,将剩余的全部吞下,脸颊鼓出一个大包。 他吐出果核后,白一眼钱文杰,“你可是钱蜡笔,让你家叮当猫给你剥呀。” 陈柏洲像是没听见一样,我行我素,继续剥荔枝。 “你也吃。”邵显不好意思总是让他剥,要不然总感觉在压榨童工。 钱文杰突然觉得自己吃饱了,他不明白这种感受从何而来,只愣愣看着面前两个小伙伴。 明明是三人行,却只有自己感到孤独。 第二天一早,钱文杰就来邵家等邵显。 三人吃完早餐后,司机方叔开车送他们去世纪广场。 同去的还有蔡雅兰和汪淑芬,两位母亲并不放心三个小孩子出门玩。 毕竟这年头,拐卖小孩的实在太多。 进了电玩城后,钱文杰兴奋得像只猴子,蹦蹦跳跳的,见到什么都想玩一玩。 蔡雅兰和汪淑芬只在旁看顾着,并不参与游戏。 作为三十岁的成年男性,邵显对电玩城并不太感兴趣,都是钱文杰拽着他抓娃娃、打拳皇等等。 陈柏洲一直静静跟着邵显,并没有主动去玩什么。 见他这样,邵显有些纠结。 这段时间跟陈柏洲相处,从表面上看,陈柏洲很正常,但若细细观察,不难发现他跟其他小孩区别很大。 近十年的凌。rǔ,心理不可能不出问题,只是这种问题目前还不明显。 但是,哪有孩子天天只乖巧听话,却从无要求的? 而且他总觉得,陈柏洲似乎过于依赖自己。或许用依赖并不合适,毕竟陈柏洲总是照顾自己。 说是依赖,倒不如说如影随形。 想到这里,他便转头问小孩:“你想玩什么?” 电玩城噪音很大,邵显必须凑近陈柏洲耳边说话。 轻微的呼吸落在陈柏洲耳际,他耳朵动了动,而后摇头回道:“没什么想玩的,你想玩什么?” 邵显指了指娃娃机里的米老鼠,“我想要这个。” 他虽没学过心理学,但也能看得出来,十岁的陈柏洲似乎很喜欢帮自己做事。 大概是因为被需要,才会觉得自己有存在的意义。 他理解这种心理,但又觉得心疼。 果然,陈柏洲闻言,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我抓给你。” 他从没玩过,但刚才看到别人操纵也就学会了。 投入电玩币后,他认真而专注地操纵着娃娃夹,果断抓住一只米老鼠。 邵显是个手残,从来就没成功抓过一只娃娃。 到这时候,他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娃娃被抓起来,夹子松松托住米老鼠,guī速移向出口。 不要掉,千万不要掉! 邵显紧紧盯着米老鼠,并没有看到陈柏洲唇角弯起的弧度。 夹子终于来到出口,然后松开米老鼠。 真的抓到了! 邵显油然而生一种自豪,他弯腰拿出米老鼠,由衷夸赞道:“陈柏洲,你真厉害!” 陈柏洲被夸得有些飘忽,立刻又开始投币。 当钱文杰玩完海盗船,在娃娃机前找到两人的时候,发现邵显怀里已经抱了许多米老鼠。 而陈柏洲还在孜孜不倦,继续抓着所剩不多的娃娃。 “陈柏洲你厉害啊!抓了这么多娃娃!”钱文杰看着有些眼馋,“送我几个呗。” 陈柏洲没回他,而是看向邵显,似是在询问邵显的意思。 邵显并不想分享陈柏洲的劳动成果,但看钱文杰实在可怜,便颇为大方地分他一只。 “显显,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钱文杰抱着米老鼠,一脸震惊。 正在这时,蔡雅兰和汪淑芬走过来,拿着几个袋子,帮邵显将米老鼠装起来,拎在手上。 “我去上厕所,你俩去不?”邵显觉得电玩城有些闷热,便道。 陈柏洲和钱文杰自然无异议,好兄弟就要一起上厕所。 三人进了厕所,恰逢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也进了厕所,陈柏洲眉心微动,后不动声色道:“邵显,我有些肚子疼,你和钱文杰不用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们。” 邵显仔细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邵显和钱文杰回到电玩城,没过一会儿,陈柏洲就回来找到他们。 三人玩累了,蔡雅兰和汪淑芬便带他们去买衣服。 小孩子长得快,衣服没买多久就会不合身。 蔡雅兰也给陈柏洲买了几套,陈柏洲全都感激收下。他已经决定以后为邵显卖命,现在承的恩情,他将用一辈子去还。 玩耍一天之后,邵显又领着小伙伴开始苦bī的暑假生涯。 当然,也只有钱文杰一个人觉得苦。 七天后的晚上,钱文杰带着一脸神秘笑容,来找邵显。 “你怎么又来了?” 邵显刚要睡下,直接被钱文杰吓跑瞌睡虫。 他们明明才分别半个小时而已。 钱文杰笑嘻嘻问:“你知道陈煜被打了吗?” 邵显微愣一秒钟,后淡淡问:“被谁打了?” “不知道。”钱文杰摇摇头。 邵显皱起眉头,“不知道?”怎么古里古怪的? 钱文杰嘿嘿笑起来,“就是不知道,陈煜他爸才大发雷霆,听说陈煜被打得可惨了,是右腿还是左腿来着,好像是断了。” “在什么地方被打的?什么都查不出来?”邵显蹙眉问道。 钱文杰不解,“你怎么了?陈煜那么坏,被人揍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吗?枉我特意大晚上跑过来跟你庆贺。” “你不会打电话吗?”邵显反问一句。 钱文杰怔愣几秒,后尴尬gān笑几声,及时找到一个借口:“你房间又没有电话,我怕吵着蔡阿姨。”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为什么查不出来?陈煜自己也不认识吗?”邵显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钱文杰挠挠头,“陈煜好像是被套麻袋打的,他根本不知道打他的人是谁,只是听他们说话声音,年纪应该不大。” “哦。”邵显似是想到什么,敷衍回应一声。 见他如此,钱文杰也不自讨没趣,打声招呼就跑回家了。 接下来几天,日子如往常一样,但钱文杰明显发现,他的两个小伙伴有点不对劲。 邵显不主动和陈柏洲讨论难题了,邵显也不让陈柏洲给自己擦药了,邵显甚至连续几天都没有主动跟陈柏洲说话! 钱文杰表示深深震惊。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陈柏洲更能感受到邵显的突然冷淡。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敢去问,只能每天晚上躺在被窝默默流眼泪,第二天继续小心翼翼。 还是钱文杰看不过去,打算找邵显说道说道。 眼看陈柏洲背着书包消失在邵家门外,钱文杰严肃认真问邵显:“你跟陈柏洲吵架了?” 邵显摇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不理他?” “我什么时候不理他了?”邵显眉头一皱。 钱文杰瞪大眼睛,“你这几天跟他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陈柏洲都不敢跟你讲话,每次你一转身,他看着你的样子真的很可怜!” 邵显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有些烦躁地揪揪头发,问:“你觉得陈柏洲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钱文杰不明所以,但见邵显面容严肃,便想了想道,“长得好看,人也聪明,话不多,总体来说还挺好相处的。” 邵显暗叹一口气,确实是这样没错。 小孩又乖巧又懂事,哪能不讨喜? “显显,你到底怎么了?”钱文杰真是搞不懂。 邵显笑笑,“没怎么,你回家去吧。” 钱文杰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邵家。 晚上,邵显躺在chuáng上睡不着。 说实在的,他本来就不是能冷战的性格,这几天都快憋死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柏洲。 陈煜是谁打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指使那些孩子的人是谁。 去电玩城那天,他们中途上了个卫生间。 在卫生间里,邵显看到几个小孩,而正是因为这几个混混模样的小孩,陈柏洲才假装肚子疼,特意多留了几分钟。 小孩还太小,肚子疼装得一点儿也不像,而且他看到那几个小混混的时候,神情明显有变化。 只不过邵显当时没多想。 后来隔了一个星期,陈煜惨遭不知名人的群殴,断了一条腿,形容相当láng狈和凄惨。 邵显几乎一下子就想到陈柏洲。 要知道,傅柏洲在前世压根就没给陈家留活路,就连跟陈家jiāo好的几家,也纷纷受到重创。 邵家当时跟陈家有一些生意往来,虽然没什么大的损失,但也丢了些脸面,正因为此,邵显才跟傅柏洲杠上。 在当时,几乎没人知道傅柏洲就是曾经的陈柏洲,即便因为名字有所怀疑,但也一直不敢确信。 毕竟陈柏洲是他们小时候肆意揉搓的蚂蚁,怎么可能成为翻江倒海的傅家掌权人? 即便有人认出,也不敢开这个口。 而且傅柏洲儿时的真实信息被人为抹去,邵显也没查出多少,加上大家都在猜测傅家是想抢占华国市场份额,才会拿最合适的陈家开刀,所以邵显根本没往傅柏洲身世上想。 如今仔细想想,傅柏洲应该早已存了覆灭陈家之心。 这不能说不对,但当年傅柏洲的一些手段,不太符合邵显的为人处世原则。 否则单凭邵家某些小项目受挫,邵显也不可能因此心胸狭隘,跟傅柏洲正面jiāo锋。 现在,他亲眼见证小孩在陈家遭受的nüè待,无论从情感上还是道理上,他都站在陈柏洲这边。 他理解陈柏洲想要报复陈煜的心理,但不赞同他的做事方法。 邵家人向来光明磊落,不爱使一些yīn谋手段,陈柏洲暗中让人殴打陈煜,让邵显有些不开心。 他思虑整整一夜,第二天直接变成国宝,可把蔡雅兰给心疼坏了。 “显显,这几天你好像都不开心,到底怎么了?能告诉妈妈吗?” 邵显喝着牛奶,闷闷不乐道:“妈,要是你的朋友做了你不认同的事情,但你理解对方的做法,却没有立场去说,该怎么办?” “你这小脑瓜子天天在想什么?”蔡雅兰又是关切又是责备,“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不认同?” 邵显不吭声了。 蔡雅兰不禁笑起来,儿砸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你们既然是朋友,怎么没有立场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千万别憋在心里。” 蔡雅兰这几天也多多少少看出来一点,小洲那孩子本就心思重,被自家儿子这么一冷待,指不定多难受呢。 早餐吃过后,陈柏洲和钱文杰一起来到邵家。 邵显照例带他们去楼上学习,陈柏洲叫了一声“蔡阿姨”后,就再也没说一句话。 钱文杰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也安静许多。 房间一片沉寂,只有翻书做题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一道“咕咕”声突兀响起,邵显拿笔的手一顿,然后起身开门下楼。 陈柏洲低着头,死死地盯着练习册,心里难过得要命。 他一遍又一遍地想,邵显是不是讨厌他了?他真是一点儿也不讨喜,果然,没人会喜欢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钱文杰瞅了瞅陈柏洲孤寂的身影,心里长叹一声。 明明是两个人的冷战,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样的压抑? 不一会儿,房门再次打开,邵显的脚步声响起。 陈柏洲呆呆坐在书桌前,拿笔的手都有些发抖。 忽然,一碟面包片出现在他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杯温牛奶。 “早饭没吃吧?快吃。”邵显到底见不得小孩受苦。 陈煜现在受伤住院,陈家根本没人管陈柏洲死活。 邵显等了半分钟,陈柏洲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依旧低着小脑袋,似乎是在无声地抗议。 “陈柏洲,你……” 后半句话成功被他吞回去。 邵显怔怔看着练习册上的几滴泪痕,心里蓦然涌上一股酸涩和自责。 他一个三十岁的人,跟个十岁小孩较什么劲呢? 邵显沉默几秒后,语气变得温和许多,“牛奶再不喝就凉了。” “对不起。”陈柏洲忽然抬起头,眸中盈满泪水和愧疚。 他轻轻一眨眼,泪珠霎那间滚落而下。 “邵显对不起,是我不好。” 小孩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抽泣的声音,他背对着的钱文杰,压根就不知道他在哭。 邵显心脏一下子揪疼起来,看向不明所以的钱文杰,“你刚才不是说你书丢在家里了吗?你怎么还不回去拿?” “什么?”钱文杰一脸懵bī。 邵显向他使眼色,“还不快去!” 钱文杰终于明白过来,“哦对,我丢了一本书,我得回去拿,等会再见!” 他说完,一溜烟逃离房间。 邵显将牛奶塞到陈柏洲手里,“吃完再说。” 陈柏洲捧着杯子,见邵显似乎不再生气,心情顿时变得明媚,连忙低头擦眼泪,还不忘说“对不起”。 却听邵显郑重道:“你没有错,是我该说对不起。” 陈柏洲闻言,顾不得喝牛奶吃面包,连忙摇头说道:“是我不好,邵显你别生气,也别不理我。” “嗯,不会不理你。”邵显伸手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 陈柏洲心中大定,匆忙吃完面包喝完牛奶,想尽快与邵显说清楚。 邵显心疼之余,更添几分自责。 他斟酌须臾,终于开口问道:“柏洲,教训陈煜的,是不是瑞虹小学学生?是不是之前在电玩城碰到的那几个?” 第十六章 邵显一直顺风顺水,几乎没受过挫败。 他同情陈柏洲,他认为陈煜很过分,但他并不真正了解绝望的滋味。 可是,他想明白了。 陈柏洲从来都没有做错,有错的是施bào者,即便陈柏洲找人打断了陈煜的腿,那也是陈煜自找的。 所以当听到小孩忐忑不安回答“是”的时候,他反而变得释然。 陈柏洲抖着声音回答之后,心里的苦涩翻涌而上。 他这么卑劣,他让人打陈煜,邵显会不会讨厌他? “对不起,我不该打人……”小孩带着哭腔可怜地道歉。 邵显叹口气,抽一张纸替他擦眼泪,温声道:“你是有错,你错在不该用这种手段。” 陈柏洲一下子愣住,眼睛里满是迷茫,一颗泪珠挂在睫毛上欲掉不掉。 养了一个多月,小孩褪去之前的面huáng肌瘦,现在面色红润健康,肤色白皙,加上相貌好看,实在让人不忍心说重话。 “你觉得你这种小手段,真的没人会查到?” 邵显语重心长,“找人麻烦的最高境界,就是别人根本就不知道是你动的手。连我都能猜出来是你做的,陈煜会猜不出来?陈昌建会猜不出来?等他们反应过来,你该怎么办?你现在能真正做到让他们闭嘴吗?” 当然,一个十岁小孩能做到这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陈柏洲听得极其认真,边听边露出崇拜的目光。 邵显心里莫名有些愧疚,感觉自己是骗小孩的怪叔叔。 “而且,咱们家做事,向来讲究光明磊落,不是说不能使手段,毕竟有的人就是恶心,恶心的人需要特殊对待,可不管怎么说,咱们想斗法,得先让自己不立于危墙。” 见小孩听进去了,邵显心中放心不少。 “你现在还小,没有跟他们叫板的能力,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说呢?”邵显循循善诱,试图改变小孩的思维。 陈柏洲越听眼睛越亮,他忽然弯眸笑起来,好像是中了什么大奖,开心得不得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怕我被陈家查出来,怕我被陈家报复。 他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么好的人。 小孩实在乖巧惹人疼,邵显不禁伸手捏了下他的脸颊,笑道:“终于长了点肉。” 陈柏洲任由他捏,眸子弯弯的,显然是因邵显的亲近而感到高兴。 “其实我不想你继续待在陈家,”邵显松开手说道,“只不过大家都住在一起,你冠了陈姓,却不住在陈家,难免会有人说闲话。” 不能说邵显自私,他是邵家二少,不管做什么事总要为邵家着想,他不能让别人暗地里骂邵家抢陈家孩子,也不能让别人骂陈柏洲白眼láng之类的。 想必当初陈柏洲自己要回陈家,也是为此。 但是,邵显私心里也不想陈柏洲再入陈家那个láng窝。他这几天一直在想,要是陈柏洲不必再面对陈家人,他的心理问题会不会更容易治愈? 陈柏洲闻言,心中仿佛被什么灌满了,鼓鼓胀胀的,前几天的一切忐忑不安、自责自厌全都消失不见。 他明确感知到,面前这个人是真心实意在关心自己。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他现在不怕陈煜,他只怕邵显不要自己。 “柏洲,你想不想脱离陈家?”邵显认真问道。 陈柏洲张张嘴,却觉得嗓子一片酸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当然想! 小孩静静凝视邵显的眼睛,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低哑道:“想。” 邵显由衷展颜。 这几天,他除了忧愁陈柏洲的问题,还在思考如何让陈家自愿放弃陈柏洲。 在商人面前,尤其是在陈昌建这样的商人面前,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 虽说邵家不常用一些特别的手段,但不代表他们不会用。对付陈昌建这样的人,得比他脸皮更厚。 他刚才不让陈柏洲使手段,那是因为陈柏洲现在还小,三观还没完全建立,且在陈家遭受那么多nüè。待,如果没有外力gān涉,保不齐小孩心理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 要是现在就使用bào力手段解决问题,等得到甜头后,这种成就感就会越来越大,对陈柏洲的成长并没有好处。 所以邵显才不让他做那些事。 但是,要把陈柏洲从陈家那个地方救出来,还需要一点点小计谋。 前世因为傅柏洲针对陈家的缘故,邵显特意研究了陈家的发家史,对陈昌建的某个人生转折点记忆犹新。 要是他估算没错,应该就在不久后。 “我有一个办法,但可能会委屈你。”邵显面容有些犹疑。 陈柏洲笑得特别软特别甜,“我没关系。” 邵显心里感叹一句,这么乖的小孩,前世怎么就变成那样了呢? 都是陈家的错! 他凑近陈柏洲悄悄耳语,告诉小孩自己的计划,陈柏洲越听眼睛越亮,简直要遏制不住自己的崇拜之情。 邵显边说边看着小孩玉白的耳朵,见耳朵因为自己的呼吸一动一动的,只觉得可爱非常,很想伸手摸一摸。 但还是努力压制住了冲动。 “你觉得怎么样?”说完计划之后,邵显拉回正常距离,问陈柏洲。 陈柏洲狠狠点头,“好。” 反正他什么都听邵显的。 邵显行动力很qiáng,刚制定完计划,就要带着陈柏洲往外跑,却被陈柏洲拉住。 “怎么?” “外面太阳大,蔡阿姨说过,你要是出门就涂点防晒霜,别晒伤了。”陈柏洲回道。 邵显皮肤太娇嫩,这是有目共睹的。 “我们坐车去,晒不到多少太阳的。”邵显懒得抹那些东西。 陈柏洲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因为刚才哭过一次,现在还泛着水泽亮光,瞧着叫人不忍拒绝。 “好吧好吧,”邵显环视一周,“防晒霜在哪?” 陈柏洲抿唇一笑,跑去拿防晒霜,又跑回来打开瓶盖,倒在掌心上,“我帮你。” 邵显乐得不用自己动手,直接闭上眼睛任他发挥。 陈柏洲神情顿时变得极为庄重肃穆,仿佛眼前的是一件名贵无比的瓷器,需小心翼翼悉心对待。 他一点一点将防晒霜抹匀,涂完脸涂脖子,涂完脖子又涂手臂。 在他涂抹手臂的时候,邵显已经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陈柏洲专注的脸上。 以一个三十岁邵总的眼光来看,小孩知恩图报,天资聪颖,若能得培养,必定会成大器。 他不知道前世傅家将小孩接回去后是如何对待的,但在邵显心里,他已经有了章程。 即便小孩回到傅家是注定的,他也要在傅家找来之前,将小孩培养得足够优秀。 傅家人亦不是好相与的,前世傅柏洲能在傅家站稳脚跟,不知遭受过多少讥笑,也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一个在陈家受。nüè到十几岁的少年,一朝进入另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他所面临的将是更加沉重的压力。 邵显过得有多顺利,傅柏洲就有多艰难。 所以在前世,邵显一次又一次输在傅柏洲手上,其实一点儿也不冤。 逆境浇筑出来的参天大树,是温室里的小树苗再张牙舞爪也比不上的。 “好了。”陈柏洲正欲盖上盖子,却被邵显握住手腕。 邵显揉揉他头发,“你不涂吗?” 陈柏洲因他关心之语,又弯眸笑起来,眼尾下的泪痣受到牵动,像是活过来似的。 在前世,傅柏洲从来没有笑过。 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邵显鬼使神差地将小孩抱住,似乎是想用这拥抱驱散陈柏洲内心所有的yīn郁和痛楚。 “你笑起来真好看。”他由衷赞道。 手上的防晒霜一下子滚落在地,陈柏洲整个人完全懵掉。 他只听到瘦弱的胸腔内,一颗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邵显夸他好看,邵显正在抱着自己! 从他记事起,从来没有人拥抱过他。 原来拥抱是这种感觉,真的好温暖。 第十七章 两人收拾完毕,叫上钱文杰,一同去往邵氏集团。 方叔将他们送到邵氏楼下,邵显带着两个小朋友径直走进去。 来之前他已经打过电话了,所以根本没人拦住他们。 邵显是来找邵蕴的。 邵蕴现在才二十一岁,大学还没毕业,却已经帮助邵父处理过好几个案子,得到邵氏一些元老的赞赏和支持。 要是不出意外,以后邵氏的掌权人就是邵蕴。 至于邵显,比起管理一个集团,他更喜欢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压根不会出现兄弟相争的局面。 邵蕴和他,都有自主创业的本事,只是邵蕴作为兄长,责任更大一些而已。 想想就有点可怜。 三个小孩来到邵蕴办公室的时候,邵蕴正在打电话,他示意邵显先带小伙伴坐下,然后匆忙应答几句,就挂断电话,脸上还残留几分无奈。 但看向邵显三人的时候,又笑得温和,问:“显显,怎么到公司来了?” “在家无聊,来找你玩。”邵显说着,故意叹了口气。 这时,秘书端着三杯牛奶进来,放在邵显三人面前,然后离开办公室,体贴关上门。 邵蕴当然看得出邵显的小心思,“说吧,找我什么事?” “哥,你帮我一个忙呗!”邵显喝了一口牛奶,直接开门见山。 邵蕴觉得稀奇,非常感兴趣,“说说看,我能帮得上一定帮。” “哥你这么厉害,肯定能帮得上!”邵显先chuī了一句彩虹屁,然后说道,“这不暑假吗?我想去濠江玩玩,可是怕爸妈不给我去。” 邵蕴笑意浅淡几分,“濠江乱得很,而且又远,你去那儿gān嘛?你要真想去旅游,大陆这么大地方,随你玩。” “可是濠江很新奇啊,我想去看看。”邵显睁着一双大眼睛,面带讨好。 邵蕴一噎,濠江是几年前刚回归的,以博。彩业闻名,那里有很多赌场,纸醉金迷的,实在不适合小孩子去玩。 想到这里,他依旧断然拒绝:“爸妈肯定不会让你去的,你就歇了这心思吧!” 邵显早就知道结局,心里并不非常难过,但脸上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他低垂着脑袋,过一会儿才说道:“那你晚上得请我吃饭。” “今晚不行,我有事。”邵蕴无奈哄道。 邵显当然知道他有事,要不然也不会说这句话,“你忙你的,我说了要请我朋友吃饭,可是我没带钱,你就给我们订一桌好了,不会打扰你的。” 没答应他之前的请求,邵蕴已经有些愧疚,想着晚上就是去相个亲,帮显显三人单独订一桌也没什么问题。 “行。” 现在离晚上还有半天时间,邵显便带着两个小伙伴离开邵氏集团。 钱文杰一直处于懵bī状态,过了好半晌才问:“显显,你真想去濠江玩啊?” 邵显故作闷闷不乐回答:“是啊,不过我爸妈肯定不会给我去的。好热啊,我带你们去喝饮料吧!” 陈柏洲一直没吭声,紧紧跟着邵显。 三人找到一家比较气派的饮品店,店内装潢有些与众不同,而且环境氛围都不错。 但很奇怪,店里没什么客人。 三个小朋友的到来,让店里增添了些人气,他们刚坐下,就有服务生穿着制服,来到三人面前。 “小朋友想喝些什么?”一道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邵显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笑起来,看来他是来对了。 “姐姐,有什么推荐的吗?” 这种场合,钱文杰有点羞怯,陈柏洲素来不主动说话,所以只能邵显出声。 女服务生身材高挑,相貌不俗,看起来相当无害,但邵显很清楚,这位是濠江某财团独女,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家族试炼而已。 濠江回归不过几年,华国大陆市场让人心动,谁都想分一杯羹,于是这位唐欣小姐便进入燕大读书,顺便摸清华国市场。 她不是服务生,这家店就是她开的。 唐欣并不知道面前小孩在想什么,她见邵显长得玉雪可爱,思维清晰还很懂礼貌,心里有些好感,就耐心跟他推荐几款适合儿童口味的饮料。 “我要这个,”听她推荐后,邵显指向一款,又问另外两人,“你们要喝什么?” 钱文杰:“跟你一样。” 陈柏洲点头,“嗯。” 唐欣微笑离开。 “刚才那个姐姐好漂亮。”钱文杰傻笑说道。 邵显看他一眼,没应声。 做饮品的地方和三人座位离得不远,唐欣穿着工作服搅拌杯中饮料,竖起耳朵听三人对话。 竟然听到濠江、赌场之类的,不由失笑。 现在小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她端着三杯饮料过去,依次放下,想了想还是说道:“濠江有点乱,小孩子还是不要去的好。” “姐姐,你这话跟我哥说的一样,”邵显弯眸笑道,“为什么都说濠江乱?姐姐你能告诉我吗?” 现在店里没其他客人,唐欣也不想小朋友误入歧途,于是坐在旁边椅子上,耐心解释:“我刚才听你们提到赌场,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倾家dàng产的不知道有多少,千万别沾。” 邵显眉头一皱,指了指陈柏洲,为难道:“可是姐姐,我朋友爸爸好像经常去濠江,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去。这次他爸爸去了一个星期都没回来,他担心他爸爸,所以想去濠江找他爸爸。” 钱文杰:“……” 陈煜他爸居然喜欢赌钱! 邵显并没有说谎,陈昌建确实喜欢去濠江赌钱。 据他所知,几天后,陈昌建将经历一次大悲大喜。大喜之后就是陈氏更上一层楼的开始。 邵显却想从中作梗,让他的大悲经历得更长一些。 唐欣听闻,不免有些同情陈柏洲,她平日不算心软,但很喜欢懂事的小孩,而且邵显颇合她眼缘,她不禁多说了几句。 “你们去濠江太危险,没有家长陪着不行的。” 邵显喝一口新鲜饮料,不满道:“我知道,爸妈不同意,邵蕴那家伙也不同意。” 邵蕴? 唐欣心头猛然一跳,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哦对了,姐姐,你能不能再帮我做一份?虽然我哥不带我去濠江,但是他上班也挺辛苦的,我等会带去给他喝。” 邵显的胡言乱语令钱文杰叹为观止,但唐欣没有一丝怀疑。 “冰饮料带出去容易化掉。”唐欣提醒道。 邵显闻言,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大楼,“没事,我哥就在那上班,不远。” 那栋大楼唐欣再熟悉不过,她忍不住问道:“你哥叫什么名字?” 邵显一愣,然后紧盯着唐欣,严肃道:“姐姐,你问这个gān嘛?” 唐欣也觉得这个问题相当唐突,于是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好奇问问。” 她说完离开座位,去做饮料。 邵显回头看她,心里还是很佩服的。堂堂财团千金,自己跑到大陆来学习创业,就这份心性,怎么可能不成功? 记得前世唐欣跟他说,这家小店不过是她开着玩玩的。 没一会儿,唐欣走近,将饮料放到桌上,“好了。” “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邵显忽然说道。 唐欣笑,“你问。” “刚才我们讨论了下,你觉得我们雇人去查他爸爸的事情,能不能行?要是他爸爸真的喜欢赌钱,我们就吓唬一下他爸爸,让他爸爸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说得很认真,但长得嫩,声音带点奶气,看着格外可爱。 唐欣忍不住噗嗤一笑,“主意是不错,但雇人的价钱可不低,而且,你们想要怎么吓唬他爸爸?” 她也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听着觉得很有趣,也很好奇最后能有什么结局。 邵显弯眸一笑,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唐欣越听越觉得好玩,不由心思一动,说道:“我在濠江那边认识一些人,你们要是相信我,不如雇我,我收你们优惠价,怎么样?” 邵显故作警惕,“不行。” “我也是有条件的,你要告诉我你哥是谁。”唐欣挑眉道。 “不要,”邵显从兜里掏出饮料钱,拿起桌上饮品就要走,“我都不认识你。” 唐欣突然拦住他,“我们店今天提供外送服务,给你哥的这杯,我替你们送去。” 邵显面上犹疑,心中却一喜,上钩了! “再不出发,里面的冰就要化了。”唐欣提醒一句。 邵显英眉一皱,犹疑将饮料递给她,“那你拿着吧。” 说完就往外走。 唐欣好奇心重,邵显越不说,她就越想知道。而且关于这三个小孩要做的事情,她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当做没听到。 四人穿过街道,走进邵氏大楼,顺畅无阻来到邵蕴办公室。 秘书将他们引入,邵蕴忙得头也没抬,“显显,你怎么又回来了?” “哥,我给你带了饮料!” 他将饮料放在邵蕴手边,邵蕴一抬头,却看到面前熟悉的面孔。 “唐欣?” 唐欣笑得温婉,“邵蕴,你好。” 两人明显是老相识,邵显故作疑惑:“哥,你跟这个姐姐认识?” “嗯,我们是大学同学,她是唐欣,你叫她唐姐就行,”邵蕴客气让唐欣坐下,又跟她介绍,“这是我弟,邵显。” “弟弟好。”唐欣笑得狡黠。 邵显明显底气不足,“唐姐好。” “怎么了?”邵蕴看出点什么,“你们怎么认识的?” 于是,在邵蕴的胁迫下,邵显“不得不”说出他和小伙伴的计划。 邵蕴qiáng忍怒气,无奈道:“真是胡闹。” 一直状况之外的钱文杰:“……”他不是,他没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邵显打起苦情牌,一脸难过道:“哥,你就帮帮我们吧。” 邵蕴知道陈家的事,他不难猜出邵显要做什么,但是这种事小孩子怎么能掺和? “我倒是觉得可行,”唐欣自信道,“赌钱不是正道,要是能让小朋友的爸爸改正,也是好事一桩。我在那边有人,可以帮忙打点。” 她明显是要帮邵显。 邵蕴有些头疼,但碍不住邵显央求,只好勉qiáng答应。 其实,他也有点想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第十八章 几个人“同流合污”,共同制定出严密计划,有唐欣加盟,计划会更加顺利。 “唐姐,”邵显笑眯眯道,“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要不我晚上请你吃饭。” 唐欣觉得他人小鬼大,对他很感兴趣,顿时答应道:“行啊。” 邵蕴无奈,只好在下班后,带着几人一起去往高档餐厅,给四人单独安排一桌。 “你有其他事?”唐欣见邵蕴作势要走,不禁好奇问。 邵蕴面露无奈神情。 邵显凑近唐欣耳边,看似说悄悄话,其实大家都能听见。 “我哥等会要相亲,不跟我们坐一起。” 唐欣眉头一挑,看着邵蕴的目光极为同情,“预祝相亲顺利。” 邵蕴闻言,低声叹气离去,在离四人不远的位置坐下,等待相亲对象过来。 没多久,高跟鞋声音响起。 四人好奇瞧过去,只见一年轻女人,穿着优雅的连衣长裙,窈窕走向邵蕴。 她长得很漂亮,气质也不错,有一种特别的柔弱感,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那个姐姐好漂亮!”钱文杰低呼一声。 邵显瞥他一眼,钱蜡笔什么都好,就是对美色比较热衷,不管男女。 唐欣笑了笑,“是挺好看。” 她说得很自然,邵显不禁看向她,心里暗叹一声,这位准嫂子目前跟他哥还没有牵月老线,实在可惜。 “我觉得还是唐姐好看,”邵显赞了一句,问安静的陈柏洲,“你说是吧?” 陈柏洲点点头,“唐姐更好看。” 他对好看与否没什么概念,在他眼里,邵显最好看,其他人都一个样。 但既然邵显觉得唐姐更好看,那他就听邵显的。 唐欣被夸得很高兴,眼角带着笑。 邵显边吃菜边注意邵蕴那边情况,见他和那位崔悦小姐相谈甚欢,不由有些苦恼。 他之所以知道崔悦,是因为前世邵蕴跟崔悦谈过几年恋爱,后来崔悦出轨,邵蕴便跟她断了来往。 崔悦是崔家长女,崔家与邵家在生意上有些往来,一来二去便熟悉起来,恰好两人到适婚年龄,郎才女貌,两家都有结亲的意向。 邵蕴没什么喜欢的人,觉得崔悦还不错,就接受家里安排,跟崔家联姻,可谁能想到,崔悦会因为寂寞而出轨。 作为邵氏继承人,邵蕴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两人聚少离多,谈了几年恋爱,连亲吻都比较少,更何况更进一步的那啥。 邵蕴不会哄女孩子,在他心里,工作排第一,就这样忽视了崔悦。 崔悦又不缺人追,在别人的温柔攻势下,很快抛弃冷淡的邵蕴,跟其他人在一起。 事情发展到这里,谁对谁错也说不清。 若仅仅如此,两人自然会和平分手,邵蕴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 可是崔悦在情人的教唆下,凭借她与邵蕴名义上的关系,偷取了邵氏的商业机密,让邵氏受到一些创伤。 若非邵蕴和邵父力挽狂澜,邵氏恐怕要元气大伤。 至此,邵氏和崔氏撕破脸皮,成为仇敌。 想到这里,邵显眸子暗了暗,既然有幸重来一回,断不能让邵氏重蹈覆辙。 邵显吃饱后,邵蕴和崔悦也起身相互告别。 按理说,邵蕴应该表现出绅士风度,亲自送崔悦回家,但顾及邵显几人,邵蕴并没有开口。 崔悦显然有些失望,脸上笑容有些不自然。 邵蕴先将唐欣送回去,然后载着三个小朋友回家。 “哥,今晚怎么样?”邵显扒着座椅靠背,好奇问邵蕴。 邵蕴直接回他一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哦。”邵显不满回应一句,脑子里尽想着如何阻止邵蕴和崔悦在一起。 陈柏洲见他不高兴,嘴唇抿了抿,想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每次都这么无力,他有些难过。 钱文杰玩了一天有些困,靠在旁边昏昏欲睡,等车停在钱家门口,邵显推了他一把,他才醒过来,跟邵显告别后,跑着回到家里。 “显显,柏洲晚上在家里睡吧?”邵蕴问了一句。 既然已经决定吓唬陈昌建,就表明以后陈柏洲由邵家罩着。 “嗯!” 邵显点点头,他可不愿意再让小孩回到陈家。 三人回到家后,蔡雅兰让邵显和陈柏洲回房间玩,自己则认真询问邵蕴相亲情况。 邵显牵着陈柏洲赶紧跑回房间,客厅的场景让他想起前世被催婚的画面,实在让人胆寒。 他将自己甩到chuáng上,看着天花板道:“大哥真可怜。” 陈柏洲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为什么?” 邵显瘫在chuáng上,看着面前的水杯,叹气道:“完全不想动怎么办?” 虽然他现在确实有点渴。 陈柏洲皱着眉头,仔细思考解决办法,邵显看他一脸认真,忍不住弯唇一笑,双臂撑着坐起来,接过杯子一饮而尽,“逗你的。” “他才二十一,这么年轻就被催婚,不可怜吗?”邵显接着道。 陈柏洲煞有介事点点头,“好像是很可怜。” 说到这里,邵显不禁想起前世关于傅柏洲的传言。 据说傅柏洲从来都不近女色,再漂亮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都无动于衷。 虽然邵显自己也不热衷那些事,但他对于傅柏洲的心理还是相当好奇的。 “柏洲,你喜欢什么样的?”他忽然好奇问道。 陈柏洲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从小到大,见到最多的就是别人的恶意,所以他从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 邵显摆摆手道:“不是问你具体的,就是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陈柏洲默默看着他,不说话。 “算了,我去洗澡,”邵显从chuáng上下来,边收拾衣服边道,“你的房间还给你留着,就在我隔壁,记得吧?” “嗯。” 邵显抱着衣服往浴室走去,“晚上早点睡,明天还要继续学武做题。” 浴室门一关上,陈柏洲神色微变。 他以前的确没有任何喜欢的人,但现在于他而言,没有比邵显更好的了。 几天之后,濠江赌城。 陈昌建满脸惊惧,他呆呆站在疯狂的赌场里,只觉得万念俱灰。 他输光了,输了个彻底,他拿什么赔? 他欠了太多钱,就是把他所有产业都变卖也还不起。 “走吧,还愣着gān什么?”身旁有人推他一把,发出恶意的笑。 他被带到一间昏暗的房间,见到所谓的大哥。 “打算怎么还债?”那大哥吞云吐雾,悠哉坐在椅子上,戏谑瞅他。 陈昌建急得冷汗直冒,难道他好不容易打下的家业,就要付之一炬? 若是在前世,他会在即将倾家dàng产后遇上贵人。 因这位贵人帮助,他才能稳住家业,从而更上一层楼。 但如今有濠江唐氏财团gān涉其中,他恐怕已经遇不上什么贵人了。 “听说你名下有个集团,每年能产出不少油水,你还有个漂亮的妻子,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大哥嗤笑一声,“你欠了那么多钱,说吧,想怎么还?” 陈昌建知道这些人不是一般人,抖着声音问道:“能怎么还?” “问得好。”大哥哈哈大笑一声,示意身旁的手下。 一份文件扔在陈昌建面前,陈昌建沉默几秒钟后,抖着手翻开。 越往后看,冷汗越往外冒。 “这位大、大哥,能不能留条活路?” “活路?”大哥冷笑一声,“你来濠江,除了老子这地盘,应该还去过温柔乡吧?我瞧你妻子模样挺靓,就是年纪大了点,谈不到什么好价钱。” 陈昌建脑子轰然一声炸响,他听到自己问:“什么样的能谈个好价钱?” “嗤,”大哥眼里全是鄙视,“你说呢?” 陈昌建不是没见识过,他只是一时间说不出口。 昏暗的房间内一片沉寂,他咽下好几口唾沫,才狠狠心问道:“那漂亮男孩呢?” 第十九章 温柔乡里除了女人,当然还有漂亮男孩子。 在濠江,这种事实在太过常见,而且一个优质的漂亮男孩,往往千金难求。 对于有特殊嗜好的客人来说,花高价享受一晚,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漂亮男孩加以培养,就是一棵稳赚不赔的摇钱树,所以卖价相当高。 陈昌建虽不好这口,但有所耳闻,然后将这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大哥闻言,突然站起来,挥拳揍向陈昌建腹部,嘴里骂骂咧咧:“妈的,真特么恶心!” jiāo易说成之后,陈昌建在濠江过了几天战战兢兢的日子。他虽不明白那大哥为何要揍他,但当务之急是产业不能败,他已顾不得其他。 匆忙返回燕市,他第一时间登报表明,自己与陈柏洲解除法律上的父子关系,且去民政局将陈柏洲从户口簿中抹去。 如此一来,陈柏洲与陈家就再无关联。 毕竟那位大哥说了,要卖去濠江的人,不能再与亲人有任何关系。 他做完这些事后,便来邵家要人。 邵显得知消息后,还担心陈柏洲伤心难过,结果陈柏洲似乎早有预料,平静得不可思议。 陈家要人,邵家不能不给。 陈柏洲当着陈昌建的面上车。 他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陈昌建,眼神平静得可怕。 陈煜拄着拐杖笑嘻嘻瞧热闹,柏美娟捂着脸不敢看他。 陈昌建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也卖了一些产业,但好歹保住了根基,东山再起不是问题。 要是没有陈柏洲,他就得倾家dàng产。 当然,他对外宣称,自己找到陈柏洲的亲生父亲,现在是要送陈柏洲回他亲生父亲那里。 至于亲生父亲是谁,没人听说过,也没人去关注。 车门嘭地一声关上,陈柏洲静坐在车内,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紧紧抠进座位里。 邵显眼睁睁看着陈柏洲离开,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蔡雅兰担心他难过,轻声安慰他:“既然找到小洲爸爸,他去跟他爸爸也挺好的。”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瞒着蔡雅兰和邵博远,邵显不敢表露太多,只闷闷点头。 等会儿还有热闹瞧,他看了一眼陈家方向,心里冷哼一声。 小孩看上去平平静静的,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陈昌建当真有胆! 果然,没过一会儿,别墅区就响起警笛声。 左邻右舍纷纷暗中窥视,目光齐聚陈家别墅。 陈家犯事儿了? 警察在陈昌建惊慌失措、大喊大叫中将他拷上车,陈煜一时不慎没站稳,直接扑倒在地,柏美娟则直接傻愣在原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雅兰也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连忙拨出好几个电话,得到一些消息后,忍不住低骂一声。 原来陈昌建涉嫌参与拐卖儿童案件。 在濠江特区,有个相当猖獗的犯罪团伙,专门诱拐漂亮孩童,将其卖给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警局接到不知名市民举报,所以要把陈昌建带回警局讯问,并拦截住载着陈柏洲的车辆。 汪淑芬也得到一些消息,来邵家陪蔡雅兰一起吐槽。 “真是人面shòu心,还说找到小洲的亲生父亲,没想到是想把小洲卖去那种地方,真是……” “妈,那柏洲会有事吗?柏洲以后怎么办?”邵显故作担心问道。 蔡雅兰心疼陈柏洲,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道:“既然陈昌建已经跟小洲解除关系,不如以后就让小洲住我们家好了。幸亏有人举报,要不然小洲真要遭那种罪可怎么办?” “谁说不是呢?”汪淑芬也气愤至极,“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过了不久,陈柏洲被送回陈家,陈昌建也回来了。 他一口咬定被人欺骗,以为陈柏洲亲生父亲真的被人找到,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情。 此事涉及濠江特区,警局无法深入去查,自然不知濠江赌场的事情,因为没有确切证据,只好将陈昌建放回来。 邵显不是没想过送陈昌建坐牢,但到底不够现实。 要不是有唐欣帮助,他们也做不了这个局。 在濠江,赌场所属势力与那些温柔乡所属势力有些龃龉,唐欣便借机利用赌场人脉,故意给陈昌建下套,顺便举报一下濠江猖獗的人口贩卖组织。 当然,为了不bào露自己,她没有提供更为确切的消息。 毕竟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让陈柏洲脱离陈家。如今目的达成,便不好再闹出其他事情。 邵显并没有不甘心。 即便陈昌建真被判定拐卖儿童罪,也不过几年牢狱之灾,且他未遂,或许刑期更少。 这种情况,远比不上前世凄惨。 陈柏洲自己的仇,让他自己以后去报好了,其他事,邵显不愿过多插手,暂时也没能力插手。 虽陈昌建被警察放回来,可陈柏洲与陈家关系决裂已成定局。 陈柏洲沉默地从陈家搬离,入住邵家。 邵家这种态度,摆明与陈家对立,陈家也因这事名声尽毁,加上陈昌建输了一些产业,现在的陈家面临窘境。 邵家不与陈家往来,其他人也不愿与陈家合作,陈家眼看就要败落。 这些事已与邵显无关,反正陈柏洲已经不是陈家人,他并不将陈家放在心上。 如今最紧要的,当属跳级一事。 晚上吃完饭,蔡雅兰把邵显叫到自己房间里,斟酌着问:“显显,你愿不愿意妈妈收养小洲?” 邵显知道陈柏洲身世,他私心是不想收养陈柏洲的,免得以后麻烦,但如果不收养,陈柏洲在邵家难免会尴尬。 “妈,要不我去问问他的想法?”邵显回道。 蔡雅兰点点头。 邵显回到房间,陈柏洲正认真做题,似乎白天的事情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柏洲,我妈说要收养你,你愿不愿意?” 陈柏洲愣住了,他捏着铅笔抬头看邵显。 收养,是不是就成了邵家的儿子?是不是就要跟邵显一起喊爸爸妈妈?是不是以后要叫邵显为哥哥? 理智告诉他,这是他最好的选择。可他心里却有些犹疑,似乎有道声音在阻止自己。 他知道邵显不会在意,但他不想分去邵显的爸爸妈妈,也不想成为邵显的弟弟。 邵显见他半晌不说话,面上有些为难,就知道答案了。 “你不愿意也可以,反正你以后就住在家里,办不办手续都一样。”邵显说完便回去找蔡雅兰。 蔡雅兰听闻之后,也歇了收养的心思。 “显显,你以后可不许欺负小洲。”她郑重嘱咐道。 她觉得小孩之所以不愿被收养,是因为被陈家伤透了心,不敢再相信别人。 邵显笑道:“我可从来没欺负他!妈,我还有事跟你说。” “又有什么鬼点子?” 邵显伸出小手给她捏肩,带点撒娇道:“妈,我想跳级,暑假后直接上六年级,柏洲和钱文杰跟我一起,行不行?” “跳级?”蔡雅兰有些惊讶,“你为什么要跳级?” 邵显无奈道:“五年级的知识我都会了,觉得再去上课没意思,还làng费时间。反正学校也有跳级考试,只要开学前通过考试,学校就给跳级。妈,你就让我们试试吧。” 蔡雅兰又自豪又欣慰,孩子想跳级,她有什么好拦的? “行,到时候我带你去跟学校说。” “还有一件事,”邵显语气忽然变得严肃,“妈你觉得崔悦姐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蔡雅兰看他一眼,“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这句话简直就是让小孩子闭嘴的利器。 可对邵显没用,他继续说道:“妈你还记得上次去世纪广场吗?我好像见过她,她还跟一个哥哥手牵手呢。” 这话是编的,但崔悦跟他哥之前,确实jiāo过男朋友,还不止一两个。 为将源头掐灭,邵显只能选择做个恶人。曾经jiāo过男友无可指摘,但邵显这样说的用意,是为提醒蔡雅兰和邵蕴。 蔡雅兰神色微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轻斥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觉,其他事你少管。” 见她听进去,邵显也不再废话,回到自己房间。 “柏洲,咱不做题了,早点睡觉吧。” 陈柏洲一道题正算到中途,但闻言后立刻放弃,连忙收拾gān净,开门打算回自己房间。 离开前,他忽然转身看向邵显,在邵显略微惊讶的目光中,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 “晚安。” 第二十章 下课铃一响,老师刚离开教室,初一一班体育委员就蹦到讲台上,试图慷慨陈词,号召同学们积极参与第九中学第36届秋季运动会。 但是说了半天,班上表示要报名的依旧寥寥无几。 体育委员长得人高马大,叫任峰,家境不错,听说从小学跆拳道,有些功夫底子。他以身作则,给自己报了长跑和接力赛,要不是每人限报两个项目,他或许会报更多。 见同学们没有响应,任峰看起来相当难过,走下讲台打算一个一个询问。 刚入学没两个月,大家都还不熟,任峰脸皮再厚,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一路问下来,脸都涨红了。 等他抵达倒数第二排的时候,看到座位上的男生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不免停顿了一下,正思考要不要叫醒他。 他知道男生叫钱文杰,家里挺有钱的,跟两大班草是铁哥们,平时就跟两班草玩,不太在意其他同学。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钱文杰的椅子腿突然被后桌少年踢了一下。 不仅钱文杰吓了一跳,连任峰都有些发愣。 踢椅子的正是邵显。 钱文杰差点跳起来找人gān架,结果看到邵显,立刻怂了,忙笑嘻嘻问:“少爷有何吩咐?” 邵显看了看任峰,问钱文杰:“运动会报不报名?” “您报不?”钱文杰反问。 邵显点点头,对任峰道:“帮我报个接力和跳高。” 任峰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看着邵显的眼睛里充满感激。 他原以为邵家二少高冷不易接近,没想到这么有集体荣誉感,还主动报名。 既然邵显报名了,钱文杰也不逞多让,报了铅球和标枪。 任峰弯腰填完表格,目光落在邵显的同桌陈柏洲身上。 他正欲开口,就听这位陈同学冷淡道:“跳远,长跑。” 传言诚不欺我,陈同学虽然长得好看,但性格真的相当高冷了,要不是邵显和钱文杰报名,他估计理都不会理自己。 见两位班草报名之后,其他人也不禁意动,尤其是女生。 学习委员郝露知道三人报名之后,也果断填上自己名字。 说到郝露,她小学的时候就跟邵显同班。 这姑娘自尊心和好胜心都比较qiáng,四年级下学期期末考试后,因为邵显和陈柏洲并列第一,她整个暑假都在学习,打算在五年级跟两人打擂台。 可就在开学报名前几天,她听说两人要跳到六年级,确定消息是真的之后,她毫不犹豫也参加了跳级考试,跟两人同上六年级。 六年级期间,邵显和陈柏洲参加多次竞赛获奖,郝露也不甘示弱,一直紧追不舍,基本上两人不管做什么,她都跟较劲似的,非要争个胜负。 毕竟在此之前,第一都是她的。 如今升学上了初一,他们又被分到一个班,虽然入学不到两个月,但各科基本都测了验,邵显和陈柏洲依旧名列前茅,郝露被两人死死压在下面,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成绩上不如两人,总不能在运动会也丢分,怀着这样的想法,郝露果断给自己报了名。 因邵显三人带头,班上同学也就不排斥参加运动会,任峰轻松完成任务,将名单jiāo给班主任。 “显显,”钱文杰完全转过身,手撑在邵显桌面上,神神秘秘道,“刚才郝露又在看你们。” 钱文杰六年级开始跟邵显一个班,对郝露这种明里暗里较劲的小眼神看得真真切切,每次都调侃一下邵显。 “上课了。”陈柏洲边计算题目边提醒他。 语调冷冷清清的,配上他jīng致如冰雕的脸,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心里发冷。 偏偏邵显这家伙还觉得陈某人乖得不得了。 当然,陈柏洲也只有在邵显面前才会笑。 钱文杰撇撇嘴回过身去,便没看到冷酷的陈某人,从书包里掏出一颗荔枝味的糖果,细心剥开,送到邵显面前。 “我今天带的吃完了,没想到你也带了。” 邵显目露惊喜,凑近陈柏洲耳边悄声表达欢喜,然后毫不客气,低头用舌头一卷,糖果被吞入嘴里。 恰逢老师走进教室。 陈柏洲眸中露出点点笑意,唇角弯起,然后继续拿笔做题。 放学后,邵显和陈柏洲回到邵家,钱文杰孤单回自己家。 家里只有孙姨,邵父、邵母、邵哥都不在。 邵显前世已经习惯了。以前他年纪小,所以蔡雅兰牺牲自己的事业,在家多陪他。等他到了初中,蔡雅兰便继续事业,所以邵显从初中开始就很自立。 可现在不同,如今他有陈柏洲陪伴,比前世好太多。 一年的时间,足以消磨身上的伤痕。 陈柏洲不再是以前战战兢兢的小孩,他变高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瘦弱。 小孩长开了,眉眼越发jīng致,这一年因为营养均衡,已经跟邵显一样高,要是继续下去,肯定会超过邵显。 邵显每次想到这件事,就不禁有些忧伤。 前世傅柏洲好像比自己高一点点,但那是因为他在陈家受nüè到十几岁,错过了发育最好的时间。 而这一世,自己怕是更比不过。 邵显想是这样想,但在陈柏洲的饮食方面,依旧很小心体贴,毕竟小孩胃不太好,需要仔细jīng养。 他正想着,孙姨将饭菜放在桌子上,面露难色道:“二少,洲少,我老家有点事,要请几天假,已经打电话跟夫人说过了。” 邵显愣了一下,面露不舍,却还是道:“孙姨,家里事情重要,没关系的。” 孙姨微笑离开。 刚吃完饭,蔡雅兰就打电话回来。她jiāo待邵显后面几天到钱家蹭个饭,邵显嗯嗯答应了。 讲完电话后,邵显靠在沙发上,对陈柏洲道:“咱们后面几天要麻烦汪阿姨了。” 陈柏洲弯唇笑笑,去厨房切了水果端来。 十一岁的少年,修长挺拔,肤色白皙,此刻眼睫低垂,掩住宝石般的瞳仁,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令人赏心悦目。 “要是你能一直……”邵显半睁着双眸,喃喃道。 陈柏洲没听清,抬眸一瞬间,光华乍然显现。 “什么?” 邵显回过神来,失笑道:“没什么,吃完水果就上去写作业吧。” 陈柏洲吃得很少,盘子里的水果基本上都落入邵显肚子里。 水果吃完后,两人相携到房间看书写作业。 他们虽然在上初一的课程,却已经自学到初三。 邵显好歹还有前世记忆加持,初中课程对他来说也不算很难。 可陈柏洲不一样,在这一年里,他向邵显展现了什么叫天才般的智商。 邵显时常想,他前世输在傅柏洲手上,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冤。 两人学习到晚上十点,邵显起身收拾衣服去洗澡。 陈柏洲仔细帮他收拾书包,刚要将书包拉上,却发现最外侧的小包,露出一角粉色信封。 粉色,代表男女之间的暧昧与心动,陈柏洲很清楚。 目光刹那间幽暗下来,他呆愣良久,方下定决心,伸手去拿信封。 却闻浴室里水声停歇,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陈柏洲手往回一缩,深吸一口气,将小包拉链拉好,遮住那封信。 他下意识想,要是邵显永远看不到这封信就好了。 第二十一章 邵显从浴室出来,见陈柏洲依旧站在书桌前,也没多想,随意问道:“怎么还不去睡?” “嗯,马上去。” 陈柏洲微微启唇,到底没有说出情书一事。 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女们,对情爱总是充满憧憬,那些青涩的暧昧经多年沉淀,终将幻化成最令人难忘的果实。 陈柏洲回到房间,洗完澡后躺在chuáng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那封粉色的情书。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一封情书而已,邵显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女孩子那么多,得到一封情书很正常,自己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是。 可为什么他心里这么堵闷?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 陈柏洲翻来覆去睡不着,邵显那边也不见得多安静。 他又梦到了傅柏洲。 酒会上喝得有些醺,助理不知道跑去哪儿,他只好安静靠在墙上。 没一会儿,皮鞋踏地的声音传入耳中,邵显在半迷糊半清醒状态中,看到来人的脸。 俊美,冷漠,眸子泛着微蓝的光芒,那颗细小的泪痣,让这张脸生动不少。 “傅总,好巧。”邵显靠着墙,皮笑肉不笑。 傅柏洲冷冰冰得像个机器人,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好巧。” 真是讨厌极了。 从没有哪个人能让自己这么无力。 邵显忽然恶从胆边生,见四周无人,便迅速伸手握住男人手腕,将他往面前一拽。 两人离得很近,甚至呼吸jiāo融。 邵显明显感觉掌中的手腕在微微颤抖,似是在厌恶别人碰触。 “傅总果然有洁癖,不喜欢别人触碰,”邵显睫毛轻抬,眸光迷蒙,却有几分勾人,“你这样的,岂非连接吻都没有过?” 傅柏洲努力克制手腕颤抖,静静凝视他,“你有过?” “你说呢?”邵显垂眸,缓缓凑近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没有也要说有啊!输人不输阵。 傅柏洲面无表情,任由他靠近,直到两人鼻尖相触,唇不过毫厘之差。 “邵总!”不远处传来助理惊呼声。 邵显陡然睁开眼睛,胸腔处颤动得厉害,呼吸略微急促。 窗外漆黑一片,他默默躺在chuáng上许久,然后伸手捶了一下脑门。 他前世真的这么撩过傅柏洲? 方才助理声音将他惊醒后,他甚至还有些懊恼,为什么没有亲上去,现在清醒过来,只觉得脸上烧得慌。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第二天早上,邵显和陈柏洲准时起chuáng。 孙姨上午才出发,所以准备了早餐。 她明显发觉,二少和洲少今天有点不一样。以前一起吃早餐的时候,两人还时不时讨论题目,今天却没一个人说话。 其实,邵显不是不说话,他只是在昨晚做了那个梦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柏洲。 撩成年傅总他还能接受,可现在,陈柏洲才十一岁,还是个小孩,恕他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毕竟昨晚砰砰乱跳的心不是作假。 陈柏洲则是因为没告诉邵显情书,心里有些愧疚,又因为自己所作所为生出自厌情绪,觉得自己实在辜负邵显的信任。 他没资格跟邵显说话。 两人心思各异,都只低头喝粥吃点心。 上学路上,钱文杰见两个小伙伴都沉默不言,不由哀嚎一声:“你俩怎么都不说话?好无聊啊。” 陈柏洲不说话就算了,怎么连邵显都这么沉默?难不成两人吵架了? 这可不得了。 钱文杰仔细瞅两人神情,粗眉一紧,不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显显,柏洲,你俩真的吵架了?”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没吵架。” “没。” 两人异口同声,话音刚落,不禁对视一眼。 邵显面对陈柏洲的眸子,心里不由一愣,然后就释然了。小孩眼神太过清澈,跟前世的傅柏洲完全不同,他心里暗暗自责,对小孩笑了一下。 陈柏洲见他笑,便也弯唇笑起来。 钱文杰见状,对自己更加佩服,要是没有自己,这两人还不知道会别扭到什么时候。 “对了显显,你书包里有封情书,你昨晚回去有没有看到?”钱文杰笑得贱兮兮的。 陈柏洲猛地看向他。 邵显一脸困惑,“什么情书?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昨天一起上厕所,回来后我听我同桌说的,他没说是谁。” 钱文杰哼哼笑了几声,“你真没看见?” 见他不似撒谎,邵显只好翻开书包找情书,翻了好久才在最外面的小兜里找到。 粉红色的信封,代表少女甜甜的情愫。 陈柏洲面无表情,捏着书包的手渐渐发紧。 “你不打开看看?”钱文杰见邵显只是看了看信封就塞回包里,困惑问道。 邵显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都三十岁了,对十一二岁的小萝卜头丝毫不感兴趣。 陈柏洲轻舒一口气,却又觉得自己这种情绪很奇怪。 钱文杰不禁竖起大拇指,“真淡定。” “小孩子就该好好读书,谈什么恋爱?”邵显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上大学之前不准谈恋爱,知道不?” 钱文杰也没这个心思,闻言连连点头。 邵显又看向陈柏洲,陈柏洲立刻表明态度:“我不会的。” 他只想跟邵显待在一起,至于其他人,他连脸都记不住。 见两人都听劝,邵显相当欣慰。 几天后,第九中学第三十六届运动会开幕。 开幕式的时候,每个班级都统一着装,依次经过主席台,由一人举着班牌率领。 初一一班的领队是郝露。 她相貌清清秀秀的,个子也高挑,还是学习委员,班上同学一致选她当领队。 郝露也确实不怯场,领着一班雄赳赳气昂昂经过主席台。 邵显站在队列最后一排,还能听到前头有男生在议论郝露。 有说她长得漂亮的,有说她成绩好的,还有说她目中无人,仗着成绩好不理人的。 真是无聊透顶。 钱文杰走在邵显旁边,自然也听见几人议论,忍不住提高些音量对邵显道:“有些人长得不咋地成绩一塌糊涂,还在背地里评论别人,真是好笑。” 前面几人顿时安静下来,又气愤又羞恼。 邵显笑着回道:“今天有你的项目,好好表现,争取为班级争光。” “显显你也是啊。” 开幕式完毕,赛程正式开始。 田赛和径赛是分开的,钱文杰上午就有铅球比赛,邵显和陈柏洲没去凑热闹,而是找了一yīn凉处,拿出初三试卷,开始做起来。 两人速度都很快,邵显暗中跟陈柏洲较起劲来,似乎又找到前世跟傅柏洲jiāo手时,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很慡,很刺激。 两人沉浸在试题中,没注意身后站着一人。 直到他们几乎同时做完,身后之人才出声问道:“你们又准备跳级吗?” 邵显回过头去,就看到郝露目光盯在他们试卷上。 “是啊,要一起吗?”邵显坦然回道。 郝露严肃颔首,“我也有这个打算,但是我学得没你们快,我刚刚学完初二的知识。” 邵显油然而生敬佩之情,女学霸啊! “不着急,初一还有一年时间。”邵显安慰她。 郝露忽然笑起来,“别人说你很难接近,其实也没有嘛。”她说着,看了看陈柏洲,“陈柏洲同学跟传言还是差不多的。” “他就是不爱说话。”邵显觉得郝露也没有别人说的那样傲慢。 她只是将jīng力都放在学习上,哪能考虑其他事情? 郝露大大方方方在两人身边坐下,忽然问邵显:“我写给你的信你看了没有?” 邵显:“……” 什么?! 第二十二章 微风轻轻拂过树叶,哗哗作响,邵显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信?”他觉得小心脏有点儿震颤。 郝露细眉一蹙,“你没看到吗?就放在你最外侧包里。” “啊哈哈,”邵显gān笑两声,“我平时不用那个包,还不知道,对不起啊。”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吗?写什么信! 他已经肯定郝露写的绝对不是情书。 陈柏洲一边对答案一边竖起耳朵听。不可否认,在听到郝露提到那封信的一刹那,他连试卷都看不清楚了。 现在郝露这么坦然,说明一定不是情书。 心顿时放下。 “没关系,”郝露漫不经心道,“我之前以为你不好接近,不想当面跟你说,免得找不自在,现在咱们也算认识,就当面跟你说好了。” 都说女生比男生容易早熟,这话一点也不假。 邵显点点头,“你说。” 郝露面容严肃,“能借纸笔用一下吗?” 纸笔递上。 她迅速在草稿纸上写下一道题目,递给邵显和陈柏洲两人,说道:“这道题有五种解法,你们做一下看看。” 邵显:“……” 学霸的思维就是不一样,他愣怔几秒,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要用粉色信封?” 郝露细眉一挑,“你不是不知道吗?” “实在抱歉,看到粉色信封,我以为……”邵显面带歉意道,“所以为什么用粉色信封?” 直接一张纸扔到他桌子上就行了啊。 郝露叹口气,“总觉得光秃秃一张纸不够有仪式感,我就找同桌借了一个信封,她给我粉色,我就用了。” 这个操作很可以,邵显甘拜下风。 以郝露的成绩与个性,按理说在前世应该不至于没有姓名,可他脑海中确实查无此人。 “五种解法。” 就在邵显和郝露说话的时候,陈柏洲已经将解法简略写下,递给郝露,打断两人对话。 郝露明显惊讶无比,她连忙接过草稿,看着五种简略版的解法,简直不敢置信。 她当时也就只想出三种解法,而且花了半个多小时。 压制住心中的汹涌澎湃,她嗓音发紧问:“你做过这道题吗?” “没有。”陈柏洲淡淡道。 邵显与有荣焉,看了一遍题目,脑中迅速列出五种解法,再去看陈柏洲写的解法,不禁更加高兴。 “确实没见过,”邵显笑道,“这题很有趣。” 震惊过后,郝露油然而生一种拜服。 “你俩确实厉害。” 虽如此,却更生斗志。 邵显欣赏这样的人,对郝露的态度不由更加和善。 一旁的陈柏洲忽然起身道:“去看钱文杰比赛?” 不是说好不去看的吗?邵显有些疑惑,却还是附和道:“好,去看看他能不能进决赛。” 还想讨论难题的郝露:“……” 总感觉陈柏洲同学对她有点敌意,真奇怪。 两人来到田赛赛场,钱文杰满头大汗,见到他们过来,兴奋朝他们挥手。 围观比赛的学生见到初一一班两班草,不由连连低呼,纷纷往他们这边偷瞟。 之所以是班草不是校草,是因为邵显和陈柏洲年纪小,还没长开,稚气未脱,长得虽好看,但实在不符合学校女生对高大校草的想象。 当然,邵显和陈柏洲也没在意过这些事。 两人看了一会比赛,钱文杰优势很大,顺利进入决赛。 他揪起运动衫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走到两人面前。 邵显递水给他,他咕隆咕隆喝下几口,“渴死我了。” “辛苦了。”邵显随口说道。 三人回到班级大本营,钱文杰道:“下午是四百米接力,显显你加油!” 邵显点点头,看向运动场上的景象。 年轻学子们挥洒汗水,激扬青chūn,他们欢呼着,雀跃着,奔跑着,让邵显感受到了久违的活力。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下午接力赛。 初一一班派出四名选手,其中三个都生得壮实,一看就是跑步的好手,唯独邵显一个人,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画风迥异。 第九中学的学生大多听过邵显大名,毕竟是邵家二少,在学校里也算大名鼎鼎。 有人是因为他背后的权势,有人则单纯是因为他的颜值和成绩。 径赛场边围着不少人。 邵显是最后一棒,他要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度跑向终点。 他爆发力向来不错,只要前面三人夯实基础,他是不会拖后腿的。 陈柏洲站在终点处,静静等候邵显跑向自己。 发令枪声轰然炸响,第一棒选手奋力奔跑起来,风从他们耳边呼啸而过,不过短短一百米,却仿佛榨gān了他们身体里每一滴水,嗓子gān渴得要冒烟。 第一棒一班表现中上,差距不太大。 第二棒、第三棒,一班渐渐追上来,几乎与另一班持平。 当最后一棒jiāo到邵显手中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加油声充斥邵显耳边,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他已经无法在意,也没管旁边跑道选手如何,他只是尽全力发挥出自己最qiáng的实力。 一百米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但对邵显来说却又很漫长。 当他竭尽全力踏上终点线的时候,一双手臂向他伸来,他下意识扑向对方。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胸腔的激烈跳动毫无保留,传到陈柏洲身上。 他紧紧搂着邵显,听到他剧烈的喘息,声声砸在耳边。 “显显没事吧?”钱文杰在旁边关心道。 邵显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陈柏洲身上,边喘边道:“没事,扶我去旁边歇会儿。” 陈柏洲松开他,握着他凉凉的手臂,道:“先慢走一会儿。” “好。” 钱文杰和陈柏洲一左一右搀着他,邵显无奈笑道:“我真没事,你们不用这么小心。” 他说着,甩开两人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陈柏洲适时递上水,瓶盖已经打开。 邵显仰头喝了两口,体育委员任峰就兴奋走过来,竖起拇指赞道:“邵显你行啊,咱们拿了第一!” 在前头差距不多的情况下,邵显夺得第一,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 “是大家的功劳。”邵显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水渍。 陈柏洲从裤兜里抽出一张纸,仔细替他擦了擦。 “那你先歇着,我去那边看看。”任峰说完就离开了。 三人回到一班集合地,桌上有些橘子,是用班费买的。 陈柏洲迅速剥开一个橘子,仔细撕下白色的橘络,递到邵显唇边。 他们之间常有默契,一喂一吃早已驾轻就熟。 邵显启唇咬住橘瓣,唇不慎碰到陈柏洲指尖,他毫无所觉,陈柏洲却觉得心头一跳。 他连忙低首,继续撕下橘络。 钱文杰在旁围观,觉得自己就是空气,完全被两人无视。 “陈柏洲,你对显显也太好了吧。” 邵显挑眉得意回道:“他不对我好对谁好?是吧柏洲?” 他看向陈柏洲,眉眼俱生笑意。 阳光从树叶缝隙间落下,细碎如珠玉,随风在邵显脸上摇曳。 陈柏洲呆呆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心跳比邵显刚跑完那会儿还要激烈。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似要敲碎他所有理智。 “柏洲?”邵显惊讶挥挥手,“你难道还有其他人?” 眼里溢满难过。 陈柏洲心跳一滞,忙摇摇头道:“没有,只对你好。” 话一说出口,他忽然就生出几分了悟。 没错,他这一辈子就只对邵显一个人好。 “我记住啦。”邵显笑得很开心,浑然不知陈柏洲心中波涛汹涌。 赛场喧嚣声,钱文杰打趣声,似乎都离他远去。 他眼中只剩下邵显被汗浸湿的侧脸。 好看到极致。 第二十三章 运动会第二天,邵显三人都有比赛。 邵显跳高,钱文杰标枪,陈柏洲跳远,三场都在上午进行。 陈柏洲还有个长跑在下午。 今天天公作美,层云将阳光遮住,生出几丝凉慡。 三人上午的比赛都取得不错的成绩,中午吃完饭后,陈柏洲打算拿出试卷做题,却被邵显拦住。 “下午还要长跑,睡一会儿养jīng蓄锐,甭写了。” 陈柏洲素来听邵显话,闻言放回试卷,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 他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半张脸朝向邵显。 邵显只能看到他鼻梁与眉眼,不由得就看上瘾了。 陈柏洲眉毛浓淡适宜,眉形很标致,眉尾处锋利如刀刃,微微上扬,携几分冷厉。睫毛浓密卷翘,于眼下投she出几分yīn影,眼尾下那颗泪痣清晰可见。 在前世,傅柏洲最为人称道的就是这张脸,邵显也从不否认这件事。 现在的小孩还太稚嫩,青青涩涩的,还没长开呢。 他看着看着,渐渐也闭上眼睡着了。 等他呼吸渐趋平缓,陈柏洲忽然睁开双眸,眼中没有一丝睡意。他静静凝视邵显半晌,方重新闭上眼睛。 下午长跑比赛开始,陈柏洲站在起点线前,等待发令枪响,枪声响之前,他看了一眼邵显。 邵显笑着冲他挥手,用口型说“加油”。 陈柏洲还没来得及回以微笑,枪声便在耳边炸响。 身体反she性往前跑,他已顾不得其他,只能均匀呼吸,调整自己的频率。 长跑比拼的是耐力,论及耐力,他自认不比任何人差。 一圈、两圈、三圈…… 有人超过他,也有人被他甩下,他始终保持匀速状态,一点一点往终点迈去。 他心里默数着圈数,快到最后一圈的时候,他开始加速。 赛场外的呐喊声已离他远去,他只听见自己qiáng烈的心跳声。 忽然,场外传来一阵惊呼,他陡生危险感,却已来不及。 一股大力猛然袭上他背部,他失力之下,直接往前倒下,好在反应及时,用手掌撑地,可即便如此,他的膝盖也被地面划伤,火辣辣地疼。 这么一耽搁,他前期打好的基础瞬间瓦解。 “陈柏洲,有没有受伤?咱不跑了!”邵显焦急的声音落入耳际。 陈柏洲趴在地上,看了邵显一眼,心中却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不能输!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迅速爬起来,完全不顾腿上疼痛,往终点线飞奔而去。 一个、两个、三个…… 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超越一个又一个对手,最终撞断红线。 下一秒,他再也支撑不住,闭着眼直直往前方倒去。 扑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清朗,香甜,轻易让人沉迷。 晕过去之前,他听到邵显焦急的声音,离得很近,却又似飘向很远的地方。 但这已经足够了。 邵显紧紧抱住陈柏洲,面上俱是沉冷。 班主任连忙过来问询,邵显面无表情道:“老师,我先带陈柏洲去校医室。” 至于那个故意撞倒陈柏洲的人,他记住了。 钱文杰帮他一起将陈柏洲扶到校医室,校医仔细检查之后道:“没什么事,就是身体底子不太好,运动过量导致的,缓一会儿就行,我先替他清理手上和腿上的伤。” 陈柏洲手掌和膝盖处,在摔倒时与地面发生摩擦,如今皮肤都被刮破,看起来惨不忍睹。 就这样,他还坚持着跑完全程,甚至还得了第一名。 邵显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同时又很骄傲。 “医生,你能轻点吗?”邵显见陈柏洲疼得眉头轻蹙,不由开口道。 医生倒也不生气,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行,我尽量,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嘛。” “那当然,青梅竹马的情谊!”钱文杰接话道。 邵显瞥他一眼,“你是青梅?” “哎呀,就那个意思,”钱文杰嘿嘿笑道,“要不然竹马竹马也行啊。” 他正说笑着,陈柏洲醒过来,眸子里先是迷茫,待看清邵显,才真正清醒过来。 “先别说话,喝点水。” 邵显喂他喝了两口水,陈柏洲气色渐渐恢复,道:“我没事。” “你都晕倒了!”钱文杰不赞同道,“你那么拼命gān嘛?就一个比赛而已。” 陈柏洲还没开口,邵显就替他说话了。 “柏洲是为班级荣誉着想,不过身体最重要,以后不能再这样。” “好。”陈柏洲微微一笑,长睫低垂,掩去眸中暖色。 校医上完药后,三人重回赛场,邵显从包里掏出一枚糖果给陈柏洲。 橘子味的,很甜。 郝露走过来,看了几眼陈柏洲,对邵显说道:“撞倒陈同学的是四班崔航。” “崔航?”邵显舌尖滚过这两个字,仿佛裹挟着杀气。 钱文杰忍不住抖了抖,“显显,你认识这孙子?” “还记得四年级时我哥相亲那次吗?”邵显微笑道,“崔航就是崔悦的弟弟。” 那次相亲之后,邵显跟蔡雅兰提及崔悦与其他男性牵手后不久,邵蕴就没再联系崔悦。 不是因为她jiāo过男朋友,而是查到她脚踏两只船。 邵蕴又不喜欢绿帽子,当然不再与崔悦往来。 但崔悦还不知道自己bào露,她本身心比天高,因为邵蕴单方面拒绝jiāo往,自尊心受到打击,对邵蕴甚至邵家生怨。 邵显不知道崔航为什么要撞倒陈柏洲,但不外乎因为这类私怨。 说到底,陈柏洲是因邵家遭罪。 崔航不敢动他,自以为陈柏洲不受邵家重视,撞一下根本没什么,所以才动手。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又怎么了?他为什么要害柏洲?”钱文杰不解。 “去问一问就知道了,”邵显说着起身,问道,“一起去?” 陈柏洲和钱文杰自然跟随。 郝露也好奇想跟去。 “女孩子还是不要去的好。”邵显一句话拦住她蠢蠢欲动的脚步。 三人往四班集合区走去。 半途中,钱文杰突然鬼叫一声,“我好像记得,陈煜就在四班!” 陈煜比他们都大一岁,原先高他们一个年级,三人跳级后,就和陈煜同级了。 不过自从陈柏洲脱离陈家后,邵显就再也没关注过陈家,陈煜在四班这件事,他还真的不清楚。 四班集合区,有几个男生女生正坐着嗑瓜子。 见邵显三人过来,女生面色激动,男生如临大敌。 “崔航在哪里?”钱文杰怒目问道。 男生显然不敢招惹三人组,心里虽不慡,但还是回道:“应该是去上厕所了。” 操场旁有个公厕,邵显三人又往公厕走去。 “显显,要是崔航那怂包逃回家了怎么办?”钱文杰担心道。 邵显轻轻一笑,神情意味不明。 钱文杰忽然觉得jī皮疙瘩纷纷起义。 “柏洲,你想怎么做?”邵显忽然问向陈柏洲。 陈柏洲一直保持沉默,他才是受害者,他最有权利发表看法。 “在学校打人斗殴会受处分,”陈柏洲不假思索道,“让他给我道歉就行。” 他牢记一年前邵显告诉他的话。 不要以bào力手段解决问题,而且,他现在也没能力以其他方式报复回来,不如轻轻放下,等待时机。 邵显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到底心存柔软善良,于是拍拍他肩膀道:“他故意撞伤你,不教训一下怎么行?” 说完,领着两人走到公厕门口。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少年大多是冲动的,可冲动之后他们便会害怕,公厕里的崔航将这句话体现得淋漓尽致。 “怎么办?要是邵显找我麻烦怎么办?” 另一道声音不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让你撞了邵显,受伤的是陈柏洲,那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邵显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仔细听,其实声音有点虚。 当然,崔航没听出来,他一遍又一遍问:“真的吗?你没骗我?” 陈煜满脸不耐烦,这崔航看起来挺猛,没想到内里是个草包。 他正要继续哄骗,却忽然听到脚步声,顿时往厕所外看去。 “当然不是真的,”邵显手上拿着一根藤条,微笑道,“崔航,你怎么能相信陈煜的鬼话呢?” 第二十四章 崔航尖叫一声,蹦跳着往陈煜身后躲去,仿佛邵显是个恶贯满盈的大魔头。 陈煜:“……”妈的,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怂货! “你想gān什么?”他色厉内荏问道。 钱文杰早就看他不慡,且两人有旧怨在,这次陈煜又让人伤害自己的小伙伴,他也不想再温柔。 “暗地里算计人,真特么恶心透顶!”他一双浓眉透露着万分鄙夷,“陈煜,有本事就光明正大打一场。” 陈煜当然不会主动找抽,“校内打架斗殴要记处分的,钱文杰,你以为家里有几个钱就能为所欲为?” 这话说的,好像他自己从来没仗过势一样。 太特么双标了。 “还是别废话了,”邵显握着手里的藤条,看向崔航,轻描淡写道,“听说你家里最近有些困难,没零花钱了吧?” 崔家最近在一个项目上栽了跟头,资金链确实断裂,家里氛围凝重,崔航手头越来越紧是事实。 前世因为崔悦是邵蕴女友,所以在邵家帮助下,崔家才会顺利渡过难关。 “你怎么知道?”崔航忍不住问道。 邵显笑了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故意伤害陈柏洲,你得跟他道歉。” 道歉很简单,崔航没来由很怵邵显,就不假思索道:“陈柏洲同学,是我对不起你。” 他如此识相简直令人叹为观止,陈煜不敢置信,死死盯着他。 这倒是在邵显意料之中,毕竟崔航本性如此,能屈能伸。 “你跟陈柏洲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撞他?”藤条一下又一下轻拍在掌心,在安静的公厕内,叫人心惊胆战。 崔航看看陈煜,又看看邵显手里的藤条,动动唇,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已经相当明显了。 “崔航,”邵显迈出几步,将藤条jiāo到他手里,眯着眼凑近他耳边,缓声故意吓唬道,“我有很多方法,能让你在学校无法立足,也能让你家彻底消失在燕市。” 崔航震惊看着他,手里的藤条欲掉不掉。 “你撞陈柏洲的时候那么gān脆,怎么现在不敢了?”邵显嗤笑一声,“这对你来说可是小儿科,其实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叫家长,毕竟咱们都是未成年,有什么争执,还是双方家长出面比较合适。” 当然不能叫家长! 要是让邵家知道,他们崔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跟邵家相比,陈家根本不算什么。 他稳定心神,手拿藤条bī近陈煜。 陈煜当然看出不对,想往厕所外冲去,但钱文杰堵住厕所门口,像一尊门神,他压根逃不出去。 “啪!” 藤条重重落在陈煜背上,陈煜想要反抗,却被挥舞成影的藤条抽得痛呼一声,只能抱头鼠窜。 崔航原本不太愿下手,但在看到陈煜满脸痛色的时候,神情陡然一变,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入胸腔。 他突然变得很兴奋。 一次又一次,藤条落在陈煜身上,陈煜痛苦嚎叫,崔航却越发来劲。 钱文杰看着看着,渐渐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抚抚胳臂上的jī皮疙瘩,小声问邵显:“显显,你有没有觉得崔航不对劲?” 有种……很变态的感觉。 邵显平静道:“或许是因为陈煜一直欺压他,现在大仇得报,他很高兴。” 其实在前世,崔航就因为扭曲的bào力倾向坐过牢。 钱文杰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接受了这个解释。 没过一会儿,一直沉默的陈柏洲扯扯邵显衣摆,神情很是认真,“这个厕所不太gān净,我们先出去吧。” 他对观看陈煜被nüè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是担心厕所的气味熏到邵显而已。 “好。”邵显笑笑,带着两人转身离开厕所。 他们走出二十米外,还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凄惨哀嚎。 运动会轰轰烈烈结束,初一一班取得傲人战绩,全班同学非常高兴。 也因为此,积极参与运动会的三人组,获得班上大部分同学暗地里的称赞和议论。 女生想跟邵显三人jiāo朋友,男生也想跟他们jiāo朋友。 但邵显三人依旧如故,身边没有其他人,大多数人都铩羽而归。 可渐渐地,大家发现学习委员郝露同学,居然能够时常与两个学霸讨论问题。 不少女生羡慕嫉妒恨,可是没办法,谁叫郝露同学是第三名呢? 前三名学霸讨论问题,他们这种凡人插不进去也很正常。 不过也因为这种情况,班级乃至整个年级,流言愈演愈烈。有说郝露勾搭上了邵显,也有说她与陈柏洲在一起了。 初一正是情愫开始滋生的年纪,谁跟谁jiāo朋友这种话题经久不衰。 对此,郝露漠然以对。 她只是为学习而已,清者自清。 可流言愈发甚嚣尘上,有时候郝露去上厕所,还会被人堵在厕所威胁恐吓。 她越表现得不在乎,其他女生就越想撕烂她虚伪的面具。 这一切钱文杰都看在眼里,但他没立场去管。 “显显,你说我们要不要远离郝露?”回家路上,钱文杰颇为可惜说道。 邵显淡淡道:“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知道远离我们就能避免那些事的发生,可她并没有去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钱文杰是真的不明白,人不都是趋利避害的吗? 陈柏洲忽然开口道:“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只希望自己能变qiáng。”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人心理很qiáng大。 钱文杰不明挠头,“她家境不好吗?她小学不是跟我们一个班吗?” “你很关心她。”邵显肯定道。 钱文杰顿时磕磕巴巴道:“她、她挺好的,老是被人欺负,怪可怜的。” 他解释完,便闭嘴不再说话。 邵显笑了笑,他不是不帮郝露,他只是知道郝露不需要这些而已。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三人度过平静的初一,并在暑假时通过跳级考试,于九月份成为初三学生。 初中跳级也算新鲜事,三人在学校名声愈发响亮。 钱文杰本来没什么野心,但在邵显的带领下,也觉得这样充实的生活其实挺不错的。 郝露也跟他们一起跳级了,还在同一个班。 初三是毕业班,大家想考个好高中,都很注重学业,也少有人再找郝露麻烦。 就在别人辛辛苦苦做初三题目的时候,邵显和陈柏洲已经在学习高二教科书了。 钱文杰则被拖着一起学习。 老师也不管三人上课听不听讲,反正只要成绩保持,他们课堂上看什么书都行。 包括郝露在内,四位学霸让班上同学压力更大,所有人都在拼命学习。 “显显,明天星期六,不如今天放学后去玩一下。”钱文杰提议道。 他这段时间都快憋疯了。 邵显没拒绝,“去哪儿玩?” “网吧?” 这年代,计算机还没完全普及,邵显家里装了电脑,但那种台式的他不感兴趣,而且网络相当慢。 钱文杰家里也有,可是钱父钱母根本不懂,连网都没装。 “玩什么?” “传奇啊!”钱文杰一脸兴奋,“这个游戏超级火,也超级好玩,我一直都很想玩玩看。” 邵显问陈柏洲,“你去吗?” “你去我就去。”陈柏洲不假思索。 看着钱文杰殷殷期盼的小眼神,邵显也不忍心,这段时间他们有些紧绷,确实应该放松一下。 “行,那就去网吧,但最多只能玩两个小时。” 三人说定,放学之后去了网吧。 这年头网吧限制还没那么大,三个未成年也能混进去。 三人各自买了两个小时,机位连在一起。 网吧里几乎都在玩传奇,邵显当年也玩过,但他对网游不是太感兴趣,所以都有些记不清了。 钱文杰兴冲冲登上账号,打开游戏界面。 “你什么时候有的账号?”邵显困惑。 “我偷偷弄的,”钱文杰嘿嘿一笑,“你要不要也一起玩?” “不了,”邵显打开电脑,随便浏览网页,“你自己玩吧。” 钱文杰也不废话,开始玩游戏。 邵显则进去各种论坛看帖子,忽然旁边传来击打键盘的声音,他扭头看去。 陈柏洲神情非常专注,正练习快速盲打。 见邵显看过来,他解释道:“我觉得我打字还是太慢了,所以想练练。” “挺好。” 两个小伙伴都有自己的事情做,邵显也没闲着。 他浏览了许多论坛,觉得里面灌水的居多,真正有意义的帖子很少。 不过计算机还算个新奇物,能买得起的寥寥无几,许多人现在甚至都没听说过计算机。 能在电脑论坛上发帖的,大多有些经济实力。 他想着自己要不要建立一个论坛,专门用来讨论一些难题或者易错题等等,成立学习小组。 都说电脑对青少年危害很大,但只要正确使用,也能做到利大于弊。 能加入这类型论坛的,大多都热爱学习,这也算是一个人才的集聚地。 但具体如何操作,他还得仔细想想。 因为脑子里正思考事情,他没仔细看帖子里的内容,鼠标随意点开一个网址,刚点开那一刹,他忽然惊跳直背。 刚才那层主说的好像是……看小电影? 还没来得及关闭界面,一个窗口就猛地弹出来,屏幕上白花花的身体瞬间荼毒邵显的眼睛。 陈柏洲见他忽然僵直身体,不由好奇凑近看,下一秒脸上顿时涌现薄红,他手疾眼快,忙抢过邵显的鼠标,果断点叉。 邵显回过神来,脸上持续发热,面对陈柏洲莫名的眼神,他艰难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我信你。”陈柏洲抿唇严肃点头。 邵显:“……” 可我没看出来你有多信我啊! 第二十五章 邵显正要继续解释,网吧门口却传来喧闹声。 几个成年人满脸怒气冲进来,丝毫不顾网吧管理人员阻拦,一排一排走过去,像是在找什么人。 邵显推了推沉浸游戏的钱文杰,钱文杰疑惑看他。 “有家长来找孩子了,”邵显起身道,“我们走吧。” “等等!我这局还没打完呢!” 钱文杰本想继续搞定一局,可见两人走得利落,只好无奈下线,跟着他们一起走。 这种事情经常在网吧发生,不是家长就是老师,专门来逮不听话爱玩游戏的孩子。 三人刚出网吧,里面喧闹瞬间更大,家长的谩骂声,孩子的反抗哭闹声,简直令人头大。 “还是显显你机智。”钱文杰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以里面摔椅子的闹腾程度,估计他会被误伤。 邵显没吭声。 “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只是玩个游戏,又不是犯罪,至于吗?”钱文杰不禁有些迁怒。 邵显道:“有心志不坚定的容易玩物丧志,甚至猝死在网吧里,家长当然会担心。咱们还小,以后有的是时间玩。” 钱文杰深以为然,听说考上大学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了,那时候根本没人会管他。 “那我以后少玩点,等考上大学再说吧。” 邵显看他一脸天真,到底没有科普真相。 上大学后只会更忙啊孩子。 三人回到邵家,一直做作业到晚上十点,钱文杰空手回家,连书包都不带。 反正他明天还得来,不必多此一举。 钱文杰走后,邵显叫住要离屋的陈柏洲。 “我是不小心点进去的。”他试图再次解释。 陈柏洲愣怔一瞬,后展颜弯眸笑道:“嗯,我相信你。” 少年眉目jīng致,笑容好看极了,邵显感受到他的真诚,心中瞬间大定。 他可不想在小伙伴面前毁形象。 “那就好。” 陈柏洲眼中笑意更浓,邵显这样无措羞赧的模样很罕见,不过很可爱。 他离开房间,体贴关上门。 陈柏洲时常觉得自己是矛盾的。他既希望邵显qiáng大得足以保护自己,又希望邵显拥有脆弱的一面。 如此,他才有存在的价值。 两年前,邵显说需要自己成为助手,他为此一直在拼命努力,但越努力,就越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 邵显太过优秀,他根本帮不上忙,甚至还经常需要邵显护着自己。 被维护的感觉很不赖,可他想成为邵显的助力,而非拖累。 陈柏洲一直以为,邵显是qiáng大的,无所不能的,他崇拜邵显,仰慕邵显,却从不知道,邵显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他红着脸向自己解释的样子,仿佛一颗石子落入心湖,dàng漾起千层波澜。 浴室内,邵显洗着洗着,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劲。 他仔细回忆刚才的情景,顿时一股羞恼涌上心头,他清楚记得陈柏洲最后离开时的那抹笑容。 哇靠,他这为人兄长的气势全丢啊! 他三十多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至于因为某个电影画面而不淡定成这样吗? 还跟人小孩解释那么多,用得着解释吗? 邵显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匆匆洗完澡后,直接往chuáng上一躺,蒙上被子试图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踢出去。 想着想着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全都是梦幻的粉色泡泡,粉色泡泡紧紧围拢在他chuáng边,他试图驱赶泡泡,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正要开口呼喊,却见泡泡们自发让出一条通道。 通道不远处,一人缓缓而来。他全身上下都是马赛克,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模样。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邵显拼命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出无形的束缚。 来人没说话,只是在他chuáng边坐下,沉默凝视他良久。 就在邵显耐心告罄之际,来人忽然俯身,邵显甚至能闻到一丝冷香。 很熟悉的味道。 紧接着,不知道对方碰到哪里,他只觉得一阵苏。麻从尾椎骨生出,瞬间直达某个地方。 梦醒了。 裤子湿了。 邵显捂脸在被子里低嚎一声,既缅怀他逝去的纯真,又庆祝自己终于长大。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这个梦做得一点儿也不值啊! 还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就、就醒了呢?太欺负人了! 桌上闹钟指向凌晨两点,邵显丧气地下chuáng,慢吞吞换上gān净内裤,将弄脏的丢进浴室盆里。 现在太累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陈柏洲早早起chuáng,在院子里锻炼身体后冲了个澡,发现邵显还没起chuáng。 孙姨从厨房出来,笑道:“洲少,要不要叫二少起chuáng?” 自邵显上初中后,邵父邵母以及邵大少就很少出现在家里,也幸好有陈柏洲陪着邵显,要不然邵显一个人就太孤单了。 陈柏洲温声回道:“孙姨,再等会儿吧。” 可他等了半个小时,楼上也没有丝毫动静,陈柏洲眸光转暗,这不符合常理。 他起身往楼上走去,来到邵显房间外,敲了敲房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所幸邵显在家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陈柏洲扭开房门,轻步走进去。 窗帘拉得很紧,房间昏暗一片。 他靠近邵显chuáng边,发现邵显睡得极其不安稳。 少年侧着身体,一条腿露在外面,脸上cháo红一片,眉头紧紧锁着。 陈柏洲顿时担心起来,难道是昨晚被子没盖好着凉了? “邵显,邵显……” 他接连唤了好几声,邵显依旧没醒。 怎么办?去告诉孙姨?去打电话叫医生来? 他心里乱糟糟的,脑子却异常冷静,拔腿就要往外跑去。 “柏洲……” 一声轻呓直接让他顿足。 陈柏洲回身看去,本以为邵显已经醒了,却发现邵显双眸紧闭,完全不似清醒模样。 只是梦到自己了吗? 胸腔莫名涌现一种满足,陈柏洲却没有多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叫医生过来。 他匆匆跑下楼,告诉孙姨这件事,然后正要拨号给张医生。 “等会儿,”孙姨按住电话,神情似乎有些奇怪,“我先上去瞧瞧,要是真发烧再打电话不迟。” 陈柏洲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跟孙姨一起上楼。 两人打开房间,刚踏进房间,就看到邵显从chuáng上火速冲向浴室。 孙姨是过来人,她自己也有儿子,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少没事,咱们先下楼等着。”孙姨笑容里满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意味。 陈柏洲:“……真没事?” 难道只是因为内急? 他自己还没经历过那种事,也没将那种事与邵显挂上钩,所以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孙姨偷乐道:“二少是长大了,洲少以后也会的。” 陈柏洲只是相对单纯,不是傻。 结合孙姨神情语气,以及方才邵显面色cháo红的模样,他再想不明白就是真的蠢了! 脸陡然一下子变得滚烫。 要是没听错的话,刚才邵显在梦里叫的是他名字! 第二十六章 邵显在楼上偷偷把两条内裤洗gān净,才下楼来吃早餐。 饭桌上气氛诡异。 过了一会儿, 他才开口问陈柏洲:“你和孙姨刚才是要喊我起chuáng吗?抱歉啊, 我那时候想上厕所,没顾得上你们。” 陈柏洲小口喝粥, 低垂着眼睫, 轻轻“嗯”一声,再没下文。 “你有心事?”邵显看出来他不对劲,却以为另有缘故。 陈柏洲抬起头, 飞快瞧他一眼, 摇摇头后又低头喝粥, 一勺又一勺, 动作趋近于机械化。 他有点不敢面对邵显。 这种感觉很奇怪, 却又不讨人厌。 以陈柏洲如今尚显稚嫩的心智,并不清楚这股莫名的情绪因何涌现。 两人刚吃完饭, 邵显就接到钱文杰的电话,说是今天要去他姥姥家, 没时间过来学习。 邵显正好也没心思学习。 他心智成熟, 刚才虽然无颜面对陈柏洲,可他脸皮厚,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但到底有几分心虚。 虽说梦中的是傅柏洲,可傅柏洲的幼体就在眼前,总感觉是对小孩的亵渎。 “柏洲, 蜡笔说他今天不过来, 我今天也想休息一下, 就不做题了,你随便做什么都行。” 陈柏洲低声道:“好。” 邵显暗暗松口气,连忙上楼去书房,开始捣鼓电脑。 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而挥散脑子里那抹一直倔qiáng存在的身影。 一上午的时间,他都在浏览一些比较火的论坛,汲取别人的优点,再结合自身实际,脑子里描绘出学习jiāo流论坛的雏形。 不过推广是个问题。 而楼下,陈柏洲正在厨房里,跟孙姨学习如何烹饪。 偶尔孙姨请假,他俩就得去钱文杰家对付几餐。 邵显虽没表现出来,但陈柏洲观察到,每次去钱家吃饭,邵显的饭量都会少一半。 菜的原材没有错,可味道不同。 邵显有点挑食,这一点陈柏洲很清楚。 为免以后再去钱家吃饭,陈柏洲决定跟孙姨学做饭,这样以后孙姨不在身边,他就可以做饭给邵显吃。 怀揣着这样的小心思,陈柏洲仔细记下孙姨的每一个步骤,力求不遗漏任何细节。 他学习已将近两年,自认学会了六七成。 “洲少,厨房油烟重,你学这个gān什么?”孙姨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在她心里,邵显和陈柏洲以后都是有大出息的,哪里用得着自己做饭? 陈柏洲唇角微翘,双眸覆上一层暖色,“我喜欢。” 要是有一天,邵显能吃下自己做的饭就好了。 中午美美吃饱喝足,邵显总算做好心理建设,能直面陈柏洲,便随意问道:“下午做题行吗?” 不过就是一个梦,根本不算事儿! 他本以为这个提议会得到支持,毕竟陈柏洲才是真正的刷题狂魔。 可小孩却略显犹豫。 “怎么,下午有事?”邵显困惑问道。 今天好像没别的安排吧? 陈柏洲点点头,“我想去一趟图书馆,可以吗?” “当然可以!”邵显立刻兴奋起来,“图书馆是个好地方,我这就去收拾书包,去图书馆!” 他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陈柏洲见他如此,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图书馆离邵家有点远,司机方叔任劳任怨将两人送过去后,给蔡雅兰报备了他们的行程。 邵显和陈柏洲并肩走入图书馆。 这年头还未普及智能检索,陈柏洲只能根据指示牌一点一点找书。 邵显见他如此,不由好奇问:“你要找什么书?我帮你一起。” 陈柏洲摇摇头,“不用,你去座位看书吧,我自己找。”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书,只是产生困惑的时候,他习惯去寻找答案,哪怕他不知道从何找起。 但终究是与心理学挂钩的。 生物书上提过男性生理知识,陈柏洲不是不懂,他只是不明白,为何邵显的那种梦里会有自己的存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然会生出几分暗喜。 他真的不解。 见他这么坚定,邵显也就不管他,兀自坐在座位上学习。 他学习一下午,陈柏洲就在书架中穿梭一下午。 到约定时间,方叔来接两人回家。 “你今天一下午都看了些什么书?” 回家途中,邵显忍不住问陈柏洲,他对小孩的异常很关心。 当然,要是小孩不愿说,他也不会过分gān涉。 陈柏洲翻看半天,确实找到一些相关论述。 字面意思他能看懂,但让他一时完全接受,还是有些困难。 “心理方面的。”他只能透露这么多。 小孩一句无心之语,却让邵显想岔了。 他知道陈柏洲心理有些yīn郁,经过两年呵护,他以为小孩的问题会逐步减轻,没想到现在竟严重到这种地步,居然需要自己去看心理学方面的书籍。 看来作为朋友,他表现还是相当失败的! 邵显觉得肯定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所以才让小孩没有安全感,才让小孩心理问题更严重。 他处于震惊和自责中,不知道该如何向陈柏洲道歉。 语言有时候过于苍白,反而让人说不出口。 “你怎么了?”陈柏洲见他神情不对,忙担心问道。 难道邵显发现他查了什么? 两人相互惊疑不定,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车内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邵显才捋清思路,语重心长道:“柏洲,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最好的那种。” 陈柏洲小心脏有些忐忑,不明白邵显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好朋友的意思是……不能成为那种关系吗? 可书上说,做那种梦,说明梦境主人对梦中对象有潜在的想法。 邵显是发现什么在跟他解释? “柏洲,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可以尽管告诉我,”邵显根本不知道陈柏洲的思维已偏到南极,继续道,“我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也千万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 陈柏洲蓦然瞪大眼睛。 他不清楚邵显说这些话的用意,但不妨碍他察觉出邵显的心意。 邵显是在担心他,邵显是在尽量用最委婉的方式,给自己最大的安全感。 他都明白的。 “邵显,”陈柏洲眼瞳中聚满笑意和感激,“我没有任何不开心。” 邵显一直很好,而且是太好了,好得让他仿佛活在梦幻王国。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那你……为什么去看心理书?”邵显问。 陈柏洲当然不会说邵显做梦的事情,他撒了一个不明智的谎。 “我最近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想去找找看源头。” 邵显关切问:“什么梦?” “记不太清了,就是感觉有些奇怪。” “是不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邵显开始反思自己。 他们跳了两级,现在直接上初三,不管学业如何,小孩的心智总还是停留在低年级的。 是他揠苗助长了? 可钱文杰整天jīng神得很啊。 “附近有家游乐场,明天咱们约上钱蜡笔,一起去玩玩?”邵显提议道。 陈柏洲当然不会拒绝,眉眼弯弯道:“好。”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孙姨已经做好饭菜。 邵显刚要洗手吃饭,电话铃就响了。 “显显,我回来啦!”钱文杰洪亮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连一米外的陈柏洲都能听见。 “嗯嗯,有事吗?”邵显肚子已经有些饿了,他要赶着去吃饭。 钱文杰自责道:“今天没跟你们一起做题,实在不好意思,明天我一定认真学习!” 他可不想背叛三人学习小组。 邵显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笑道:“明天不学习,打算去游乐场玩,你去不去?” “去去去!”钱文杰简直惊喜至极。 他很难相信邵显居然不再bī着他学习了,真是个开心的周末! 第二天吃完早饭,三人就兴高采烈去往游乐场。 当然,也只有钱文杰一个人觉得兴高采烈。 “显显,我们等会儿玩什么?”他扳着手指头开始一个一个数,“过山车?摩天轮?海盗船?碰碰车?旋转木马?” 邵显知道他的尿性,意味不明笑了一声:“怎么没说鬼屋?” “显显,不要这么残忍嘛!”钱文杰哭丧着脸哀求。 他最怕鬼了! 邵显没理他,扭头问陈柏洲:“你喜欢哪些项目?” “都可以。” 陈柏洲的回答永远都是这样。 不论邵显说什么,他几乎都无条件附和。 有人暗地里骂他狗腿子,可陈柏洲完全不在乎。他喜欢跟邵显在一起,不管做任何事,他都喜欢。 邵显没打算玩太过刺激的,便提议道:“那就先碰碰车吧。” 三人买票排队进场。 一辆碰碰车可以坐四个人,三人霸占一辆,由钱文杰掌握方向盘,邵显和陈柏洲挤在一起感受撞击的乐趣。 两人手臂紧贴着手臂,每一次碰撞都会产生摩擦。 邵显脸上洋溢着欢笑,陈柏洲见状,也感受到久违的快乐。 碰碰车项目结束之后,钱文杰又拉着两人去玩海盗船,晃得人晕晕乎乎的。 邵显一直暗中观察陈柏洲,见他眸光很亮,面带笑意,不禁放下心来。 小孩子果然还是需要出来多玩几下的。 殊不知,陈柏洲心里却想着:显显平时看起来比同龄人甚至同级人成熟,没想到竟喜欢玩这些游戏,真可爱。 两人心思各异,却殊途同归,分别收获喜悦。 “显显,那边有卖冰激凌的,我想吃。”钱文杰又扯着邵显往前走。 邵显和钱文杰各自挑选一种口味,陈柏洲因为胃不太好,不能吃生冷的,所以没有买。 “我这是香草口味的,你尝尝看,不过只能一小口,不能吃多。” 邵显撕开包装袋,将冰激凌递到陈柏洲面前。 小孩笑着点头,轻轻咬下一小口。 甜腻的奶油味充斥整个口腔,冰冰滑滑的,的确很好吃。不过他不敢直接吞下去,而是放在嘴里过了热气才往下咽。 “好吃吗?” “嗯。” 钱文杰不gān了,“显显,我也要尝尝香草口味的,我的巧克力味也给你吃。” 他的冰激凌已经咬了好几口,乱糟糟的,邵显才不愿意吃,也不愿分享自己的。 “不行。”邵显断然拒绝他的请求。 钱文杰委屈极了,“你能给柏洲尝,为什么不能给我尝?” 这不公平! 邵显白他一眼,“柏洲饭后都刷牙,你出门前刷了吗?” 他说着,在自己的冰激凌上咬下一口,正好覆盖了陈柏洲刚才咬出的缺口。 钱文杰哀嚎一声:“我以后都刷!” 陈柏洲忽然弯唇展颜,眸中笑意盈满,如漫天星光般璀璨。 冰激凌果然好甜。 三人疯玩大半天,到最后,钱文杰还是扯着两个小伙伴,去买了三张进鬼屋的票。 越是怕就越好奇,说的就是钱文杰这样的。 邵显自恃是个成年人,完全没有害怕的必要,不过他担心陈柏洲,啰嗦了一句:“等会要是怕,就紧跟着我不要走丢,知道吗?” 陈柏洲从没来过游乐场,他听说过鬼屋,但不知道鬼屋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他心里,鬼屋顾名思义,应该是里面有人扮鬼,制造恐怖气氛,为游客提供尖叫乐趣。 他并不怕鬼。 但还是乖乖点头,紧紧跟在邵显身边。 钱文杰则揪着邵显的衣摆,悄摸摸藏在他身后。 三人连拖带拽走进鬼屋。 入口处还有几丝光亮,越往里面走,光线越暗,唯独在恐怖机关处落了几缕光线。 “显显,前面有没有恐怖的?” 钱文杰将邵显衣摆扯得老长,眯着眼睛如盲人摸路,压根不敢看。 想进鬼屋的是他,不敢看的也是他。 这跟看鬼片还捂着眼睛有什么区别? 因为钱文杰太闹腾,邵显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压根没注意到陈柏洲的异状。 他走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不对,不禁往身后看去。 除去钱文杰,剩余的都是其他游客! 他猛地握住钱文杰手腕,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柏洲呢?” 刚巧恐怖背景音乐响起,周围游客都尖叫起来,钱文杰只觉得毛骨悚然,惨白一张脸,“显显你不要吓我!” 陈柏洲不是一直跟着他们吗?怎么忽然不见了! 邵显抿紧双唇,往来时的路看过去,“柏洲不见了,我得回去找。” “我跟你一起!” 虽不愿再经历一次,可钱文杰还是很讲义气的。 两人逆着游客往回走,因为要在昏暗环境中找人,钱文杰不得不睁大眼睛去看。 看着看着,找不到人的慌乱逐渐占据上风,就连一个鬼头突然窜出来,他也能面不改色问:“请问你有看到跟我们一起来的男生吗?” 扮鬼的工作人员:“……没有。” 自己业务能力已经这么弱了吗?看来回去还得再练练。 邵显捏紧钱文杰手腕,几乎是在横冲直撞,惹得其他游客有些不满。 “柏洲!陈柏洲!” 两人一声接一声,在鬼屋里回dàng,完全压过可怖的音乐声。 周围游客:“……”一点玩的心思都没了。 扮鬼人员:“……”还让不让人工作了! 终于,一道弱弱的声音从yīn暗的角落里响起。 “邵显……” 邵显循声看去,只见小孩正靠墙坐在地上,虽看不清脸,但从声音就能听出,陈柏洲现在相当害怕。 他立刻松开钱文杰,大步上前,半蹲在小孩面前,二话不说就将小孩紧紧抱住。 “抱歉,不知道你怕这些,咱们这就出去。” 邵显伸手在他瘦弱的背上轻轻拍击,试图驱散他的恐惧。 “对不起。”陈柏洲将脑袋埋在邵显肩膀上,声音沙哑道。 他真的很扫兴。 跟在邵显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很努力地去克制了,可一不小心被其他游客撞得脱离邵显后,他只身处在黑dòngdòng的地方,情绪便不再由自己控制。 内心潜藏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他找不到邵显,也看不到邵显,他觉得周围黑黢黢的,很害怕。 仿佛回到小时候,他被柏美娟关在小黑屋里,那儿没有光,没有风,没有一丝声音。 哭得再大声都没人来救他。 可这次他没哭。 陈柏洲一动也不敢动,一直在心里默默想着,邵显一定会来救他,一定会的。 他坐在地上静静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都在无限放大他的恐惧,他越来越不敢去看周围,只能抱住双膝,埋头在臂弯里。 直到听到邵显和钱文杰的呼喊。 邵显真的来了。 他真的,来了。 眼眶刹那间发热湿润,明明他不想这样的,明明他不想在邵显面前丢脸的。 当轻浅的香味将他笼罩,当尚显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单薄的臂膀将他环抱,陈柏洲忽然发现,黑暗好像并没有那么可怕。 因为有邵显在。 邵显就是黑暗中的光明,他幸运地抓住了,并打算永远也不会放手。 “别说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察觉肩膀处似乎有几丝湿意,邵显温声安慰道。 他知道小孩不会这么脆弱。 陈柏洲从不怕苦也从不怕痛,却在区区鬼屋里受到惊吓,而且能看出来,他与钱文杰的怕鬼不同,这绝对是因为心理原因。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小孩一定遭受过什么。 “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出去,”钱文杰也很愧疚,“柏洲你别怕。” 陈柏洲忽抬首与邵显对视,再感激看一眼钱文杰,轻声道:“我不怕了,往前走出去吧。” “好。”邵显果断起身。 他相信陈柏洲,小孩从来不是逃避问题的人,既然他决定勇敢面对,自己便不会gān涉。 钱文杰现在压根不怕,不再扯邵显衣摆。 倒是陈柏洲,他学着钱文杰刚才的样子,伸手去够邵显衣服。 未料邵显突然伸手握住他,十指相缠,紧紧的。 “这样就不会丢了。”邵显晃了晃手臂,侧首笑道。 昏暗的鬼屋,瘆人的音乐,恐怖的鬼脸,在这一刻仿佛完全消失不见。 陈柏洲呆呆看着牵在一起的手,温热的掌心驱散他心里所有的yīn霾,滚烫得让人安心。 邵显、邵显、邵显。 这两个字在他喉咙里滚过无数回,最终化为一道暖流,悄无声息浸入陈柏洲五脏六腑,那里早已生根发芽,如今被暖流浇灌,嫩芽向上舒展,愉悦地长出几片绿叶。 假以时日,必定冲上云霄。 三人成功走出鬼屋,得见天日。 “柏洲,是我非要来鬼屋,真是对不起啊。”钱文杰愧疚不安道。 陈柏洲摇摇头,“没事,是我没说清楚。”明明是自己扫了兴。 “别说这些了,咱们先回家。” 邵显自然而然松开手,淡淡道。 熟悉他脾气的都知道,他这是在生闷气呢。 钱文杰和陈柏洲都很忐忑,虽清楚邵显不是生他们气,但邵显生气起来确实挺吓人的。 回到别墅区后,钱文杰自己回家,邵显带着陈柏洲同回家中。 孙姨准备好饭菜,两人吃完后,邵显微笑道:“今天玩太累了,不要太晚睡觉。” 说完就进入自己房间。 陈柏洲站在客厅里愣怔几秒,忽然抬起手,手中似乎还残留邵显掌心的余温。 他又让邵显担心了,真是没用。 为图方便,且邵显现在已经长大,蔡雅兰便在他房间里安装了电话。 他坐在chuáng边,面无表情拨出一个号码。 几声电话响过后,听筒传来邵蕴成熟磁性的声音:“显显,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说吧,什么事?” “哥,你帮我查个事情呗。” 邵蕴答应得很gān脆,“行,你说。” 邵显说完之后,就听邵蕴忽然严肃说道:“显显,你是不是对他太在意了?” “他以后是我助手,我能不在意吗?”邵显撒起谎来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知道陈柏洲的身世,可其他人并不知道。 在别人眼里,陈柏洲这辈子都跟邵家绑定了,准确来说,是跟邵显绑在一块。 邵蕴没再多想,只道:“行,我会让人查清楚的。” 挂断电话之后,邵显往chuáng上一躺,深深叹口气。 说实在的,他现在根本不舍得让小孩回到傅家,但回到傅家才是小孩最好的归宿。 他不能自私地将陈柏洲囚在邵家,这对小孩不公平。 玩过一天后,jīng力有些不济,邵显洗完澡便上chuáng睡觉。 第二天,三人依旧一同去上学。 下午课间的时候,班主任将邵显、陈柏洲和郝露喊进办公室。 “你们先看看这个。” 班主任将一份文件递给他们。 三人看完之后,郝露问:“老师您是希望我们参加?” “对,”班主任和蔼笑笑,“你们三个的数学成绩向来不错,参加全国初中数学竞赛,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停顿一下,或许是不愿给他们压力,便道:“拿不拿奖不重要,重要的是体验过程,总是没坏处的。” 邵显心里一动,去参加竞赛意味着能遇到很多优秀人才,而且这对提高小孩自信心是个绝佳机会。小孩一直没表现出来,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挺自卑的。 多参加比赛,确实可以开拓眼界,还可以积累成就感。 “老师,我报名。”他斩钉截铁说道。 班主任笑意更浓,点点头,问剩下两人:“你们呢?” 陈柏洲见邵显答应,自然不会拒绝,“我也去。” 郝露思索几秒,迟疑问道:“参加比赛的费用,学校给报销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班主任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据他了解,郝露同学的家境还是挺不错的,不过他只愣怔一秒,迅速回道:“你放心,费用都是学校出,就是耽误你们学习的时间而已。” “参加竞赛也是一种学习。”邵显笑道。 班主任很欣慰,“既然这样,你们一人拿一份报名表回去,填好了明天jiāo过来。” 三人拿着报名表离开办公室。 回到教室后,钱文杰好奇转过头来,问:“老班找你们过去gān什么?” “没什么,让我们去参加比赛而已,你想去吗?”邵显随意说道。 钱文杰连连摆手,“不不不,这种事还是你们去比较合适。” 他才不想找nüè,人活着就是为了自在,不是吗? 放学后,三人并肩走向校门口。 九中校门口经常停着豪车,是专门来接学生放学回家的。 邵显正要上车,却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 “柏洲。” 三人循声转首。 不远处的车旁,一位装扮jīng致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正往这边走过来。 是柏美娟。 她面上带着浅浅笑意——在外面她总是将自己包装得趋近完美。 “小洲。”她表现得更亲近了些。 陈柏洲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见到生母的喜悦。 “阿姨,您有事儿?”邵显手撑着车门,不咸不淡道,“我们还要回家。” 言外之意,您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完,别耽误时间。 柏美娟笑得很不自在,“那边有个咖啡厅,能不能去那边说?” 学校门口人流量太大,她脸皮还不够厚,不愿在这里与陈柏洲说话。 邵显尊重陈柏洲意见,扭头问他:“去吗?” 陈柏洲思考几秒,终于点点头,“我想去。” “方叔,你先等会儿,我们先去那边咖啡厅。”邵显跟司机打声招呼,然后带着两个小伙伴跟随柏美娟。 他可不放心小孩一个人。 钱文杰也很好奇,兴致勃勃要听柏美娟跟陈柏洲说什么。 进入咖啡厅,柏美娟和陈柏洲相对而坐,邵显与钱文杰就大喇喇坐在旁边桌上,不顾柏美娟面上羞赧。 服务员微笑走过来询问。 柏美娟先是自己点了一杯,然后才问陈柏洲:“你想喝点什么?” “我不喝咖啡。”陈柏洲神情冷漠,“你想说什么尽快说,我赶时间。” 柏美娟在外人面前被他落了面子,心里相当不慡,但在公共场合无法表现出来,便挥挥手让服务员离开,脸上笑容也淡去几分。 邵显暗自冷笑一声,连自己孩子喜好和习惯都完全不知情,恐怕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秒柏美娟就开口道:“柏洲,你能不能帮帮我?” 一旁的钱文杰瞪大眼睛,“……” 恕他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了,这位阿姨凭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当以前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陈柏洲面色毫无波澜,心里早就没有期待,便不存在失望。 “不能。”他果断留下两个字,起身作势要离开。 柏美娟忽然急道:“四年级暑假,是你找人打断陈煜腿的,对不对?初一运动会,是你让崔家少爷拿藤条打陈煜的,对不对?” 她不敢提邵显,只能这么污蔑陈柏洲。 陈柏洲居高临下看她,觉得自己刚才答应过来,简直就是在làng费生命。 他一言不发,懒得跟她解释。 “阿姨,是我让崔航打陈煜的,这跟柏洲没有关系,真要说有关系,那只能是柏洲被陈煜欺负,我帮他欺负回来而已。” 邵显靠在椅子上,懒洋洋说道。 “没错阿姨,我也参与其中了,”钱文杰力挺小伙伴,“你不知道,是陈煜让崔航故意撞倒柏洲的,我和显显气不过,才去教训陈煜。阿姨你要是不高兴,直接找我和显显,柏洲才是受害者。” 虽说陈柏洲平时冷冷淡淡的,抢去了邵显很多注意力,但自己能一直顺利跳级,也是因为陈柏洲一直帮忙补习的缘故。 冷淡也没什么不好,不主动害人就行。 被两人一顿怼,柏美娟面上挂不住,她蹙眉看向陈柏洲,委屈道:“可是因为你的行为,陈煜他爸对我越来越不好,甚至、甚至……” “阿姨,您是成年人,您应该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而不是来找柏洲,他还不到十三岁,帮不了你什么。” 邵显也不想再làng费时间,说完就要往门口走去。 “你不想知道你亲爸爸是谁吗?”柏美娟忽然问道。 陈柏洲立刻顿足,他转首看向柏美娟,足足静默一分钟,才漠然道:“不想。” 柏美娟刚才说出那句话,邵显也震惊在原地。 但是冷静下来细想,他就知道柏美娟是在撒谎。如果她真的知道陈柏洲亲生父亲是谁,不可能现在还在这待着。 比起陈家,傅家显然是个庞然大物,普通人根本无从想象。 以她的性格,若知晓陈柏洲生父是谁,定早已按捺不住。 他刚才还担心陈柏洲被她迷惑,没想到小孩竟能抵得住对亲生父亲的渴望。 邵显私心里觉得傅家也是个吃人的地方,并不愿意让陈柏洲回去。 但雏鹰总要学会翱翔,他不能自私将小孩拘于身边。 更何况,陈昌建将气撒在柏美娟身上,不过是因为他暂时动不了陈柏洲。 陈柏洲只有变得足够qiáng大,才能挡住外界所有恶意的言论和伤害。 三人不顾柏美娟青白jiāo加的脸色,直接上车回家。 车上,钱文杰好奇问:“柏洲,你为什么不想知道你爸爸是谁啊?” 陈柏洲解释道:“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要是知道,早在怀孕的时候就会去找那个人,不可能等几年后与陈昌建在一起。 钱文杰点点头,“原来如此。” 过了一会儿,他又好奇问:“那你想知道吗?” 陈柏洲果断回道:“不想。” 他从小就没有父亲,到陈家后,陈昌建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让他对父亲这个词相当反感。 有邵显就够了,再多的他要不起。 “离数学联赛还有一段时间,柏洲,接下来咱们要做题了。”邵显试图转移话题。 陈柏洲闻言,眼中浮现笑意,“好,我们一起刷题。” “你俩都神人,我等凡人还是靠边站吧。” 钱文杰这次没觉得孤单,这次是他主动抛弃小伙伴,追求更加自由的生活。 而可怜的小伙伴们,还在名为数学的坑底挣扎,实在是太可怜了。 回家之后,邵显察觉到家里来了客人,因为玄关处多出一双陌生的鞋。 一双女式高跟鞋,年轻款,蔡女士不会买的那种。 他和陈柏洲对视一眼,肩并肩来到客厅,就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 “唐姐!”邵显惊喜笑道。 唐欣正坐在沙发上,见到邵显和陈柏洲两人,立刻站起来,温柔笑道:“小显,小洲,你们好啊。” 邵蕴站在一旁,冲邵显挤眉弄眼。 邵显顿时了然,不由暗中伸出大拇指,他哥这速度,可以啊! 前世他哥三十多岁才跟唐姐在一起,没想到这一世这么早。 不过想到崔悦早早就出局,这也实属正常。 唐姐和他哥都这么优秀,能在一起实在太好了! 蔡雅兰对唐欣也很满意,一直拉着她聊天,两人性格相投,聊起天来,直接将邵博远和邵蕴父子丢在一旁。 这场面相当有趣。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完饭,邵显不愿打扰他们,就拉着陈柏洲道:“我们还有好多作业要写,先上楼去了。” 说完就蹬蹬蹬跨上台阶。 “说不定我们上高中的时候,我哥就能和唐姐结婚了。” 房间内,邵显高兴说道。 陈柏洲见他开心,便也露出笑容,“嗯。” 两人填好报名表,拿出习题开始刷。 “柏洲,我高中想去一中,你呢?”邵显突然想起这事,便停笔问道。 陈柏洲点点头,“你去哪我去哪。” “可是一高离家里远,学校管理严格,我们可能得住校,你可以吗?”邵显怕他不知道一高的情况,随便做决定。 陈柏洲笑了笑,“挺好的。” 要是住校的话,他和邵显说不定能一个宿舍,到时候就是一天到晚都在一起了。 “一高分数线不低,蜡笔现在的成绩堪堪能达到分数线,有点危险,有时间咱们帮他补一补吧。” 他们去一高,肯定不能撇下钱文杰。 “好。” 第二天,两人一起去办公室,将报名表jiāo给班主任。 班主任将两本竞赛参考书jiāo给他们,语重心长道:“比赛的题型基本都在里面,你们慢慢看,不急,还有两个月时间。”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临走时班主任jiāo待一声:“帮老师问问郝露同学什么时候jiāo。” 回到教室,邵显正要去找郝露,却发现她的座位没有人。 “知道郝露去哪了吗?”邵显敲敲钱文杰桌面,问道。 钱文杰摇摇头,“可能是去上厕所了。” 目标不在教室,邵显总不能跑去女厕所找,只好坐回座位。 但直到上课铃响,郝露都没出现在教室里。 上课老师当然注意到这个问题,随口问了下,可没人知道郝露在哪。 邵显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前世记忆中,基本上没有郝露这个人。作为一个优秀的学霸,她不可能没有姓名。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扬名之前,就再也没出现在学校。 前世邵显没有留意过郝露,或许是因为小学学霸并不显眼,毕竟小学考满分还是很容易的。 要是郝露正常上初中与高中,以她的能力,绝对会成为学校的骄傲,邵显想不知道也难。 当然,前世郝露与他不同校,也是有可能的,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初中毕竟还是按照学区划分的,既然今世郝露与他同校,总不能前世有所不同。 她今世跟着跳了两级,如今初三。 若按照前世来算,她现在也才刚刚初一,若是还没开始扬名就意外辍学,邵显因此记忆中查无此人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抱歉老师,我想去洗手间。”邵显忽然举手说道。 他是优等生,老师对他一直相当宽容,于是闻言笑道:“去吧。” 邵显一起身,陈柏洲和钱文杰便也跟着起身。 全班同学与老师:“……” 敢情三个人是连体的吗?上厕所都必须要一起? “显显,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钱文杰担心问道。 邵显基本不会在课堂打扰老师,所以忽然来这一出,很让人忧心啊。 陈柏洲也默默看向他。 “先去厕所。”邵显快步往厕所方向走去。 钱文杰有些懵,难道显显真的只是内急? 邵显走到女厕所门口,钱文杰一把将他拦住,“显显你傻啦?这是女厕所!” “对,我就是要去女厕所。” 钱文杰表示qiáng烈震惊,他的小伙伴吃错药了吗? “你是要找郝露?”陈柏洲低声开口道,“你觉得郝露被人关在厕所里?” 邵显赞赏看他一眼,还是柏洲懂他。 “可这是女厕所哎,你们真要进去?”钱文杰虽也担心郝露,但还是不解,“你们凭什么认为郝露在厕所?” “我不确定她在不在,但总得试一试。”邵显坚定道。 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毕竟在影视剧及文学作品里,女生欺负女生的地方,大多为学校厕所。 第二十七章 三人在女厕所门前鬼鬼祟祟,幸好现在是上课时间, 厕所没其他人。 “郝露!郝露你在吗?”邵显压着声音喊了一声。 这样厕所如果有人, 肯定能听到,但旁边教室听不见。 钱文杰见他出声, 便也跟着喊起来。 他话音刚落, 厕所就传来一阵撞击声,应该是有人在狠狠撞击厕所隔间的门。 “文杰,你去办公室找位女老师过来。”邵显冷静吩咐道。 钱文杰应了一声, 转身就跑。 初一的时候, 郝露就时常被人欺负, 但她一直都表现得游刃有余, 面上毫不在乎。 邵显三人也没立场去管女生间的事情。 却没想到, 如今的欺凌已经变得这么肆无忌惮了。 很快,钱文杰带着一位女老师抵达。女老师闻言后眉头紧蹙, 一言不发走进厕所里,见到一个隔间的门果然被人从外面挡住。 她连忙打开门, 见到门内的场景, 只觉得一股怒意直冲头顶。 门内的郝露被人剥光衣服,被迫跪在蹲坑里,嘴巴被布塞实,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紧紧绑住,额头上还有一块青紫, 高高肿起来。 她看向女老师, 没有想象中的哭泣和羞愤欲死, 眼神平静得不可思议。 女老师颇为心惊,但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她扯出郝露嘴里的脏布,解开绳子,扶着郝露站起来,迅速脱下自己的长款风衣,让郝露穿上,尽可能柔声问:“同学,我先送你去回家吧。” 郝露低垂眼眸,淡淡笑了,“老师,我的衣服挂在窗外面,您能帮我拿一下吗?” 女老师觉得很不对劲,郝露表现得太过淡定,完全不像刚刚受过屈rǔ的模样。 她依言走到厕所窗边,果然见到有衣服险险勾在窗台上,很容易被外面的人看见。 外衣倒没什么,可是女式内衣难免会让人说闲话。 女老师心中愤怒已经无从发泄,她将衣服取下来,递给郝露,见郝露从容穿好衣服,正要安抚她,却听她道:“老师,谢谢您。” 她笑容很淡,但确实是在笑。 女老师背脊一寒,忙问:“同学,你打算怎么办?” 郝露没有回答,她径直走到厕所门口,见到邵显三人。 “谢谢你们救我。” 邵显见她额上有撞击伤,估计是刚才狠撞隔间门导致的。 “要不要去校医室?” “不用,”郝露摇头,忽然笑道,“邵显,你觉得我成绩怎么样?” 邵显虽不解她此问用意,却还是回答:“挺不错的。” “我知道成绩不代表一切,但我还是想毛遂自荐,”她模样很láng狈,眸中却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如果我决定跟着你为你做事,你能收留我吗?” “或者说,你能暂时护住我吗?” 十二岁的小女孩如是说道。 邵显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他与郝露对视几秒后,听到自己说道:“可以,但你必须先去校医室。” 郝露顿时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女老师终于找到话说:“我带你去吧。” 几人一同去往校医室,女老师陪郝露进去,邵显三人站在门口等待。 钱文杰忽道:“我去买点水。” 说完拔腿就走,他从刚才开始,脸上表情就一直很严肃。 钱文杰走之后,邵显怔怔看向远方乌蒙蒙的天空。 一只手轻轻搭在邵显后背上,邵显微微侧首,就见陈柏洲专注看着他,轻声安慰道:“她会没事的。” 邵显颔首,但心里到底有些寒意。 他是邵家二少,一切欺rǔ和打骂与他绝缘,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热衷于欺负别人。 郝露如此,陈柏洲也是如此。 从某种意义上说,陈柏洲和郝露是同一种人。 他突然想起来另一种可能。 陈柏洲可以从小隐藏学习天赋,那么,郝露在遭受这些欺凌后,当然也有可能这么做。 所以她一直声名不显。 只是这一世,她从陈柏洲身上看到某种希望,她宁愿傲慢张扬地求生,也不愿毫无尊严地苟且。 陈柏洲最能懂郝露,所以他说郝露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但,真的会没事吗? 如果这些事情都可以忘却,为什么前世傅柏洲要去见心理医生呢? “柏洲。” 邵显忽然握住陈柏洲手腕,掌心冰凉。 他越想越后怕。幸好他重来一次,幸好他那么早与小孩相遇。 他托邵蕴查的事情已经出了结果。 一想到小孩几岁时,仅仅因为成绩好就被关进小黑屋,他心里就揪疼得厉害。 陈家人的心理究竟有多扭曲! 陈柏洲眼睫微眨,另一只手覆盖邵显手背,蹙眉道:“怎么这么凉?” “柏洲,如果我十周岁生日没看见你,会怎么样?”邵显喉咙艰涩,声音极为飘忽。 前世他在十周岁的时候,并没有带着钱文杰去花园里。 邵家宴厅富贵华丽,觥筹jiāo错,而小孩却在芬芳妍丽的花园里,遭受非人nüè。待。 与陈柏洲感情越深,他就越发害怕。 陈柏洲从他眸中读出这许多情绪,心中渐渐发酸鼓胀。 他何其有幸。 “那也会没事的,”他虽笑着,眸中却隐含泪光,“邵显,我不怕,你别担心。” 邵显掌心依旧冰凉。 小孩安慰的话语,更加让他心疼。 这时,郝露和女老师出来,她看上去很平静,只是脸上身上有些伤痕,似乎算不上什么大事。 “老师,我没事了,您回办公室吧。”郝露笑着说道。 女老师看到她的笑容,心里不禁有些发寒,她忍不住劝道:“同学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老师,老师能帮你的一定帮。” “我没有困难,”郝露依旧笑道,“我要回去上课了,老师再见。” 她并未和邵显多话,打了声招呼径直离开,脑后的马尾辫一晃一晃的,看起来颇有几分青chūn俏皮。 可谁能知道,她的心里是否已经千疮百孔。 钱文杰喘着气跑过来,手里拿着一瓶饮料,问:“郝露呢?” “她回去上课了,”邵显轻声道,“咱们也回教室。” 回到教室后,郝露果然已经坐在座位上认真听讲,除了额上的伤比较醒目,其余一切正常。 最后一节课过得极其漫长,好不容易等到放学,邵显收拾好书包,当着全班剩余同学的面,主动走到郝露面前,道:“有道题跟你讨论下。” “好啊。”郝露拎起书包,笑容灿烂,跟三人一同离开教室。 第九中学不远处有一个小型公园,四人全程默契地往公园走去。 深秋来临,公园里树叶渐渐凋零,铺就一层枯huáng地毯。 “你家里什么情况?”邵显靠在树gān上,开口问出第一句话。 他可以通过某种手段查清郝露家庭,但他还是决定听郝露自己说。 郝露神情很淡,在他们面前,她没必要继续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妈几年前死了,我爸另娶一个,带了个名义上的妹妹过来,”郝露目露嘲讽,“可笑的是,那个妹妹其实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也就是说,她和她妈一直活在她爸的欺骗和背叛中。 “学校里的人为什么欺负你?”钱文杰问道。 他很不理解,明明郝露长得漂亮,成绩也好,为什么那些女生要欺负她。 郝露坦白道:“是我那个便宜姐姐的杰作,我爸不待见我,她和那些女生jiāo好,那些女生家里都挺有钱的,老师没法管,我也没法反抗。” “你在厕所门口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邵显越来越觉得郝露心智不凡。 这样的人,即便当年真的遭受不公,后期也有极大可能翻身的。 她不可能一辈子受人欺压。 郝露闻言,看一眼一直沉默的陈柏洲,忍不住笑起来,“我听说过陈柏洲以前的事情,但因为有你,他成功脱离陈家,陈煜也不敢再明目张胆欺负他。” 十二岁的小女孩下一秒收敛笑容,忽然郑重道:“邵显,我不想让这些事影响到我的学习,如果你能帮我,我以后只为你做事。” 邵显很难拒绝,“好。” 他不是因为郝露的投诚,只是觉得自己不能视而不见。 如果他有这个能力,他不会吝啬。 陈柏洲目光微动,投在邵显侧脸上,唇瓣不自觉紧抿,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达成协议后,四人就要一同离开,钱文杰忽然道:“郝露,你之前跟我们讨论题目,她们就因此欺负你。你现在这么做,她们难道不会欺负得更凶吗?” 他都知道的。 郝露目光移到邵显脸上,陈柏洲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她别有深意看他一眼,最后看向钱文杰。 “要不你假装我男朋友好了,如果是这种关系,她们估计轻易不会再动手。” “啊?”钱文杰一脸懵bī。 郝露见他傻傻模样,不禁弯起眸子,“逗你的。” 她说完,便潇洒转身离开。 钱文杰怔怔看着她背影,小声嘀咕道:“也不是不可以啊。” 邵显没听到,陈柏洲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看向钱文杰,仔细想着能不能真的将他们凑成一对。 他理解郝露的做法,但一想到郝露要分去邵显的注意,或者要贴上邵显的标签,他心里就有些闷堵。 自己是不是太小气太自私了? 明明邵显做的是好事,就像拯救自己一样将郝露从泥沼中扯出来,他不应该有丝毫排斥的。 可刚才郝露看向邵显的时候,他忍不住就想挡住她的目光。 yīn暗又卑劣。 从这天以后,第九中学的学生,就知道邵显三人组多出了一个人。 正是梳着马尾辫的郝露。 邵显明里暗里护着郝露,令一些人不敢妄动,郝露顿时清静许多。 她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并成功带动钱文杰学习。 陈柏洲见状,自然更加认真努力。 他承认郝露的能力,但并不想被她赶超。 三人都这么拼命,作为一个大叔,邵显深觉自己太过堕落,只好跟他们一起徜徉在浩瀚的题海中。 转眼冬天至,邵显和陈柏洲都长高不少,蔡雅兰又替两人买了几套过冬衣服。 基本上都是同款不同颜色的,两人穿着相同款式的衣服,叫钱文杰看到,他立刻也央求汪淑芬买一样的。 汪淑芬:“……” 傻鹅子,穿得没有别人好看的时候,是最怕撞衫的。 当然,她没拒绝钱文杰的请求,而是亲自带他到商场去试,结果试完之后,钱文杰不开心地将衣服还回去,再也不说要买一样的。 jiāo友不慎! 为什么自己穿得就没有他们好看! 这段时间,邵显、陈柏洲和郝露一直将jīng力放在联赛题目上,等待联赛到来。 联赛在十二月举行,分为一试和二试,成绩公布是在次年二月。 在联考前,学校就已经组织了参加联赛的学生,经常在课外补习。 老师们摸过所有学生的底子,对邵显三人抱有很大期望。 燕市所有参赛学生,都集中在某学校进行考试。 考试时间为一天,定在星期日。 参赛学生由初中各年级数学组长带领,于学校集合,乘坐校车前往考试地点。 邵显穿着一件米色羽绒服,陈柏洲穿着黑色相同款式的,两人坐在一起,看起来亲密无间。 “紧张不?”邵显靠在椅背上,侧首看向陈柏洲。 他知道陈柏洲不紧张,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未料陈柏洲却道:“紧张。” 他说着,伸出左手碰触邵显右手手背,只碰一下就缩回去,似乎是怕冰到邵显。 邵显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的手,惊愕道:“怎么这么凉?真紧张?” 两只手紧贴在一起,陈柏洲明显感觉到邵显掌心的温热。 少年手指修长,肌肤细腻白皙如瓷,指尖圆润微粉,与陈柏洲的有很大区别。 陈柏洲近两年虽在邵家生活,可他一直坚持与武术教练学习。 邵显和钱文杰最多学点防身术,没有陈柏洲能吃苦,所以学习的项目相对浅显。 可陈柏洲不同,他从不间断地练习各种武术,所以手上磨了好些茧子,摸起来有些粗糙,远不及邵显那般细嫩。 他还没回答,邵显就握着他的手塞进羽绒服兜里,“我帮你捂捂。别紧张,就是一场考试而已。” 陈柏洲对他浅浅一笑,“嗯,我尽量。” 清晨的朝阳透过玻璃窗,映she在陈柏洲脸上,那双眼眸里似聚起无数光芒。 漂亮得像宝石。 有时候,邵显不得不承认,陈柏洲是真好看。这种好看并不仅仅是皮相,更多的是他身上某种特质。 清冷如冰山雪莲,坚韧如绝壁青松。 “怎么了?” 见邵显一直盯着自己看,陈柏洲眸带笑意,低声询问。 邵显心头一跳,忙扭头看向窗外,故作镇定道:“咱们平时做了那么多题,考试确实不用紧张。” 陈柏洲唇角笑意更甚,“嗯。” 事实确实如邵显所说,联赛的题目他们基本都做过,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太大难度,他们考得很顺利。 一试在上午,二试在下午。 中午时间,学生只能将就待在学校里。 三位老师将本校学生集合在一起,避免他们走失。 邵显和陈柏洲跟老师打声招呼,一起去上厕所。 刚到厕所门口,就不小心跟出厕所的几人撞上。 面前这几个少年,显然也是参赛学生,不过是其他中学的。 为首一人,长得很英俊,个子也比邵显和陈柏洲高。 “对不起啊,刚才没看见。”少年面带歉意道。 邵显看到他,心里溢满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人,真是太巧了。 他不动声色道:“没事,我们也没注意。” 说完就要和陈柏洲进厕所。 “哎等等,”那高大少年忽然叫住两人,仔细打量陈柏洲后,皱眉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陈柏洲冷冷道:“没有。” 他记忆力好,根本没见过这个人。 邵显不禁为少年的敏锐点赞,但他现在不能说。 眼前这人与傅家有些关系,而小孩的相貌与傅家某些人极为相似,他见到小孩,自然会觉得眼熟。 “抱歉,我们要上厕所。” 邵显私心不愿让小孩这么早回傅家,便拉着陈柏洲挤进厕所。 一天考试完毕,九中学生坐校车回到学校。 邵显和陈柏洲下车之后,司机方叔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 两人回到家后,蔡雅兰准备了丰盛晚餐,笑道:“显显和洲洲辛苦啦,快坐下来吃饭。” “谢谢妈。” “谢谢阿姨。” 蔡雅兰笑容温柔,也没问两人考得怎样,只是给两人舀汤夹菜。 “爸和大哥又不回来?”邵显喝一口热汤,驱散身上寒意,随口问道。 蔡雅兰点点头,“最近公司好像在做一个大项目,他们忙得很,也顾不上家。” “什么大项目?”邵显好奇问。 “小孩子家的,不要问这么多。”蔡雅兰一句话堵死邵显。 他真想快点长大! 转眼元旦来临,学校举行元旦晚会,各种节目jīng彩纷呈。 表演向来与邵显几人无关,他们一般只负责坐在下面鼓掌。 晚会持续到晚上九点,邵显三人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之前已经与方叔说过,晚上九点在校门口等他们。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车子果然停在路边。 晚上天黑,学校门口的灯前两天又坏了,看不太清楚。 邵显正要像往常一样上车,陈柏洲却突然拦住他。 他回头看去,就见陈柏洲紧拧眉头,听他急促道:“跑!” 话音刚落,车门顿时大开,几个带着口罩的壮汉作势要将邵显抓上车。 邵显连忙倒退一步,推一把呆滞的钱文杰,扯住陈柏洲手腕,飞速奔跑起来。 他本来是想往学校跑,可担心这几个凶煞之人会伤及无辜同学,于是只好调转方向,在少人的街道上狂奔起来。 附近有个派出所,不如就去那里! 可三人到底不比壮汉身高腿长有耐力,没过一会儿,几个壮汉就追上来,伸手要去扯邵显。 陈柏洲不知何时从包里掏出小刀,狠狠在壮汉手臂划下一刀,鲜血顿时流出来。 小刀是平时削铅笔、裁纸用的,很小,几乎没什么杀伤力。 壮汉手臂刺疼,激怒之下踢向陈柏洲。 邵显捡起砖头就砸,拖拽陈柏洲继续往前跑。 “蜡笔,前面不远处有派出所,你赶紧过去报警,我和柏洲先挡一挡。” 邵显小声jiāo待完,就果断转身面对三个壮汉。 这条路行人稀少,连过路车辆都没,寂静昏暗得有些可怕。 钱文杰一刻也没耽误,拼了命地往派出所方向跑去,头也没回。 他多耽误一秒,邵显和陈柏洲就会多一分危险。 有歹徒显然想去阻拦钱文杰,邵显冲过去与他缠斗在一起。 学了两年的武,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不过他和陈柏洲个子矮,力量不足,压根打不过三个壮汉。 眼见邵显被捶伤在地,陈柏洲疯了一般,捡起一旁的碎砖头,狠狠砸向那人头颅。 他又疯又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即便三人是亡命之徒,一时也不禁被他的狠辣给惊住。 但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邵显,在警察到来之前,还是尽快办好事情为佳。 三人对视一眼,一人负责缠住陈柏洲,另外两人则去拉扯邵显。 邵显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愿,灵活避开两人,但刚才受伤的地方隐隐作痛,他皱着眉头,额间隐约渗出冷汗。 陈柏洲都急疯了,死命咬住歹徒手臂,似乎不咬下一块肉不会罢休。 歹徒痛叫一声,直接扼住他喉咙,想让他松嘴,陈柏洲又拿小刀在他手背上狠狠划出数道血痕。 歹徒当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疼得手一哆嗦,不由自主放开陈柏洲。 陈柏洲慌忙跑向邵显,眼见其中一名歹徒摆出手刀要将邵显击晕,他奋力往邵显那边扑去。 正巧,钱文杰返回,在不远处大声吼道:“警察来了!” 歹徒力道没稳住,一下子劈中扑过去的陈柏洲,陈柏洲后肩受到打击,顿时疼得脸色发白。 另一名歹徒见事情办不成,愤恨得不行,不顾同伴劝阻,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就要往邵显身上扎去! 陈柏洲瞳孔陡然扩大,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单手推开邵显,自己的手臂却来不及收回,被匕首深深扎进去。 “柏洲!” “警察!不许动!” 另外两名歹徒已经跑掉,只剩下动匕首的人,被警察果断拷上。 “有孩子受伤了,快送去医院!” 陈柏洲已经痛到唇色发白,他跪在地上看着邵显,眸中却流露出庆幸的意味。 邵显已经快要气炸,但越慌张的时候他越冷静。 “钱文杰,你先跟着一起去医院,我随警察叔叔回去,一会儿医院见。” 他jiāo待完,看向想要说话的陈柏洲,qiáng忍心中怒意,神情温和,声音却有些发抖道:“放心,先去医院看医生,我一会儿就去陪你。” 陈柏洲微微点头,只要邵显没事就好。 两名警察将陈柏洲送往医院,钱文杰一路跟着。剩下的警察则将歹徒押回派出所,邵显随他们一同。 到派出所后,邵显已经压下怒意,平静问道:“我可以先打电话回家吗?” 警察也正有此意,受害者是未成年,当然要叫家长。 邵显拨通邵父电话,等电话接通后,他冷静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忍不住问道:“爸,咱们家最近是不是跟人结了仇?那三人分明是冲我来的,还有,方叔不知道怎么样,您派人去找找。” 他表现得越平淡,电话那头的邵博远就越愤怒。 有人要动他的儿子,他当然坐不住! 没一会儿,他就带着邵蕴亲自来派出所。 他在燕市也算得上名人,即便警察一时没认出来他是谁,可等他报上名字的时候,警察执笔记录的手不禁一抖。 邵博远?是那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邵博远吗! 没想到今天的案子居然牵涉邵家! 邵蕴看到邵显安然无恙,不禁松了口气,“显显没事就好。” “哥,柏洲为救我受伤了,现在应该已经在医院,我想去看看。”邵显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模样。 邵蕴见他这么担心的模样,肃着脸点点头。 看来显显跟柏洲的关系确实非常好,柏洲因救显显受伤,这份情他们家记在心里了。 “等会儿咱们就去医院。” 例行询问完毕后,邵博远见歹徒一直不说实话,便决定亲自去查。 邵蕴则带着邵显赶去医院。 接到通知的汪淑芬与蔡雅兰已经先一步来到医院。 蔡雅兰见到邵显,担心握住他胳膊,心中大石落定,“吓死妈妈了。” 邵显安抚她几句,眼睛流露几分担忧,忙问:“柏洲怎么样了?” 他边说边走进病房,与病chuáng上的陈柏洲四目相对。 陈柏洲朝他抿唇一笑,正要开口,邵显却突然红了眼睛,声音微颤道:“谁让你帮我挡了?陈柏洲,谁让你帮我挡了!” 病chuáng旁的钱文杰一脸懵bī,他本以为邵显会向陈柏洲道谢,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钱文杰下意识去看陈柏洲。 少年闻言愣怔一秒,而后竟弯唇笑起来,丝毫没有被斥责的委屈,反而极为开心。 恕他已经看不懂这两个小伙伴了。 邵显说完之后,移步病chuáng边坐下,嗓子闷堵道:“伤怎么样?” “显显,你别担心,”钱文杰帮陈柏洲回答,“医生说幸好冬□□服厚,没伤到要害,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蔡雅兰也道:“小洲这次受苦,等出院后阿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她心里感激陈柏洲,并因为私心里庆幸不是邵显受伤而更觉愧疚,所以对陈柏洲越发上心。 陈柏洲本来就觉得自己受邵家许多恩情,而且他是自愿为邵显挡匕首的,就算自己死了,只要邵显没事,他也觉得欣慰。 “谢谢阿姨。”他乖巧回道。 蔡雅兰忍不住红了眼睛,急步走出病房,坐在外面抹眼泪。 邵蕴见状,陪着她一起。 汪淑芬也默默离开病房,将空间留给三个小朋友。 “显显,问出是谁要害我们了吗?”钱文杰想起之前场景就心有余悸。 要不是陈柏洲上车前警觉,他们一旦上车,就再无回旋余地。 “那个人在派出所什么都不说,”邵显抿唇摇首,“不过我爸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钱文杰点点头,“希望方叔没事。” 他蹭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对司机方叔已经有感情了。 “他们的目标是我,这次连累你们了。”邵显神色间尽是疲倦。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握住他,邵显抬眸看去,听陈柏洲道:“没有连累,别自责。” “是啊显显,我还庆幸自己跟你们一起,要不然谁去叫警察?”钱文杰不禁附和道。 他说的都是心里话,要是只有邵显一个人,铁定gān不过三个歹徒。 邵显点点头,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一切都记在心里。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好兄弟就是好兄弟。 风波过后,邵显请假好些天,专门用来陪伴陈柏洲。 陈柏洲第二天就出院在家休养,他右边肩膀骨头受伤,左胳膊被匕首弄伤,如今两条手臂都没法用,只能邵显亲自帮他。 邵显倒觉得没什么,可陈柏洲却心疼愧疚极了。 他一直想着,要是自己能早点好起来,邵显就不用这么受罪。 吃饭、洗漱、上厕所、洗澡、穿衣等等,都需要邵显在旁协助,陈柏洲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 邵显确实没做过伺候人的活儿,但是熟能生巧嘛,什么事都是由会到不会的。 半个月后,陈柏洲终于能够生活自理,坚定拒绝再让邵显动手。 在此期间内,邵博远已经查清歹徒背后的雇主,竟然是陈家与崔家联手所为。 陈昌建因陈柏洲以及生意场上旧怨,意图绑架邵显来威胁邵家,并狠狠教训陈柏洲一顿。崔家则是因崔悦被拒以及这次项目被夺之事,对邵家生怨。 两家一拍即合,就雇佣三个亡命之徒,做出这些事来。 若非陈柏洲机敏,他们或许真能得逞。 查清之后,邵博远和邵蕴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使出雷霆手段,一边在生意场上铆足劲儿打压他们,一边搜查两家违法犯罪证据,打算去举报。 燕市商界因为这些事,动dàng了好多天。 歹徒禁不住警察讯问,最终也供出雇主。 两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检方提起公诉,邵家派出jīng英律师团队,也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请求获赔。 邵家根本不在乎赔偿的几个钱,争的不过就是一口气。 陈家和崔家经此一事,迅速走向下坡。 陈昌建和崔家主谋被判刑,但因后果不严重,所以刑期并不长,若非邵家律师团给力,两人刑期或许会更短。 这些事邵蕴都告诉邵显和陈柏洲了。 在他看来,他们已经不是不知事的小孩,且身为当事人,有权利知道事情起因和结果。 听完之后,陈柏洲对陈家恨意更深,也更加自责。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陈家与邵家jiāo恶,才让邵显受惊。 邵家人倒没这么想,小孩本就是无辜的,做错事的是陈家人,心生恶念的也是陈家人,跟他无关。 “我给你俩一人买了一部手机,以后常带在身上,有事就打电话。” 邵蕴说着,将一黑一白同款两部手机递给邵显。 “你喜欢哪一款?”邵显问陈柏洲。 陈柏洲私心觉得邵显适合白色,于是选了黑色。 现在的手机还不够智能,翻盖按键的,也只能玩玩俄罗斯方块。 不过再过几年,手机更新换代速度飞快,智能手机也应运而生,各类手机软件百花齐放。 邵显心思一动,随口问邵蕴:“哥,你觉得手机市场前景怎么样?” “不错,”邵蕴好奇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邵显笑了笑,“我也觉得不错,那你觉得以后手机会跟电脑一样,甚至比电脑还要便利吗?” 邵蕴仔细想了想,“这个技术难度有点大吧?” “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在研制这类手机,”邵显认真道,“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计算机问世之前,也没人会相信。如果资本足够,或许这类手机问世的速度会更快。” 他话说得浅显,但邵蕴已经听明白了。 邵氏集团是邵老爷子一手创建的,邵博远将其做大做qiáng,已然是个庞然大物。 但邵氏的经营范围多为酒店、房地产等等,在高新技术这一块算是空白。 如今邵蕴作为新一代掌权者,如果能够填补这一块空白,邵氏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我会仔细调研的,放心。”邵蕴忍不住伸手摸摸邵显脑袋。 他这弟弟从小就有主意,但没想到主意居然这么大。 伤养好之后,邵显和陈柏洲重回学校。 邵显在学校待了一天,总觉得班上氛围有点奇怪。 放学后,三人上了邵家的车。 方叔之前受惊,所幸没有受伤,但他觉得对不起邵家,于是主动辞职,邵家便又换了一个新的司机。 车内,邵显问钱文杰:“我和柏洲半个月没来学校,学校发生了什么?” 钱文杰嘿嘿直笑,“我正准备告诉你们呢,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学校有几个女生接连被人揍了,一个个肿得跟猪头似的,但根本找不出来揍人的是谁。” 邵显忍不住看一眼陈柏洲,陈柏洲无辜抿唇微笑。 “你那么兴奋gān嘛?不会是欺负郝露的那几个女生吧?”邵显继续问。 钱文杰连连点头,“她们被揍之后,虽然不知道打人的是谁,但她们坚定认为是郝露做的,一起来找郝露麻烦。” “然后呢?” 钱文杰一脸崇拜道:“郝露只问了一句话,‘你们是谁?’妈呀,笑死我了!” 被揍得爹妈都认不出来,别人认不出来也很正常,但郝露轻飘飘的一句话,简直就是在碾压她们的尊严。 “她们气得不行,当着同学们的面就要打郝露,然后被老师看见,校方决定给她们处分。” 处分会一直跟随档案,就是再也抹不去的黑历史,几个女生到底脸皮薄,当场哭唧唧地跑回家。 钱文杰绘声绘色,将当时纷乱的场面呈现在两人面前。 “那你觉得是郝露做的吗?”邵显问钱文杰。 钱文杰毫不犹豫点点头,“我觉得是,但她们没证据啊。” 这件事情跟当初陈柏洲雇人殴打陈煜何其相似? 邵显眉心微动,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期末考试前几天,郝露与邵显几人讨论完题目之后,忽然说了一句:“我想改名字。” 她神色带着些留恋,不知想到什么。 钱文杰好奇问:“改什么名儿?” “我想跟我妈妈姓,”郝露想了想,询问三个小伙伴,“你们觉得祝曼罗这个名字怎么样?” “为什么要叫曼罗?”钱文杰不解。 郝露笑笑,“听说过曼陀罗花吗?我觉得这个寓意挺好的。” 两人说话时,并没有注意邵显微顿的神情。 陈柏洲一直关注邵显,见状不由低声问:“怎么了?” 邵显回过神来,默默凝视郝露良久,终于开口道:“名字挺好听的。” 他终于想起来了。 在前世,郝露这个名字他没听过,但祝曼罗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 在他大学刚毕业的时候,燕市发生一起连环凶杀案。 受害者为一家三口,还有几名年轻女性。 因为受害者之间无明显特征与联系,所以破案进度极为缓慢,凶手也极其聪明,属于高智商罪犯。 在案件破获前,别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几年后,凶手落网,令人震惊的是,凶手竟是一位年轻女性,名字就叫祝曼罗。 他之所以关注这件事,是因为被杀的几名女性都是富家千金,邵显也曾见过几面。 一时间,祝曼罗的名字响彻上流社会。 大家轻易能得到内部消息,弄清楚祝曼罗的杀人动机后,不禁唏嘘不已。 邵显当时虽同情祝曼罗,却也不赞同她凶残血腥的复仇方式。 因为与仇人同归于尽,委实太过可惜。 如今年幼版的祝曼罗就在他面前,她还没有改名字,她还没有手染鲜血,她还在默默隐藏仇恨。 邵显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至少他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少女,最后得到被判处死刑的下场。 面对支持和肯定,郝露笑得很开心,“谢谢你们。” 邵显忽然问道:“你高中准备去哪?” “你们是去一高吧?我也去。”她毫不犹豫。 邵显颔首,“高中课业繁重,我们不打算再跳级,你呢?” 平时他很少跟郝露jiāo流这些琐事,今天一改常态,倒令其余三人有些诧异。 陈柏洲看看邵显,又看看笑容满面的郝露,不禁抿紧唇瓣。 心里没来由地发堵。 郝露歪首一笑,“那我也不跳级。” 她之所以厚着脸皮跟着三人,是因为在这里,她能找到同好,能找到相似经历的人,更能放松整个身心。 如果没有这些寄托,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二十八章 初三上学期悄然而逝,期末考试之后, 寒假来临。 钱文杰仿佛笼中之雀, 笼门一打开, 他就兴奋扑棱着翅膀冲出去。 “显显, 寒假咱们出去玩一次吧!”他万分期待地瞅着邵显。 为了让他能考上一高, 邵显、陈柏洲和郝露三人轮流给他补课,整个学期下来,他几乎都没有玩过几次。 邵显懒洋洋靠在沙发上, 穿着浅灰色高领毛衣, 因为又长高了,所以整个人显得很修长。 身旁的陈柏洲捧着一本英文小说, 看得很专注。 “你想去哪玩?”邵显随口问道。 钱文杰见有戏,眼睛乍亮, “温泉滑雪场!怎么样?” 滑雪之后可以去泡温泉,光是想想, 就觉得全身毛孔都在舒展。 邵显本来不太感兴趣,但想到陈柏洲身体底子不好, 一到冬天就容易手冷脚冷,去泡个温泉也挺好的。 “行, 那就去, 柏洲也一起。” 陈柏洲抬首,眸中带笑, “好。” 邵显打电话跟蔡雅兰说了, 蔡雅兰当然同意, 立刻让助理给三人买了明天的票。 “显显,妈妈不能陪你一起去了,你们玩得开心。”蔡雅兰声音里满是失望。 她认为自己陪儿子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心中很是愧疚。好在邵显还有两个小伙伴,要不然就太寂寞了。 票已订好,邵显便和两个小伙伴一起,将明天要出门的行李收拾好。 燕市有个大型冬季温泉滑雪场,距离邵家的车程约一个半小时,当天去当天就能回来。 第二天一早,邵家司机将三人送去滑雪场。 这年代,滑雪还没成为多热门的运动,所以滑雪场游客并不多。 三人在场馆服务人员帮助下,穿上滑雪装备。 “显显,你经常来吗?感觉好熟练的样子。”钱文杰见邵显根本不需要指导人员帮助,不禁好奇问。 邵显随口回道:“小时候学过。” 他总不能告诉两个小伙伴,自己内里是个大叔吧? 钱文杰和陈柏洲都没滑过雪,邵显只好带着两只菜鸟,一点一点慢吞吞地教。 陈柏洲学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掌握了技巧,只是见邵显一直拉着自己的手,有些不舍放开,于是假装还没学会。 “陈柏洲,你学得太慢了,哈哈哈哈!” 不久后,钱文杰技巧娴熟之后,见陈柏洲依旧在邵显带领下笨拙前行,忍不住嘲讽脸。 他终于争了一口气! 以前不管学什么,自己都落后小伙伴,他虽心大,但不免会生出几缕失落情绪。 现在,他终于翻!身!了! 陈柏洲抬首,便见钱文杰呲溜迅速往下滑去,速度快极,离他和邵显越来越远,唇角不禁微微扬起。 “他嘲笑你,你还能笑得出来?”邵显搀紧他手臂,见他笑容,不禁也笑起来。 陈柏洲“嗯”了一声,“我本来就学得很慢。” 邵显怕他自责,立刻安慰道:“我以前刚学的时候也这样,我慢慢带你就好了。” 两人相互搀扶,渐渐地,陈柏洲越来越熟练,邵显刚打算放开他,可他刚要放手,陈柏洲就往下一摔。 接连几次这样,邵显也很无奈,只好一直护着他。 钱文杰站在坡下,看两人黏黏糊糊挤在一起,只觉得这个滑雪场可真冷。 不行,他要跟小伙伴一起,既然陈柏洲滑得不好,他可以跟邵显一起帮助他。 陈柏洲紧紧握住邵显的手,压根不知道某超大型电灯泡即将抵达。 “显显,柏洲,咱们一起啊!”钱文杰兴奋大喊道。 邵显手忍不住手一松,陈柏洲再次摔倒,钱文杰忙滑过来,担心问:“没事吧?” “没事。”陈柏洲爬起来,忽然觉得自己行为实在太过卑劣。 他竟试图占据邵显所有心神,他竟奢望邵显所有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这是不对的。 “我自己试试吧。”他说着,利落往下冲去。 邵显恍惚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凝视陈柏洲的背影,愣怔十几秒,却被钱文杰打断。 “滑得很好嘛!”钱文杰赞道,“还是显显你教得好。” 一夸夸两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钱文杰是个人才。 邵显蓦然轻笑出声,他想他知道小孩的用意了。 青chūn期的孩子,都喜欢做些什么吸引别人的注意,陈柏洲平时太安静,几乎少有自己的要求。 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 刚才一直假装不会,一定是因为想获得更多关注。 他跟钱文杰不同,钱文杰想要什么都会大声说出来,而陈柏洲只会偷偷用这种方法。 其实挺可爱的,也挺让人心疼的。 接下来,三人在滑雪场尽情玩耍。 玩累之后,邵显又领着两个小伙伴去泡温泉。 钱文杰本想要脱个jīng光,但在邵显的严词拒绝下,还是穿上了平角裤衩。 他靠在温泉池边,脸被蒸得粉红,嘴里还咀嚼着甜瓜。 透过蒙蒙水汽,钱文杰紧盯着邵显身上的皮肤,忍不住感慨一句:“显显,你也太白了,皮肤这么好,连那些女生都比不过你吧。” 邵显点点头,“随我妈。” 钱文杰想到蔡雅兰,不禁同意点点头,“蔡阿姨皮肤确实好,我也随我妈,皮肤糙得很。” “这话要被汪阿姨听到,肯定得打你屁股。”邵显笑得弯起眼睛。 一颗糖果忽然出现在面前,他侧首看去,就见陈柏洲浅笑看着自己。 “荔枝糖?”邵显一脸惊喜,“没想到这场馆服务还挺周到。” 钱文杰忍不住白他一眼,“哪里有什么荔枝糖?估计是柏洲自己带的吧。” 邵显低头伸舌,轻松将糖果卷入口中,问陈柏洲:“真是你带的?” “不是,我刚才问服务生的。”陈柏洲缓声道,“他正好有。” 哪有这么巧? 邵显心里反问一句,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谢谢啦。” 他歪首一笑,水雾蒸腾中,少年眉眼生辉,肌肤如玉,好看得令人心惊。 陈柏洲眸色渐深,只轻浅一笑,而后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邵显目光落在他手臂上,上面还有匕首留下的疤痕。 当时伤口不算浅,这个疤痕很难去除。 他越是想,就越不舍得小孩回到傅家,可是或许回到傅家,对小孩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那一天若当真来临,他一定问清小孩的意愿,而不是私自替他做决定。 三人泡温泉泡得晕晕乎乎,回到家里直接倒头就睡。 邵显一夜无梦,第二天起chuáng后神清气慡。 孙姨摆上美味的早餐,陈柏洲竟然还没起chuáng。 这不对啊!平时小孩都是比自己早起的,今天怎么突然起迟了? 邵显担心他可能生病,便上楼打开小孩房门。 刚走进去,就听到小孩几声呓语。 邵显没听清,轻步走近chuáng边,看到陈柏洲眉头微蹙,额上竟生出细密的汗液。 小孩脸颊微红,似乎是在qiáng忍什么。 这种场面……邵显心里一动,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颇有几分意味不明。 小孩这是终于长大了。 因为陈柏洲小时候遭受诸多nüè待,他身体底子差,在发育方面可能比其他人缓慢。 邵显之前还为此担忧过,没想到今天就见到这个场面。 看来温泉还是有点效果的。 他没惊动陈柏洲,反而离开房间,贴心关上房门,下楼跟孙姨说:“孙姨,我先吃饭,等会柏洲醒了,你帮他重新热热。” “好嘞。”孙姨笑着应声。 邵显边喝粥,脑子里边呈现出小孩刚才的模样。 他不禁想起前世傅柏洲那张冷漠的脸,如果那张冰冷如机器人的脸上出现一丝一毫的动容,或许为他痴迷的人会更多。 只是从没人有机会见过,邵显自己也无缘见到了。 乐滋滋吃完早餐,他正要去整理书籍,却接到一个电话,来自班主任。 “邵显,联赛成绩出来了。” 电话那头,班主任相当激动,“你得了一等奖,陈柏洲也是一等奖。” “郝露呢?” “她是二等奖,”班主任乐完,继续道,“打电话给你,是为了通知你去领奖。” 他跟邵显jiāo待完后,就挂断电话。 邵显对获奖没什么太大感触,但小孩也得了奖,应该告诉他让他开心开心。 正想着,楼上就传来响动,脚步略有急促。 他立刻顿足,觉得在这种时候,还是不去看小孩热闹好了。 小孩脸皮薄,禁不住玩笑。 过了一会儿,陈柏洲下楼,看到正在沙发上看书的邵显,唇抿得很紧。 想到刚才的梦,他就深感自责与愧疚。 他怎么能那么亵渎邵显呢?真是该死! “起来啦,粥和点心都在厨房热着,孙姨出去买菜了,你自己去端吧。” 听到脚步声,邵显回头笑着jiāo待。 陈柏洲单手紧握楼梯扶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邵显。 落在邵显眼里,邵显以为他初次经历这种事情,难免有些迷茫,于是打算转移他注意力。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数学联赛你得了一等奖!” 陈柏洲怔愣数秒,忽然露出一抹浅笑,问:“那你呢?” “跟你一样,”邵显笑道,“老班让我们去领奖,时间地点都告诉我了。” “好。” 陈柏洲终于回过神来,他垂眸走进厨房。 那个梦,一定不能让邵显知道。 他不想看到邵显厌恶的眼神,只是稍稍想一想,陈柏洲就觉得心里难过得不行。 邵显说过,需要他成为助手。 既然是助手,就得做好该做的事,至于其他,唯有深埋心底。 第二十九章 领奖的这天, 阳光普照, 气温略微升高些许。 本市领奖处就是当时报名的地方, 没什么颁奖仪式,直接带上报名表、准考证之类的过去取就行。 虽然领奖的是两个人,去的时候却是三个人。 钱文杰一脸与有荣焉,等邵显和陈柏洲拿到奖状后,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一想到我有两个学霸朋友, 我就觉得好幸福。”他脸上写满dàng漾。 邵显低笑一声, “你再拍马屁也不行, 课还得继续补。” 钱文杰哀嚎一声,“显显,你就放过我几天吧!短短寒假总不能天天做题吧?” “谁说整天做题了?”邵显乜他一眼, “咱们还得练武。” 陈柏洲将两张奖状平整放进文件袋内。 钱文杰时常有种错觉,自己jiāo这两个朋友,整个人都升华了好几个档次。 要是没有邵显和陈柏洲, 他现在估计还在初一苟着。 真是痛并快乐着。 三人正打算离开领奖处,迎面忽然走来几人,为首的男生相貌英挺,浓眉大眼, 看起来有些面熟。 他被其他几个男生簇拥着, 显然是小团体中的老大。 钱文杰歪头跟邵显说话,没注意前面, 不慎与其中一个男生撞到。 “啊, 对不起。”他惊愣一秒, 连忙道歉。 那男生怒目瞪视钱文杰一眼,后看向为首男生。 为首男生本没在意邵显三人,这下倒是注意到陈柏洲。 他顿时眉头微皱,目光携几分锐利,一瞬不瞬盯着陈柏洲看,“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邵显认出他来,淡淡道:“之前参加数学联赛,在厕所门口见过。” 男生从脑海里扒拉出这件事,神色一松,却继续问道:“当时我就觉得这位同学脸熟,我们真的没在其他地方见过?” 陈柏洲神色极冷淡,“没有。” 男生自诩记忆力好,如今一直想不起来某件事,简直痛苦不堪。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面前这个男生。 男生扫一眼陈柏洲手里的透明文件袋,见到上面的一等奖,不由目露欣赏,道:“你们也是来领奖的?好巧,我也是,jiāo个朋友怎么样?” 陈柏洲看向邵显。 男生明白了,三人中应该是邵显做主,于是对邵显笑道:“你好,我是七中的,赵思钦。” 邵显认识赵思钦。 在前世,赵思钦既是傅柏洲的表哥,也是傅柏洲最忠诚的拥趸,邵显对他观感还算不错,于是客气笑道:“九中,邵显。” 陈柏洲和钱文杰也分别说出自己名字。 “邵显?”赵思钦俊眉微动,“邵氏二少?” 赵家在燕市也是有些头脸的,虽与邵氏没有生意上的往来,但还是互相了解彼此家庭情况的。 邵显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赵家不及邵氏,不过赵思钦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低邵显一等,继续不卑不亢道:“既然有缘,不如等会儿一起吃个饭?” 他身旁的几个男生不禁都有些震惊。 他们以赵思钦为首,家中势力自然不及他,更遑论邵家。 能在这种地方遇到邵显这种级别的,简直不要太激动。 刚才瞪钱文杰的男生,已经悄悄退到几人身后,低头不敢再看他。 面对赵思钦的诚挚邀约,邵显面露歉意,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今天还有其他事。” “那留个联系方式?”赵思钦不依不饶。 他越看陈柏洲,越觉得面善。不搞清楚怎么回事,他是不会罢休的。 邵显不反感赵思钦,而且以后陈柏洲若回到傅家,有赵思钦相助或许能更顺利。 “行,你记一下号码。” 赵思钦立刻掏出手机,备注好后就拨号过去。 手机铃声响起,邵显指尖按了几个键后,忽道:“你既然参加数学联赛,应该对学习比较感兴趣吧。” 赵思钦一愣,“怎么?” 邵显微微一笑,“没什么。” 他知道前世赵思钦高中是在一高读的。赵思钦比他和傅柏洲大两岁,高两个年级。 而在今世,邵显和陈柏洲跳了两级,如今与赵思钦同级。 从他们的成绩来看,高中后或许会同校同班。 之前他在网上建立学习论坛,经过长时间努力,已经发展壮大,一些好学的学子经常在论坛发布难题,大家互相切磋讨论。 但是论坛管理还是不够,邵显有想法,但他懒得去做。 他记得赵思钦很擅长管理方面的事务,到时候可以邀请他一起加入论坛。 赵思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客气跟他们挥手告别。 转眼新年将近,年味氛围愈浓,燕市也开始大雪纷飞。 钱文杰背着书包,走进邵家大门,立在玄关处换鞋。 孙姨走过来,微笑接过他脱下的羽绒服。 邵家有暖气,整个屋子暖烘烘的,钱文杰说声谢谢,穿上拖鞋往楼上跑去。 “显显,柏洲,我来啦!” 他兴奋冲进房间,本以为两人正在学习,没想到竟看到邵显玩游戏的奇异场景。 而陈柏洲就坐在邵显身边,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你们玩游戏居然不喊我!”钱文杰怔愣几秒,回过神怒吼一句,瞬间扑过去。 眼见就要碰到邵显,一双手臂豁然伸出,将钱文杰整个拦住。 钱文杰转首看陈柏洲,不由委屈叫唤:“你gān嘛拦我?” 他总觉得陈某人臂力越发qiáng悍了,好多次都这样阻止他跟显显亲近。 陈柏洲神情淡淡,漂亮的眸子看一眼钱文杰,“显显就要赢了,你别打扰他。” 他话音刚落,邵显面前的显示屏上就出现“胜利”二字。 摘下耳机,邵显转首看钱文杰,“今天下雪,休息一天,玩玩游戏好了。” 钱文杰闻言虽激动,却还是好奇问:“下雪天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邵显起身,将位置让给他,忍不住弯眸笑道:“就随口一说,你玩吗?” “玩!”钱文杰可不想错过机会,直接代替邵显位置,边操作角色边问,“显显你什么时候下的游戏?我怎么不知道?” “昨晚无聊,就随便玩玩,没想到还挺好玩的。”邵显盯着钱文杰的走位,不禁目露欣赏。 不得不说,钱蜡笔在玩游戏方面,确实很有天赋。 “蜡笔,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邵显忽然问道。 钱文杰手微微一顿,屏幕里的游戏角色便也停住,受到敌方攻击。 他立刻躲开放招,力挽狂澜,将对方消灭后才回道:“我也不知道。” “继承你爸的公司?” 钱文杰立刻摇摇头,“我不想管理公司。” 他现在非常迷茫,虽然他爸总是告诉他要好好学习,大学毕业以后帮他管理公司。 可他真的提不起兴趣。 “要是我妈再生个就好了。”他沮丧着脸,感慨一句。 邵显很明白他的想法。 前世的时候,钱文杰也有自己的梦想,但当时几乎没人支持他,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继承钱家的公司。 就连邵显也没有表示明确的支持。 现在想一想,他就觉得对不起钱文杰。 如果今世钱蜡笔依旧想要追寻梦想,他一定毫无保留地支持。 “其实我觉得,你爸之所以明确让你以后去公司,应该是担心你以后没有出路。”邵显耐心分析道,“如果你能自己走出一条路,我相信钱叔叔会支持你的。” 钱文杰闻言后点点头,面露纠结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是不是已经有想做的事情?”邵显引导他说出来。 钱文杰纠结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跟两位小伙伴说道:“我一直很喜欢打游戏,你们是知道的。我以后想继续打游戏。” 邵显故作严肃道:“据我所知,玩游戏需要花费,虽说在游戏里能赚钱,但到底赚不了大钱,你觉得钱叔叔能放心?” “我知道,可是谁说玩游戏不能走出一条路呢?”钱文杰难过低下头,“就知道你们不会理解我。” 邵显忍不住笑起来,拍拍他肩膀,故意激他道:“我没说打游戏不能成路,但是你得等高中毕业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打游戏。如果你到时候能养活自己,不依靠家里,你想做什么,我跟柏洲都支持你。” “真的?”钱文杰立刻高兴起来。 邵显郑重点点头。 他高中没打算跳级,等高中毕业后,他们也就十六岁。对于电竞选手来说,十六岁才刚刚开始。 想到前世,钱文杰每每看电竞比赛看得热泪盈眶的画面,邵显就觉得愧疚。 蜡笔完全有打游戏的天赋。 可在当时看来,玩游戏就是不务正业,且恰逢钱父生了一场病,钱家的重担全都落在钱文杰身上,钱文杰即便想去打游戏,也没有那个任性的资本。 错过最好的年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太好了!”钱文杰觉得好开心。 他在说出之前,就已经想过两位学霸朋友可能会反对自己,毕竟玩游戏在别人眼里就是玩物丧志。 可没想到,他的两个小伙伴这么给力! 实在是太开心了! 他扑过去就要抱住邵显,却被陈柏洲嫌弃推开。 “你别高兴太早,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中考得好好发挥,考进一高。”邵显适时泼他一盆冷水。 钱文杰闻言笑嘻嘻的,他jiāo邵显这个朋友简直不要太棒。 邵显是为他好,他知道。 “嗯嗯嗯。”他连连点头。 邵显想了想,还是提醒他一句:“钱叔叔汪阿姨是苦日子熬过来的,你平时也要多注意他们身体,记得每年体检一次,也好安心。” “好。”钱文杰默默记在心里。 最近老头子好像jīng神确实不太好,有时间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玩了几局游戏后,钱文杰很自觉地放下,认真道:“显显,柏洲,我们一起做题吧。” 他有这个学习兴致,邵显当然表示支持。 三人学习半天后,孙姨上楼敲门喊他们吃饭。 钱文杰算出答案,从题目里拔出心神,展开双臂伸一个懒腰,右臂却被人拍开。 他转头看陈柏洲,“你gān嘛老是打我?” 陈柏洲冷淡看他一眼,“会碰到显显。” “你这就夸张了,”钱文杰瞪大眼睛,一双浓眉写满不慡,“我就伸个懒腰,就算碰到显显又怎么样?显显都没计较,你整天计较个什么劲?” 少年人脾气冲,有时候因为一点小事都能争执起来,邵显已经习惯了,就站在旁边默默观看。 陈柏洲看着他,缓缓开口道:“你知道,显显容易受伤。” “嘿,”钱文杰撸起袖子,“再容易受伤,我碰一下怎么了?陈柏洲你管太宽你知道吗?” 邵显无语打开房门,“再不下去吃饭,饭就凉了。” 陈柏洲听话随他一起下楼。 “显显,你评评理,”钱文杰跟着下来,不依不饶道,“多少次了,我能忍到今天已经是我努力克制的结果。平时我想搭你肩膀,陈柏洲同学都不让,现在越发过分了。” 邵显也觉得奇怪,不由看向陈柏洲。 陈柏洲淡淡道:“怕他压着你。” “说得我跟头猪似的。”钱文杰心中愤懑,明明显显是他先认识的,陈某人凭什么要独占? 他不甘心啊! “这样吧,我看外面雪下得很大,吃完饭咱们去打雪仗,你俩发泄发泄多余jīng力。” 邵显边吃饭边提议道。 “好办法!” 钱文杰挑衅看一眼陈柏洲,迅速扒饭,打算等会儿给陈某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陈柏洲垂眸,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第三十章 雪已经下得很厚, 将邵家花园包装成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三人穿着雪地靴, 在花园里留下一串又一串的足迹。 “显显,你给我俩当裁判,”钱文杰意气风发,“我今天必须要治治陈柏洲同学!” 邵显笑着看向陈柏洲。 小孩神情沉静,唇瓣微抿。或许是因为寒风肆nüè,他脸颊冻得发白, 鼻尖一点淡红,乌发雪肤,瞧着就跟晶莹剔透的雪人似的。 还真挺好看的。 “既然我是裁判, 那我就说下游戏规则,破坏规则的人,不仅要认输, 还要接受惩罚。” 邵显说着,折一根枯枝,在雪地里画出两个相对的矩形区域,用来束缚他们。 “你们对战时,只能在这块区域内跑动,一旦踏出该区域, 比赛立刻结束。除此以外,雪球不准砸头部,砸头部扣一分。砸到对方其他地方, 加一分。我来给你们计数。时长为十分钟, 现在开始。” 他话音刚落, 钱文杰就俯身握出一团雪球,气势昂然地往陈柏洲身上砸去! 陈柏洲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灵活闪避,并顺手捏起一雪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掷向钱文杰。 雪球愉悦地击中钱文杰屁股,邵显笑着给陈柏洲加上一分。 钱文杰愤愤大叫,与陈柏洲越砸越欢。 少年人总是富有活力,即便是争吵打架,也只是因为jīng力过于旺盛,无处发泄罢了。 十分钟下来,两人都顽qiáng地没有踏出固定区域,邵显即刻喊停。 两人停止对战,均看向邵显,等待战斗结果。 邵显摇晃手里的记录本,笑眯眯道:“自己过来看。” 钱文杰奔跑着凑近,伸脑袋一瞧,顿时非常不甘心,愤愤瞪向陈柏洲,“怎么可能!” “怎么,不相信我的公正?”邵显用记录本轻拍他大脑袋,哼笑一声。 陈柏洲慢慢走过来,坐在邵显身边,并未在意最后比分,淡淡道:“愿赌服输。” “赌什么?”钱文杰诧异,“我俩没彩头吧?” 邵显也好奇,扭头看向陈柏洲。 陈柏洲半张脸隐在围巾内,松软的头发上积落许多雪花,有些调皮地挂在额前,衬着一双泛着微蓝的眸子,愈发澄澈透亮。 “有彩头,”他认真看向钱文杰,“我赢了,说明我们刚才的争执已经有了结果,你得服从。” “哎等等,你说什么?”钱文杰眉头紧皱,“我啥时候答应的?” 陈柏洲一本正经问:“我们因为什么打雪仗?” 钱文杰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反驳:“那算什么彩头?” 然而,面对陈柏洲沉静的眼神,他很难继续反驳下去,只好寻求邵裁判的帮助。 “显显,你来评理,我和他有说过彩头的事情吗?” 邵显看看钱文杰,又瞅瞅陈柏洲,忽然站起身,微微一笑:“这可不关我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说完就脱鞋进了客厅。 客厅暖气足,他脱下羽绒服,穿着圆领白色线衣,往沙发上一躺,懒洋洋道:“过几天就是除夕,柏洲,咱们得去老宅跟爷爷一起过年。” 陈柏洲应了一声,倒了三杯温水过来,放在茶几上。 钱文杰伸手去拿,就见陈柏洲看了一眼自己。 他微一愣神,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无奈道:“行行行,我服了你了,我以后就按照你说的做,好吧?” 反正显显又不是香香软软的妹子,不碰就不碰。 邵显在旁边瞧着,不禁想到前世一些事情。 前世的时候,钱文杰经常在自己耳边吐槽傅柏洲,那股嘚瑟劲儿,他一直记在脑海里。 反正钱文杰公开怼傅柏洲,从来就没赢过。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笑起来。 “显显你笑什么?”钱文杰好奇问。 邵显喝下一口水,眸子半眯着,漫不经心道:“没什么。” 几天后,除夕来临。 邵家人同往常一样齐聚老宅,陪邵老爷子一起守岁。 陈柏洲前两年也是在老宅过的,邵老爷子已经跟他很熟了。 邵家多养一个孩子,不可能瞒着邵青山。 邵青山对这件事未作评价,反正邵家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娃,只要小孩心思清正,把他培养成才也非坏事。 经过两年的观察,邵青山虽清楚陈柏洲和邵显的深厚感情,却还是不太放心。 有时候太过依赖并非善事。 若仅仅作为助手培养,陈柏洲只需要对邵显忠诚就行了。但显然,邵显并没有真正将小孩当成日后的助手来培养。 邵青山活了一辈子,看过的人无数,陈柏洲毕竟是个小孩子,邵显毕竟是他孙子,两人一下就被看透了。 年夜饭后,邵显坐在桌边,陪着邵青山和陈柏洲对弈。 自从邵老爷子教会陈柏洲下棋后,每次他们来老宅看望老爷子,老爷子都要跟陈柏洲对上几局。 棋路可窥人心。 邵青山是想从对弈中观察陈柏洲心性,这点邵博远看出来了,邵显却以为老爷子只是想找个玩伴而已。 两年下来,陈柏洲棋艺越发jīng湛,有时候和老爷子对局也能胜负对半分。 今天他似乎格外认真,开局时如蛰伏猛虎,到中期时,逐渐变得激进,将邵老爷子杀了一大片。 好在邵老爷子大局观远胜小孩,最终力挽狂澜,赢了陈柏洲。 “下得不错。”他赞了一句。 是个能成大事的品性,不过还是太小,需要雕琢。 邵青山欣赏这样的后辈,但私心里并不希望陈柏洲压过邵显。 毕竟邵显是他的孙子,他偏袒邵显也在情理之中。 下了几盘之后,眼见老爷子jīng力不济,邵显卖乖道:“爷爷,您真是宝刀未老!” 他眼珠子一转,邵青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乐呵呵笑道:“你小子鬼jīng鬼jīng的,我这老骨头不服老不行喽。你们年轻人想玩什么就去玩吧,我在这歇会儿。” 邵显闻言,立刻扯起陈柏洲,“走,咱们去看烟花。” 再过不久,国家就出台禁止烟花燃放的政策,他们就很少能见到盛放的烟花了。 人往往在逝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以前邵显不懂,现在懂了。 陈柏洲虽不明白烟花哪里好看,但是邵显一直喜欢看烟花,他便也觉得烟花美好。 两人相携站在阳台上,静静等待零点的迎新盛宴。 “嘭——” 零点刚过,城市的烟花接二连三盛放在夜空,与霓虹灯光争妍夺艳。 一朵又一朵,在城市上空缤纷闪耀,于他们眼前绽放华彩。 邵显手臂搭在窗台上,眉眼唇角俱生笑意。 陈柏洲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他长翘的睫毛上,不由心生安乐祥和之感。 似乎只有邵显身边,才是他心之安处。 “看我gān什么?”邵显发觉他在开小差,于是指指远处道,“看烟花啊!” 陈柏洲忽然问道:“很喜欢烟花吗?” “喜欢啊。”邵显随口答道。 好看的事物,有什么不喜欢的理由吗? 陈柏洲不禁展颜,眸子映衬盛放的烟花,流光溢彩。 “的确挺好看的。” 邵显在老宅过完大年初一,就回到邵家别墅。 寒假过后就要面临中考,即便是他和陈柏洲,也不能完全懈怠。 钱文杰还在走亲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邵显只好和陈柏洲一起,上午温习初中知识,下午预习高中课程。 当然,两人也没忘记练习武术。 上次遇袭之后,邵显比以前更加认真,陈柏洲也比以前更加拼命。 就连钱文杰都说,陈柏洲最近的力气越来越大,饭量也增加不少,个子蹿得老快了。 如今的陈柏洲,身高完全可以傲视同龄人。 邵显想到自己前世长到一八二,傅柏洲比他高一点,至少一八五。 按照这个标准来算,这一世,小孩估计会超过一八五。 邵显心里又羡慕又自豪——毕竟是自己养出来的。 大年初五过后,钱文杰终于拜完年,背着书包兴致勃勃来到邵家。 “显显,我今年有一万多的压岁钱哦!”他一脸嘚瑟,炫耀着自己的小金库。 一万块在他们眼中真的不算多,但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钱,钱文杰宝贝得很。 “汪阿姨没说要帮你保管?”邵显不由问道。 钱文杰乐呵呵道:“我妈说了,我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自己存点钱,以后这就是我的老婆本。” “一万块可不够娶老婆的。”邵显忍不住打击他的积极性。 按理说,钱蜡笔喜爱欣赏美色,本身又属于高富帅,有大把美女想要嫁给他,找老婆应该很容易,但前世他一直都没有结婚,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我可以继续存啊!我妈说以后都不收我压岁钱了,哈哈。”钱文杰表示一点也没被打击到。 陈柏洲忽然出声:“还有五年满十八,攒够五万,挺好的。” 钱文杰:“……” 要死啊!这么一说,好像真的不够娶老婆的! 娶老婆怎么这么花钱啊?要是能不娶就好了。 “蜡笔,这些钱你可以攒着,别轻易花出去,”邵显认真道,“等高中毕业,要花钱的地方有很多,实现梦想少不了钱。” 谈及梦想,钱文杰立刻变得严肃。 “显显你放心,我一定努力攒钱!”他握拳发誓。 嬉闹完,三人开始静下心来学习。 可没过一会儿,钱文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问道:“显显,柏洲,你们拿了多少压岁钱啊?” “大概……是你的十倍。”邵显一本正经夸张道。 单纯的钱蜡笔毫不犹豫就相信了,他惊愕瞪大眼睛,“这么多?叔叔阿姨不怕你乱花钱吗?” “我什么时候乱花过钱?”邵显乜他一眼。 陈柏洲不禁弯起唇角,原来显显也会撒谎。 “一年十万,五年下来……”钱文杰咽咽唾沫,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道,“这么说来,你俩肯定比我早娶老婆!” 邵显:“……” 这还真说不定,毕竟在前世,他们三个在娶老婆方面,并没能分出胜负。 第三十一章 寒假过后, 第九中学初三年级,即将迎来更为沉重的课业。 试卷纷飞如白雪, 学子们奋笔疾书,在试卷上留下黑色痕迹, 等待老师批阅。 邵显半个小时做完数学卷, 陈柏洲也同时停笔。 两人不由对视一秒, 俱起身jiāo卷。 反正下午最后两节课是用来考试的, 做完试卷就可以放学,剩余时间继续坐在教室里多làng费。 班上同学早已习惯,甚至想着,等会钱文杰和郝露也该离开教室了。 果然没多久,两人便也jiāo卷离开教室。 未到放学时间, 学校大门是不开的, 四人只好坐在操场旁的长椅上,一起看书做题。 不久后, 下课铃响, 安静的学校瞬间喧嚣起来。 还剩最后一节课, 有学生背着书包往操场走来, 应该是要上体育课。 邵显几人在学校还是挺有名的, 毕竟长得好看, 跳过级, 成绩上一直名列前茅, 所以学校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们。 见他们坐在这里看书做题, 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不远处, 两道怨愤的目光稍纵即逝。 “崔航,想不想报仇?”陈煜扯扯洗得发白的校服,冷哼一声问道。 自陈昌建入狱后,陈家就迅速荒败,搬离了别墅区。 在法律意义上,陈煜由柏美娟抚养。可是柏美娟并没有多少生存能力,她甚至还比不过陈煜自己。 两个拥有畸形心理的人蜗居在一个屋檐下,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 陈煜长得人高马大,柏美娟根本打不过他,只能整日受他磋磨。 她不是不想反抗,但每次陈煜威胁她,她就怂了。 毕竟陈昌建的刑期也不过几年时间,几年后他出狱,或许她还要仰仗陈家父子,所以她不得不屈服。 失去富贵的生活,柏美娟已经不复之前光鲜亮丽,没有人能看得上她。 毕竟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比比皆是,谁会去在意一个人老珠huáng毫无内涵的女人? 她再也找不到像陈昌建这样的,所以她只能默默忍受。 崔家在那件事后也江河日下,崔航由一个富二代变成一个穷小子,他心理的愤恨不比陈煜少。 但是他很识时务,通俗来说,就是怂。 “不想。”他果断回道。 因为邵显几人跳级,两人现在比邵显他们低一年级,如今在初二四班。 初二四班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若非这种机会,他们几乎很少能见到邵显他们。 陈煜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继续怂恿道:“你就真的不恨邵家?不恨邵显?” 虽说崔航曾经鞭打过自己,但陈煜如今找不到同盟,只能退而求其次,反正崔航当时也是受邵显威胁。 一想到这件事,陈煜就心生仇恨。 他不恨崔航,他只恨邵显、钱文杰和陈柏洲。 “陈煜,快上课了,体育老师要点名的。”崔航还想保留自己的小命,并不愿被陈煜拖累。 见崔航迅速跑掉,陈煜也只好忍着恨意离开。 来日方长,不论如何,他总是有机会报仇的。 两人转身去往操场,并未发现身后一道冷幽的目光。 “柏洲,你看什么呢?” 长椅上,钱文杰好奇随他目光看去。 邵显也从题目里抬起头,用眼神问陈柏洲。 “没什么,刚看到两只老鼠过去了。”陈柏洲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做题。 钱文杰嘀咕一句:“这里怎么会有老鼠?” 邵显看一眼陈柏洲,到底没开口问。 chūn去夏来,天气逐渐炎热,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中考逐渐bī近。 这日,邵显三人走进教室,发现教室里有些哄闹。 刚坐下,前座的钱文杰同桌就转过身来,将两张纸放在邵显和陈柏洲课桌上。 钱文杰也收到一张,好奇问:“这是什么?” “同学录呀!”同桌推了推眼镜,“你们帮我写一下好不好?拜托了!” 对于这种新cháo,钱文杰素来接受良好。 他仔细研究这张纸后,就开始趴在桌子上写。 钱文杰同桌眼巴巴瞅着邵显和陈柏洲,很担心会受到拒绝。 虽说邵显平日里还算亲和,但毕竟是自己遥不可及的学神和班草,他还不敢太过接近。 陈柏洲同学就更别提了。 “行,放学前给你。”邵显接过同学录,答应得很gān脆。 他一答应,陈柏洲当然也不会拒绝。 有钱文杰同桌带头,这一天,每到课间,邵显三人的课桌上都会多几张纸,全都是要写同学录的。 邵显全都塞进书包里,准备晚上带回家慢慢写。 毕业班总是弥漫着离愁别绪,不管是真是假,总归即将分离,邵显写着写着,也能找回一些当年的心绪。 陈柏洲并不明白写同学录的意义,但是见邵显写得认真,于是也没随意对待。 第二天收回同学录的同学们,俱惊喜至极。 本以为学霸三人组最多只会高冷地写下一句祝福语,没想到竟然这么认真。 消息传开后,一些原先不敢打扰邵显三人的同学,纷纷留下同学录,甚至连其他班级的都有。 邵显:“……” 虽然这么说不厚道,但写这个真的很耗费时间啊! 为了不耽搁学习进度,后面的同学录,他都力求做到言简意赅。 渐渐地,也没人再去打扰他。 中考这一天,邵博远和邵蕴特意抽出一天时间,亲自送邵显和陈柏洲去考点考试。 他们对两孩子的学习很放心,两人考完试,他们也从不问。 蔡雅兰则亲自在家里煲汤,说是要给两孩子补身体。 中考这两天,邵显和陈柏洲过得倒是挺轻松自在,题目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算难。 钱文杰考完试后,迫不及待要跟他们对答案。 对完答案后,他长舒一口气,“考上一高不成问题了!” 邵显点点头,“一高管理严格,学生需要住宿,汪阿姨舍得让你住学校吗?” “只要我跟你俩在一块儿,我妈她都很放心的。”钱文杰毫无顾虑道。 邵显颔首继续道:“一高宿舍是四人间,到时候看看我们三个能不能住一起。” 陈柏洲和钱文杰都是这么想的。 试考完了,蔡雅兰和汪淑芬两人合计,要带三个孩子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身心。 “农家乐?”邵显不由一愣,诧异看向自家老妈。 前世他中考后,老妈分明没有带他去农家乐玩啊。 “显显不喜欢?”蔡雅兰耐心解释道,“其实这也是你爷爷的意思,既是去玩,也是去开拓眼界。” 邵青山是吃苦过来的,他一直告诫邵家子孙,不能因为富有就忘记从前的艰苦。 他不希望看到“富不过三代”这种现象出现在邵家。 邵显是他疼爱的小孙子,可他从不溺宠,他希望这个一直顺风顺水的孙子,可以走出大城市,去看看田园风光,去体验与泥土作伴的味道。 但他到底不愿邵显真正受苦,于是提议“农家乐”之行。 “不是不喜欢,”邵显摇摇头道,“妈,要去几天?我看看要收拾些什么。” 蔡雅兰见他不排斥,便也放下心来。 第二天,几人一起前往农庄。 说是农庄,其实是一座生态旅游景区,里面提供一些农家乐服务。 景区与当地农户是一种合作共赢的关系。 邵显等人抵达后,皆被眼前的田园盛景所吸引。 “这里空气真新鲜!”钱文杰开心极了。 入目所见,基本都是低矮民居,没有高楼大厦遮挡视线,他们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简直心旷神怡。 五人入住的民居很宽敞,算得上一个大户,院子造型有点类似燕市的四合院。 总共四个房间,蔡雅兰和汪淑芬住一间,邵显三人挤一间。 既然是体验生活,条件自然不会太舒适。 民居主人热情领着他们去房间,边走边介绍道:“这个季节很多水果都熟了,可以带孩子们亲自去摘点水果吃。” 农家乐有采摘的项目,就是为了体验亲自摘获果实的成就感。 蔡雅兰问邵显和陈柏洲:“显显和小洲要不要去摘果子?” “好啊。”邵显答得gān脆,反正他做什么都行。 陈柏洲和钱文杰都没有异议。 于是,吃完午饭后,蔡雅兰和汪淑芬领着三孩子,带上采摘工具,一同前往采摘区。 那里已经有一些游客正热火朝天玩闹。 有在地里捧瓜的,有在树上摘果子的,颇有几分意趣。 “这是什么?”邵显抬头看一棵树,指着上头的果实问道。 恕他孤陋寡闻,真的没见过这种果子。 这道题钱文杰会答,他立刻解释道:“这叫桑葚,是甜的,不过我感觉味道跟樱桃有点像。” 邵显对樱桃感觉还不赖,便道:“我想尝尝这个,妈,汪阿姨,咱们摘一点好了。” 蔡雅兰和汪淑芬自然笑着同意。 三个男孩子个头不低,完全不需要两位女士帮忙,陈柏洲和钱文杰拉低树枝,方便邵显摘下桑葚,放在蔡雅兰捧的竹篮里。 有朱红,有紫红,看起来很漂亮。 陈柏洲本来还担心邵显摘得辛苦,但见他兴致勃勃,便也不打扰他,由他摘得高兴。 当然,邵显也没忘记两个小伙伴。 三人轮流采摘,很快摘满半个竹篮。 收获满满后,五人又寻到下一个目标。 地里种了香瓜,表皮泛着淡huáng色,味道很是清新,他们打算摘五个,晚上回去一人一个。 钱文杰眼尖,刚发现一个长得周正的,就要兴奋过去摘下,却被一人捷足先登。 “等等!”他三步作两步,迅速飞奔过去。 捧着瓜的是一个男生,长得很英俊,还有点面熟。 钱文杰正诧异着,就见男生看着他身后,露出一抹帅气的笑容。 “好巧,又见面了。” 邵显和陈柏洲相携走近,打了声招呼。 “赵思钦,你也来玩?” 赵思钦忍不住看一眼陈柏洲,后回答邵显道:“我是来同学家玩的,他家就住这里。” 他说着,朝几米外的一个男生喊了一声。 “杜泽你过来,我找到瓜了!” 邵显心中顿时一惊,不由循着他视线看过去。 只见一男生直起腰,面向这边,露出一抹略显羞涩的笑容,相貌很是秀气。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前世,赵思钦有个同性恋人,貌似就是姓杜。 第三十二章 清秀男生慢吞吞走过来, 先是跟邵显三人小声打了招呼,然后看向赵思钦手里的瓜,小声赞了一句:“这瓜很好。” 钱文杰终于从记忆中扒拉出赵思钦, 便也不执着香瓜了,客气道:“既然你摘了, 那就是你的了。” “没事,这瓜肯定甜, 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吃。”赵思钦慡朗一笑。 “对了,你们住哪儿?我晚上和杜泽去找你们玩啊。” 钱文杰指了指不远处的民居,“就是那栋, 外面贴着红瓷砖的。” “真巧, ”赵思钦不禁眉头一挑, “我也住在那儿,那儿就是杜泽家!” 他说着,结实长臂一把勾住杜泽秀气的脖颈, 在杜泽羞赧的神情中, 跟邵显三人介绍道:“这是我好兄弟, 杜泽, 咱们学校的第一名,厉害着呢。” 他说完,又跟杜泽介绍邵显三人。 杜泽可不知道眼前三人家境如何,只真诚笑道:“早上我爸跟我说家里要来客人, 没想到是你们, 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尽管跟我说,我……”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赵思钦截了他话头,“你家环境够好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娇气人,对吧?” 邵显觉得年少的赵思钦挺有意思,点头笑道:“确实,杜泽你家环境很不错,没什么不方便的。” 得到客人肯定,杜泽显然很高兴,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害羞的,脸上浮现一丝薄红,“那就好。” 他说着,轻轻挣脱赵思钦的束缚,小声道:“咱们一起摘瓜吧。” 那边蔡雅兰和汪淑芬见孩子们玩得开心,便没去打扰,只不远不近地看着。 玩闹一下午,邵显全身都脏了,鞋子和裤腿上沾了些泥土,身上也被汗浸湿。 几人相携回到杜泽家,相继把自己洗gān净后,俱穿着宽松的休闲服,围坐在宽阔的院子里。 抬头看,还能看到一方天空。 杜泽捧着一盘切好的瓜走进院子,赵思钦看到他,立刻起身迎上去,从他手里抢过来,轻斥道:“你手昨天受了伤自己不知道心疼啊?” 被他数落一句,杜泽也不生气,脸上依旧带着点羞涩的笑容。 在旁人看来,赵思钦这是兄弟义气,可深知真相的邵显却觉得空气中弥漫着酸甜。 虽说这个年纪的赵思钦还没意识到什么,但他潜意识里心疼杜泽,作为一个富家少爷,能做到这么细心体贴,可见杜泽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只是赵大少年纪还小,尚且分不清友情和爱情。 不过这样也好,小小年纪就应该好好学习,谈情说爱到底不合时宜。 邵显并未显露丝毫异样,毕竟别人的情感经历跟他没啥关系。 瓜盘摆在桌子中央,钱文杰迅速伸手取了一个,起身道:“我拿去给我妈吃。” 几个孩子在一起玩,蔡雅兰和汪淑芬也不凑这个热闹,就待在房间里面。 “等一下,”杜泽声音清清慡慡的,像夏夜的微风,让人感觉很舒服,“每个房间都送了,蔡阿姨和汪阿姨都有的。” “谢谢啊。”邵显笑着咬了一口瓜。 又香又脆又甜,而且汁液饱满,吃完口颊留香。 钱文杰也道了谢,咔嚓咔嚓吃起瓜来,汁水沿着嘴角往下流,他想要拿纸擦一下,可是捧瓜的手一滑,还没吃几口的瓜就掉在了地上。 邵显拿纸递给他,他连忙擦拭,一脸可惜地瞅着地上的瓜。 “每人就两瓣,没多的。”赵思钦靠在椅子上,闲闲地泼凉水。 钱文杰眉毛纠结在一起,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 杜泽不忍心,笑着说道:“我吃不下两瓣,我的那个给你好了。” 话音刚落,赵思钦脸色就变臭了。 “你要是吃不下就给我吃,gān什么给他吃?自己弄掉的瓜,怪谁?” 杜泽看向他,“可是你晚上才吃了两碗饭……” “没事,我吃得下。”赵思钦说着,直接从盘里拿走两瓣,就放在自己跟前,像是雄性动物占据领地一样。 钱文杰:“……” 不就是一瓣香瓜,至于吗?为什么他竟从香甜的瓜味里闻到一丝酸臭? “我的给你。”清清淡淡的声音拉回他脱缰的思绪。 钱文杰顿时展开笑颜,“柏洲你最好了!” 邵显凉凉道:“柏洲胃不好,刚才吃了饭,现在吃不了这么多。” 钱文杰:“……” 所以他在遭受嘲讽后再次成了垃圾桶吗? 真想以头抢地! 杜泽或许是觉得他太可怜了,便对他笑笑,“地里还有很多,你要是想吃,明天再摘几个。” “你管他那么多!”赵思钦吃着瓜还不忘蘸点醋。 只是他自己没发现而已。 而且在座的都是小孩子,根本瞧不出来异样。 邵显只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 吃完瓜后,杜泽作为半个东道主,主动提议道:“要不要去看萤火虫?很漂亮的。就是蚊子有点多。” 他平日里大概不善于当众表达想法,眼神看起来很羞涩,白皙的脸上也有点红。 赵思钦头一个捧场,“我去!他们要是怕蚊子就我俩好了。” 因刚才冷嘲热讽之仇,钱文杰打算与赵思钦杠上了。 “我们当然也去!”他扭头看邵显和陈柏洲,“显显,柏洲,咱们走。” 杜泽抿唇一笑,眼睛弯弯的,像是挂在夜空的月亮。 赵思钦搭在他肩膀上,歪首静静看他。 “怎么了?”杜泽疑惑问。 赵思钦笑眯眯的,“没怎么。” 看你长得好看呗。 陈柏洲落在他们身后,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几秒,直觉告诉他,赵思钦和杜泽两个人有点奇怪。 不是说行为,而是指氛围。 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五个少年来到一块草地旁,这里的草很茂盛,旁边临近小水塘,不远处传来阵阵蛙鸣。 初夏农庄的夜,仿佛一场热闹的协奏曲,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静谧感。 原野是热闹的,心却是平静的。 “萤火虫呢?”钱文杰问。 赵思钦跟他对杠,“急什么?” 紧接着和颜悦色问杜泽:“哪里有萤火虫?” 钱文杰再次无语,不知为什么,他看着赵思钦和杜泽,竟有种平时看到显显和柏洲的感觉。 自己总是默默承受的那个。 想到这里,他不禁鼓起脸颊,问邵显:“显显,你想看萤火虫吗?其实我在姥姥家看到过,你看着吧。” 钱文杰说完,从路边捡来一根树枝,啪啪地就往草丛里打去。 下一秒,只见众多萤火虫从草地里飞出来,于夜色下闪烁微绿的光芒。 仿佛繁星降落人间。 邵显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这些,还从未切身体验过,如今站在这草丛旁,见漫天萤火,只觉梦幻得不可思议。 “真好看。”他低喃一声。 就连罪魁祸首钱文杰,都不禁被此番美景俘获心神,呆呆拿着树枝,任由萤火虫无措飞舞。 陈柏洲站在邵显身边,静静看着他此刻的欣喜与迷恋。 静默几分钟后,赵思钦忽然大声说道:“杜泽,我以后每年夏天都来这里住,行不行?” 杜泽微笑,“当然可以。” 陈柏洲不由心思一动,要是他也有一块草地,里面全都是萤火虫就好了。 这样显显就可以每年都能看到这样的美景。 五人玩耍一会儿,便都返回杜家。 回程路上,钱文杰问杜泽:“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好玩的?咱们明天玩什么?” 杜泽耐心介绍:“可以自己摘菜野炊烧烤,也可以挖蚯蚓钓鱼,如果你们喜欢台球、乒乓球、she箭等等,都可以玩的。” “除了这些呢?”钱文杰继续问。 杜泽想了想,“还有一些娱乐,你们可能不会喜欢,比如户外KTV,双人自行车等等。” “双人自行车?”赵思钦忽然来了兴趣,“好玩吗?” 杜泽腼腆笑笑,“这个一般都是家长带着孩子玩的,情侣玩这个的也有,咱们好像不行。” “怎么不行?”赵思钦顿时反驳,“没有规定好朋友不可以一起玩吧?” 杜泽呐呐道:“没。” “那就行,明天咱俩去骑车,我带你,你指路。”他说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期待。 邵显:“……”太明显了。 算了,就让赵思钦享受二人世界的乐趣吧。 结果他还没开口,钱文杰就道:“显显,咱们也去骑车!” 他分明是在跟赵思钦打擂台。 “你带杜泽,我带显显,看看谁骑得快。” 赵思钦瞅瞅比自己矮一截的钱文杰,同情地叹口气,“看在你比我小两岁的份上,明天我让你五百米。” “不用!”钱文杰霸气说完,直接跑进房间里,拒绝继续沟通。 邵显无奈和陈柏洲对视一眼,他并不想坐在钱蜡笔后面啊。 第二天吃完早饭,邵显几人跟蔡、汪打声招呼,就一同出去准备骑车比赛。 为满足小伙伴,邵显只好牺牲自己,坐在钱文杰后面。 陈柏洲则默默骑单车跟在后面。 赵思钦和钱文杰拼了命地踩踏,杜泽和邵显也不逞多让。 双方一时都分不出胜负。 但赵思钦到底比钱文杰多吃两年饭,耐力胜上许多,时间一长,就将钱文杰甩开了。 即便邵显甩开腿去踩,也无济于事。 他并没有多少胜负欲,原先只是不想让钱文杰失望而已。可胜负已成定局,再多做功也是徒劳。 眼见赵思钦和杜泽越来越远,钱文杰累得大喘气,慢吞吞地前进。 邵显不再努力,分神回头去看陈柏洲。 小孩正静静跟随他们,见自己看过去,立刻露出几分笑意。 笑得很好看,但却有点孤寂的味道。 邵显油然而生一丝心疼,见钱文杰不愿再骑,果断将他扯下来,问陈柏洲:“蜡笔累了,你俩换一下行不?” 陈柏洲眼睛顿时一亮,“好。” 第三十三章 轻缓的风拂过耳际, 钱文杰踩着单车, 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孤独。 他的两个小伙伴骑着双人自行车,已经离他远去。 剩下他一个人,哼哧哼哧踩着踏板,朝着他们和谐美好的背影追去。 双人自行车可以一人踩, 一人看风景。 邵显刚才为了帮钱文杰,两条腿用力过度, 现在还有些酸胀,幸好有陈柏洲接替钱文杰, 他才得以坐在后头看风景。 眼前的少年, 穿着宽松的休闲服, 因微微弯腰,衣服稍稍贴紧后背, 勾勒出肩背轮廓。 因车速不慢,风冲击少年腹部, 后腰的衣服鼓了起来。 陈柏洲看上去略显清瘦, 可邵显很清楚, 经过这几年锻炼, 小孩体格已不像小时候那般瘦弱。 若论力气,陈柏洲或许还胜过钱文杰。 邵显自己不用比, 他不管怎么练, 身上肌肉都是薄薄一层, 力气也不见长。 大概是天生体质问题, 有时候也挺无奈的。 陈柏洲估计是遗传西方人的部分基因, 所以只要营养和锻炼跟得上,他的体格绝对不会弱。 这样也好,如此一来,他回傅家也算有些自保之力,邵显注视着陈柏洲的后背,欣慰想着。 但毕竟跟小孩相处数年,感情上还是舍不得。 他自己养的小孩,凭什么要进傅家那个吃人的láng窝?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出一个问题,这是他一直藏在心里想问的。 “柏洲,如果有一天,你的亲生爸爸真的找来,你想不想跟他回去?” “不想。” 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邵显不禁问。 前座的少年沉默良久,方回道:“我不认识他。” 没有感情,何来想或不想? 邵显顿了几秒,又问:“如果他qiáng制你回去,你会怎么做?” 这次陈柏洲沉默的时间更长,过了好半晌,风才把他的回复送入邵显耳中。 “你希望我回去吗?” 邵显认真道:“既希望,也不希望。” “为什么?”陈柏洲忽然转首,看向邵显。 微蓝的眸子露出些许困惑,又或许是几分难过。 “骑着车呢,看前面。”邵显提醒他一句。 陈柏洲回过头去,在邵显看不见的地方,双眸渐渐变得幽深。 即便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不会离开邵显。 两人接下来都有些沉默,就算有问题没得到回复也不再询问。 农庄景色宜人,路边是一条小河,河上芦苇飘摇,绿叶发出簌簌声响。 邵显闭上眼睛,轻嗅空气中淡淡青草香味,以及面前少年身上清冽gān净的味道。 不是记忆中熟悉的冷香,却比之柔和、纯净。 不一会儿,车停了下来。 邵显睁开眼睛,就看到赵思钦那张帅气的脸。 “邵二少倒是会享福。”他调侃了一句,又仔细瞧了陈柏洲几眼。 邵显从车座下来,伸手搭在陈柏洲肩上,回道:“赵大少要是嫉妒,可以向杜同学寻求帮助。” 杜泽还没回话,赵思钦就反驳了。 “我可舍不得我家小泽,我没你那么狠心。” 邵显:“……” 论骚气,无人能及赵思钦,也只有杜泽能忍受他了。 邵显本不欲与他多言,谁成想下一秒,陈柏洲竟一本正经地还击:“我也舍不得显显。” “噗——”赵思钦陡然喷笑出来,双肩抖动得厉害。 他哈哈笑看陈柏洲,面对少年越发冷漠的神情也毫不在意。 “陈同学,你实在太好笑了!” 邵显见某人笑得快疯掉,不由看向杜泽,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杜同学,听说你一直是七中的第一名,高中打算去一高念书是吗?” 杜泽诚实点头,“我是要去一高。” “正巧,我也要去一高,”见赵思钦神色微变,邵显继续道,“我们可能会分到一个班,到时候有问题一起讨论啊。” 赵思钦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往前迈一步,将杜泽整个挡住,神情严肃道:“就算在一个班,他也只会跟我一起讨论题目。” 邵显面上笑意也淡下来,“赵思钦,陈柏洲是我的朋友。” 话不需要说得太直白,赵思钦已然明白邵显的用意。 他不是没调查过陈柏洲。 看过陈柏洲经历后,在他心里,陈柏洲只是邵显的跟班,以后也只会成为邵家的“家臣”。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想法,无可厚非。 赵思钦刚才调侃邵显,大笑陈柏洲,已经快要触及邵显某条底线。 他从来没把小孩当作自己助手,也不愿别人因此看低陈柏洲。 见他这么严肃,赵思钦也察觉自己方才有些过。 他们毕竟不是很熟,开这种玩笑确实有些不尊重,而且他刚才心里对陈柏洲也确实不是太在意。 “不好意思啊陈柏洲,刚才是我不对。” 少年俊朗的脸上带点笑意,眸子有些歉疚。 陈柏洲压根没在意过赵思钦,但邵显刚才维护自己的模样,让他非常开心。 他没立刻回应,反而看向邵显。 邵显神色缓和些许,笑了笑,“他刚才笑话你,给你道歉是应该的。” “嗯。” 陈柏洲眼角生出笑意,后平淡回赵思钦:“没关系。” “你们是在等我吗!”不远处传来钱文杰的大嗓门。 四人扭头去看,只见他踩着自行车,慢悠悠以guī速骑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停下来一样。 “现在快到午餐时间了。”杜泽小声道。 钱文杰刚停下来,闻言不禁哀嚎一声:“不会又要骑回去吧?” 杜泽微微一笑,“没事,可以坐船回去。” 他们刚才是沿河岸线骑车,现在正好到达一个渡口,可以乘船过河回去。 “那就好。” 五人一同坐船到对岸。 在船上时,赵思钦一直暗中观察邵显和陈柏洲,总算确定,这两人的关系确非旁人所想那样。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邵显生出几分佩服。 据他所知,陈柏洲在各方面并不比邵显差,可邵显竟然没有丝毫妒贤嫉能的心理,反而一点也不吝啬资源,看起来是真心要培养陈柏洲。 邵家难道不担心日后陈柏洲会压制邵显吗? 赵思钦虽然才十五岁,但他从小生活的环境,造就他凡事往坏处想的习惯。 毕竟傅家不是游乐场,能在那里面混的,都是láng。 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别人的圈套。 所以,邵显对陈柏洲的用心,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玩了五天农家乐,邵显三人虽然和赵思钦有过不愉快,但不得不承认,赵思钦是个比较讨人喜欢的人。 他比邵显三人大两岁,以兄长自居,后面几天还挺照顾三个人的。 钱文杰也不再和他对杠,甚至还跟他jiāo起了朋友。 经过几天相处,赵思钦看清楚邵显三人深厚的感情,并且偶尔还会生出几分羡慕嫉妒之情。 他虽是赵家大少,是傅家外孙,却连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 赵思钦潜意识将杜泽排除在朋友之外。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六月下旬,中考成绩新鲜出炉。 刚查询完成绩,钱文杰就飞奔入邵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邵显和陈柏洲,眉飞色舞道:“显显,柏洲,我肯定能上一高!” 邵显边剥荔枝边笑道:“恭喜啊,多少分?” 一高每年都会设尖子班,依照入学成绩,录取前五十名。剩余普通班,则是打乱后进行盲分。 以邵显和陈柏洲的分数,进尖子班妥妥的。 钱文杰说了分数之后,邵显对比往年分数线,觉得他还是可以进尖子班的。 他倒是记得前世自己入学时尖子班的分数线,但那毕竟是两年后的分数线,不能作为准确依据。 “不错,挺好的。”邵显说着,赏了他一颗剥好的荔枝。 钱文杰满足吞下。 陈柏洲适时递给邵显一颗剥好的,邵显开心笑起来,就着陈柏洲的手,将荔枝咬入口中。 这个动作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钱文杰都已经习惯了。 “你俩考多少分?” 他吐出荔枝核,随口问道。 话音刚落,邵家客厅电话铃响,邵显起身去接。 话筒里传来班主任激动的声音:“是邵显同学吗?恭喜你成为中考状元!也恭喜陈柏洲同学考了第二名!” “谢谢老师。”邵显礼貌回应,又说了几句话,挂断电话。 刚才班主任声音有点大,钱文杰听得一清二楚,要是他手里捧着瓜,肯定瓜都要吓掉了。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毕竟平时邵显和陈柏洲就名列前茅,考个状元榜眼算什么? 足足过了十几秒,钱蜡笔才找回自己声音:“你俩差多少分?” “一分。”邵显回道。 钱文杰看着陈柏洲的眼神瞬间充满同情,“就一分,太可惜了。” “不可惜,显显本来就是最厉害的。”陈柏洲认真道。 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邵显太过优秀,他作为助手还远远不够。 陈柏洲的话,反倒让邵显觉得有些心虚。 两人的分数差在语文上。 语文这门课,在水平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看的还是运气。邵显就语文高陈柏洲一分,这只能说是运气作祟。 而且他是重生的,总觉得胜之不武。 在邵显心里,陈柏洲才是当之无愧的状元。 “显显确实厉害。”钱文杰也chuī起彩虹屁,“我从小就觉得显显跟别人不一样,看吧,我眼光是真的好!” 他真心觉得从小到大最令人高兴的事,就是跟邵显、陈柏洲jiāo了朋友。 虽然他常常因为两人互动而莫名有种吃饱的感觉,但这不妨碍他真心喜欢两个小伙伴。 “不知道郝露考得怎么样。”钱文杰嘀咕一句。 郝露跟家里关系不好,他们不能打电话问郝家人,邵显便提议道:“咱们去找她。” 当然,他去找郝露,不仅仅是为了去问中考成绩,他还要请郝露帮个小忙。 【今天是双更呦~】 第三十四章 中考后, 郝露跟邵显三人说过, 她假期不愿在家待着,所以白天一般会去第九中学旁的公园里学习。 公园里有座小凉亭,里面有石桌石凳,硬件条件俱备, 加上公园环境清幽,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邵显三人来到公园里, 找到小凉亭,却发现郝露并不在。 “她不是说过会每天来这里看书的吗?”钱文杰郁闷地皱起粗眉毛。 三个人把公园找遍了, 也没找到郝露, 只好打算先返回, 明天再来找。 幸运的是,刚走到公园门口的时候, 他们就碰到了郝露。 “你去哪了?怎么热成这样?”钱文杰面上显露担忧。 郝露一张清秀的脸被热气熏得很红,发鬓边缘渗出许多细密的汗珠, 背上的书包看起来有点重, 恐怕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她本身是不容易流汗的体质, 现在成这副模样, 可想而知刚才是有多热。 “没事,就是坐公jiāo挤的, ”她随口回应, 主动问, “你们来找我是问中考成绩的?不好意思啊, 我还没查。” 坐公jiāo的借口太过拙劣, 钱文杰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反驳。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郝露面前,“你自己的准考证号记得吧?打个电话查查。” 自从看到邵显和陈柏洲都有手机后,钱文杰也央求他妈给他买,但是汪淑芬一直拒绝,直到中考结束后才心软买了个相同款式的给他。 手机新得很,外壳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郝露没拒绝他的好意,道谢之后大方接过。 电话拨通之后,钱文杰紧张兮兮地凑近,看起来比郝露这个当事人还要关心。 邵显和陈柏洲站在一旁,根本不担心郝露的分数。 以郝露的心性和成绩,不可能考差。 果然,没过一会儿,郝露挂断后,将手机递还钱文杰,在他忐忑不安的小眼神下,笑着道:“成绩还行,进一高肯定没问题。” 钱文杰顿时放下心来,开心得像个傻子,“太好了!” 受他情绪感染,郝露也不禁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考上一高,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查完成绩后,按理说邵显他们应该可以离开,毕竟他们此行目的就是为了让郝露查询成绩。 可是,三人并没有立刻离开。 郝露不禁问:“还有什么事吗?” 邵显和陈柏洲对视一眼,后语调自然道:“我们之前看到一道题目很有意思,想跟你讨论下。” 钱文杰:“……”咦,他俩还有这个目的吗? “什么题目?”郝露镇定问。 邵显笑笑,“题目有点复杂,你书包里面应该有纸笔吧?借用一下。” 这个天气,公jiāo车内一般都有冷气,且时间点并非上下班高峰,并不会很挤,她热成这样不可能是坐公jiāo车的缘故。 郝露沉默了一下,无奈道:“好吧,瞒不过你们。” 她并不知道邵显他们会来公园找她,所以就没注意自己的形象,没想到竟因此被他们看出端倪。 “我刚才在附近发传单。” 郝露边说边打开书包,只见里面装满了传单纸,怪不得看起来沉甸甸的。 “这么热的天你就站在太阳底下发传单?”钱文杰瞪大眼睛,又急又怒,“你——” 他本想问你很缺钱吗,但到底没问出口。 “这些今天都要发完?”他顿了顿,皱眉问道。 郝露点点头。 按理说,那个分派任务的人让一小姑娘做这事,已经算是雇佣童工了,邵显他们有理由去表示谴责。 可是,这些传单或许都是郝露的心血。 因为一时意气,让郝露之前所受之苦全部白费,邵显他们真的做不来。 而且,如果他们真的去斥责那人黑心,也会间接伤害郝露。 “我们一起发好了,”邵显直接从她书包里取出一沓传单,“四个人发快一点,发完还要一起讨论题目。” 陈柏洲当然跟随邵显。 郝露愣在原地,恍惚看向他们。 “我多拿一点,”钱文杰从书包里拿出一份,又从郝露手上抽出一沓,小声嘀咕道,“你一个女孩子,晒黑了怎么办?” 六月下旬的阳光极为炽热,照得人身上发烫。 这份热度瞬间钻进郝露心里,她不禁笑起来,看着三人的目光愈发温和真诚。 这种时候说谢谢,都觉得太过苍白。 离公园不远处有条步行街,人流量还不错,四人决定去那里。 钱文杰背着郝露的书包,捧着厚厚的传单,在烈日炙烤下,一张又一张地往外送。 邵显和陈柏洲也不逞多让。 他们学习武术的时候吃过不少苦头,发个传单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众人拾柴火焰高。 四人合力,传单很快就被发完。 “走,领工资去喽!”钱文杰随手擦擦脸上的汗水,兴高采烈道。 郝露点点头,却道:“等一下。” 她说完,去旁边商店买了三瓶冰饮料,递给邵显三人。 三人也没拒绝,只是钱文杰问:“怎么只买了三瓶?你不渴吗?” 话音刚落,邵显就把手中饮料递给郝露,“我和柏洲喝一瓶就够了。” 他明白郝露是想省点钱。 但小姑娘嘴唇都gān得起皮了,他也不忍心。 推来推去没意思,钱文杰毫不客气,直接从邵显手中拿过饮料,塞进郝露手里。 “柏洲胃不太好,喝不了太多冰的,显显也喝不了那么多,他俩一起喝一瓶很正常。” 这的确是事实。 郝露笑笑接过。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其实上天对她还是相当厚爱的,能遇到他们这样的人。 “还要讨论题目吗?” 笑容明媚的小姑娘歪首问道,这模样,终于有了几分属于小女孩的俏皮可爱。 邵显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白纸,随口道:“题目在这上面,你回去自己看。” 他动作太过自然,郝露和钱文杰都没多想。 陈柏洲眸光却暗了一瞬。 他一直和邵显待在一起,除睡觉或解决生理问题,邵显做什么他都清楚。 可这张纸,以及纸上的题目,他压根不知道。 郝露接过纸,郑重放进书包里。 四人一起去领了酬劳后,邵显三人才跟郝露分别。 回去的途中,钱文杰一直愁眉苦脸,邵显见状便问:“因为郝露的事情?” “嗯。” 钱文杰从记事起,家里就没缺吃少喝,他并不真正了解生活的艰辛。 可今天亲自在烈日下发传单,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显显,柏洲,要不我们帮帮郝露吧!” 他忽然变得兴奋起来,“她发传单不过是为了学费,高中三年学费应该不贵,我每年都有压岁钱,我可以先借给她。” 一个小姑娘,天天发传单多吃亏啊! 邵显知道他心好,但就怕人小姑娘不愿意接受。 “她不会要的。”陈柏洲开口道。 要不是打定主意一辈子跟着邵显,他也不会心安理得接受邵家的资助。 但郝露并没有决定给钱文杰卖命,她宁愿自力更生,或许就连邵显出钱供她上学,她也不会立刻答应。 “为什么?”钱文杰诧异,“我是借给她,不是给她,她这么聪明,考个好大学,以后还能还不上吗?” 邵显笑问:“你之前不是说,压岁钱留着高中毕业后用吗?你要是借给她,你以后怎么办?” 钱文杰忽然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继续道:“那也不能见死不救。” “回去咱们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邵显拍拍他肩膀,安慰他。 回家之后,邵显洗完澡,躺在chuáng上捧着手机,正在给钱文杰编辑短信。 刚按了一半,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我拿了水果上来,”陈柏洲的声音隔着门板,略显朦胧,“能进去吗?” 邵显连忙把手机往枕头下面一塞,从chuáng上跳起来,道:“进来吧。” 陈柏洲端着果盘,拧开房门。 刚洗完澡,邵显身上还残留沐浴露的香味,淡香在房间内弥漫,令人极为舒心。 两人并排坐在桌前剥荔枝吃,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邵显忽然说道:“明天我出去有事,你在家里没关系吧?” 陈柏洲手略微一顿,垂眸道:“没关系,你去哪?” “就是有点事儿,”邵显一时也编不出什么好借口,“很快就会回来的。” 陈柏洲看向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sheyīn影,笼罩住那颗泪痣。 这神情,竟让邵显恍惚想起前世的傅柏洲。 他心脏一滞,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陈柏洲弯唇浅笑起来。 “明天太阳大,出门记得涂防晒霜。” 邵显不禁点点头,“好。” 心不在焉吃完水果后,陈柏洲端着只剩空壳的果盘打算离开。 却在离开时,余光一不小心捕捉到枕头下的手机。 手机只露出一个角,白色的,在深蓝的枕套下很是显眼。 邵显从来没有这个习惯。 他在自己进房间的时候,下意识将手机塞进枕头下,一定是因为有事瞒着自己。 轻轻关上房门,陈柏洲端着果盘,倏然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端着果盘的手,略微有些发抖。 邵显有事瞒着他。 这个猜测,不啻于一把利剑,在他身上重重戳了一下,有点疼,但还不至于承受不了。 他已经习惯跟随邵显,已经习惯知道邵显的所有事情。 现在邵显明显是避着他有事,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不论是作为助手,还是作为朋友,他都没有立场去问。 房间内,邵显摸出手机,继续编辑未完成的短信。 短信刚发出去,钱文杰就打电话过来。 “显显,你准备送柏洲什么啊?” 刚才邵显发短信给他,约他明天在世纪广场见面,还告诉他不要让陈柏洲知道,说打算在陈柏洲生日那天给他个惊喜。 七月六日是陈柏洲的生日,正好比邵显晚一个月。 邵显眸子弯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三十五章 邵家有个传统, 男孩子只过十周岁生日。 当然, 这只针对家里长辈帮忙办生日宴这件事,其他周岁生日,自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陈柏洲从小到大没过过生日,到了邵家后, 蔡雅兰为了让他更好地融入家里,亲自给他过了两次生日, 也算是破了例。 邵显也没有买礼物的经验,前两次直接带陈柏洲去商场里选, 直接粗bào得很。 今年的礼物, 他想了很久, 才想出这么一招。 第二天一早,邵家司机把邵显送到世纪广场。 他一下车, 就看到郝露与钱文杰站在yīn凉处等他。 “显显,”钱文杰朝他挥手, “你叫郝露一起, 居然瞒着我!” 邵显笑道:“这不是避免柏洲知道嘛。” 他昨天给郝露的那张纸, 写的并不是题目, 而是约她一起来帮忙。 “你打算买什么礼物?” 钱文杰想了一夜也没想出来,送礼物真的愁煞人。 三人一同进入商场, 邵显回道:“我打算亲自抓个娃娃给柏洲。” 钱文杰:“……” 显显, 你对你抓娃娃的技术是有什么重大误解吗! 看他眼神, 邵显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拍了下他脑袋, “所以才请郝露帮个忙啊。” 自四年级暑假来过一次电玩城后,他们后续又来过几次。 可邵显没有一次抓娃娃是成功的。 见识过他水平的钱文杰,不由竖起拇指:“显显你真勇敢!不过你这外援请得好,郝露同学的确技艺jīng湛。” 虽然比不上陈柏洲那种逆天技能,但郝露抓娃娃的水平确实相当可以。 邵显就是想让她在旁边指导自己。 一个娃娃确实值不了什么钱,但陈柏洲也不缺钱。 “不过你今天要是真能抓出来一个,那这个娃娃可就不同凡响了!” 钱文杰笑嘻嘻的,打算看邵显热闹。 “你有想好买什么礼物了吗?” “没啊,”钱文杰指指自己眼下的憔悴,“你看,我昨晚都失眠了!” 郝露在旁笑道:“我觉得你们送什么陈柏洲都会喜欢的。” 没人不喜欢收到礼物。 “要不我就送他篮球好了,他个子那么高,不打篮球真是可惜。” 三人说着,走进电玩城。 买了一大堆电玩币后,邵显来到娃娃机前。 他很少会紧张,现在却觉得心跳有些快,不知道这么多电玩币,够不够他抓娃娃的。 “等会你说停就停,你说抓就抓,我听你的。”邵显严肃拜托郝露。 “行。” 半个小时过去…… 一个小时过去…… 邵显已经新买了好几次电玩币,却依旧没有成功抓到娃娃。 钱文杰见他背上衣服都汗湿了,不忍心道:“显显,要不咱换个礼物?” “不,我今天非要抓到一个!”邵显在这件事上表现得相当固执。 他目不转睛盯着大爪子,然后果断将爪子放下。 “抓到了!”钱文杰突然惊呼一声,看起来比邵显本人还要激动。 一只大嘴猴被爪子抱在怀里,开始缓缓往出口移动。 邵显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心里不断祈祷,这次一定要成功! 也不知道是他祈祷起了作用,还是因为他练习无数次,终于摸到点窍门,大嘴猴真的成功抵达出口,被爪子释放出来! “太好了!”邵显头一次这么喜形于色,他开心取出大嘴猴,牢牢拿在手中。 郝露站在一旁,不禁露出笑容。 她竟有点嫉妒陈柏洲了,不是因为邵显对他这么好,而是因为有一个人对他这么上心。 “显显,你真厉害!”钱文杰象征性夸了一句彩虹屁。 邵显非常高兴,抱着大嘴猴不撒手,但脸上好歹平静了些,对钱文杰道:“咱们去买篮球吧,你不是说要送柏洲篮球吗?” “我想先上个厕所,显显你陪我去行不?” 邵显当然没有拒绝,刚才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没有上厕所,现在还真的有点尿意。 两人并肩走进卫生间。 “显显,我昨晚还想了一件事,”上完厕所后,钱文杰忽然拦住邵显出去的脚步,认真道,“你觉得我请郝露帮我补习行不行?” 邵显激动的心情冷静下来,“你是说,请她帮你补习高中知识,然后你支付补习费?” “嗯。”钱文杰手指扣着大理石墙壁,神情有些忐忑。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能照顾郝露自尊心,又能让郝露赚到钱,一举两得。 但有一个问题。 “你压岁钱不是打算存起来当做梦想资金吗?”邵显问。 钱文杰眉毛都在打结,一边是自己的梦想,一边是郝露艰辛的背影,真的很难抉择。 见他这么为难,邵显忍不住笑着拍拍他肩膀。 “你傻啊,说了我跟柏洲会支持你,到时候自然会全力支持。不过你要是想用这个方法帮助郝露,总得跟她说一声。” 钱文杰闻言,立刻就要扑过去抱住邵显,却被邵显无情推开。 “显显,你真好!” 邵显怀里还抱着大嘴猴,对他的肉麻表示嫌弃,“行了,郝露还在外面等我们,你等会就跟她说。” 出了卫生间,见到郝露,邵显道:“你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请你去吃甜品。” 郝露想要拒绝,但钱文杰在旁附和,她也没法,只好随邵显到了甜品店。 点了一份最便宜的,她有些羞愧道:“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花钱的是邵显,耗费力气的也是邵显。 “先不说这个,”邵显微微一笑,“蜡笔有事跟你商量。” 郝露看向钱文杰,目露困惑。 “我是想请你帮我补课来着,”钱文杰挠挠头,面上有些不自在,“高中知识太难了,我一个人学不会,你放心,我会付你家教费的!” 郝露指腹摩挲桌面几下,问:“邵显和陈柏洲成绩都比我好,他们也肯定愿意教你,你为什么要找我?” “他俩上高中很忙,都顾不上我,”钱文杰迅速找了个借口,还扭头向邵显求证,“是吧显显?” 邵显:“……哈哈,是的,我跟柏洲上高中后确实会比较忙。” 他觉得,以郝露的敏锐,一定可以察觉出钱文杰的用意。 果然,几秒后,郝露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谢谢你,钱文杰,其实依你的成绩,并不需要补习。” “我想补习啊,我觉得自己成绩还不够好!”钱文杰目露焦急,甚至在桌子底下扯了扯邵显衣服。 接受到小伙伴的求助,邵显只好温言相劝。 “蜡笔很有上进心,他想考个好大学,但是他比较爱玩游戏,这你也知道。要是我和柏洲没时间管着他,他恐怕就无心学习了。要是你帮他补习,还能同时管着他,阻止他去玩游戏。” 钱文杰悄悄竖起大拇指,虽然猝不及防被邵显黑,可也心甘情愿。 郝露不想占便宜,但碍不住钱文杰和邵显的真诚邀请,正在脑中做激烈斗争,邵显就再次开口了。 “郝露,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高中学业最重要,帮蜡笔补课,并不会占用多长时间,这样可以保证你的成绩不落后。但要是去兼职,学习上就不能长期保证。” 郝露张张嘴,却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啊!”钱文杰连忙附和。 经过两人劝说,郝露终于颔首,“多谢。” 反正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报答。 回到别墅区后,邵显不舍地将大嘴猴塞给钱文杰,“你先帮我保管几天,到柏洲生日那天,你再带过来。” “好嘞!” 邵显不放心嘱咐好几遍,一定要保护好大嘴猴,得到钱文杰指天发誓保证后,他才放心回到家里。 客厅里空空dàngdàng的,没一个人影。 邵显立在玄关处,刚换好鞋,陈柏洲的身影就出现在楼梯口。 “我回来了,外面好热。” 陈柏洲“嗯”了一声,从冰箱里取出酸奶,将吸管插上后,走到沙发边递给邵显。 “你身上汗湿了,喝完上去冲个澡。” 邵显咽下几口酸奶,闻言点点头,随口问道:“你是不是又刷了好多题?” “嗯。” 其实他根本没什么心思做题,直接去了一趟训练室,半个小时前刚洗了个澡。 他很想问邵显去了哪里,但直到邵显喝完酸奶,他都没能问出口。 “我上去洗澡,等吃完饭,咱俩一起做题。” 丢完这句话,邵显就潇洒上楼去了。 喝完的酸奶瓶子就放在茶几上,数秒后,陈柏洲拿起瓶子晃了晃,里面还剩下一点。 他捏着瓶子起身,打算去扔掉。 但就在中途的时候,他鬼使神差抬起手臂,将嘴唇对准吸管口,轻轻吸了一下。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然很冰。 后面几天,两人一起学习,邵显完全没察觉到陈柏洲的情绪变化。 他已不是从前容易掉眼泪的小孩,隐藏情绪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直到七月六日上午,当钱文杰带着大嘴猴和篮球走进邵家的时候,陈柏洲才恍然想起来自己的生日。 孙姨笑着将蛋糕摆在桌子上,笑道:“二少一大早就起来了,这蛋糕还是他跟我一块做的。” 陈柏洲呆愣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扯紧了似的,酸涩到不行。 “还有这个,”钱文杰献宝地将大嘴猴塞进他怀里,“这可是显显亲自抓出来的,你也知道显显抓娃娃的技术,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你都不晓得显显那天花了多长时间,有多辛苦……” “蜡笔,”邵显听着有点羞耻,连忙打断他的话,“你的篮球也挑了很久。” “对对对!”钱文杰喜滋滋递上篮球,“上高中后,咱们一起打篮球呗!” 陈柏洲紧紧抱着大嘴猴,又伸手接过篮球,眼眶渐渐发热。 原来那天邵显瞒着自己出去,是要亲自抓娃娃给自己。 他一定花了很长时间,也一定很辛苦。 那天的衣服都汗湿了。 陈柏洲越想越觉得自己yīn暗卑劣,邵显这么好,自己却还因此难过委屈。 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狠狠憋回眼泪,扯出一抹极淡的笑,“谢谢你们的礼物。” 邵显点燃蜡烛,插在蛋糕上,笑道:“柏洲,快来chuī蜡烛,再许个愿。” 陈柏洲抱着大嘴猴和篮球,弯腰chuī灭蜡烛。 他想,他应该是幸运的。 或许儿时的黑暗不过是一种磨练,只要坚持过去,光明便触手可及。 不论是邵显还是钱文杰,都是值得被人真心对待的。 三人开开心心玩了一天,就在钱文杰即将回家之际,陈柏洲忽然开口问道:“你要是相信我,我可以帮你将压岁钱翻倍。” 钱文杰:“……什么意思?” 面对他的震惊和质疑,陈柏洲继续道:“你打算高中毕业就去打游戏,那时候你才十六岁,存的压岁钱不过三万,可能不足以支撑你的梦想。” 他说得在理,钱文杰不禁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邵显站在一旁不禁笑起来,“蜡笔,其实你之前跟郝露有句话说对了,我和柏洲高中确实没什么时间。” 这几年陈柏洲不断汲取各种知识,而这不仅仅是课本知识。 邵家有足够的资源供他学习,邵显也悉心培养他。 他已经打算,就在这个暑假,开始试试水的深浅。 第三十六章 八月中下旬, 一高新生需提前入校, 开始为期两周的军训。 蔡雅兰和汪淑芬将三孩子送进学校。 “显显,柏洲,我能不能申请换宿舍?”钱文杰有些小沮丧,他第一次认识到, 原来成绩好和成绩差,真的是有差别的! 一高宿舍分配制度相当直接粗bào, 基本是按照入学成绩依次排列的,钱文杰和邵显、陈柏洲还是差了一点分数, 无缘第一个宿舍。 三人住在同一间宿舍的计划就这样被残忍打破。 “我不知道学校给不给换。”邵显无奈回道。 他当然也想三人住在一起, 不过一高管理严格, 有很大程度不会同意。 正说着,他们已经抵达三楼。 “301往右边, 304就在我和柏洲斜对面。”邵显前世来过这里找学长,对这里还是相当熟悉的, “先去收拾宿舍, 等会再一起去吃饭。” 宿舍按奇偶数分列两边, 他们离得很近的。 邵显打开301宿舍, 另外两名室友还没到,四张chuáng都贴着名字。 上chuáng下桌, 左右两两分列。 他和陈柏洲是第一、二名, 所以chuáng连在一起。 蔡雅兰本来说要给邵显铺chuáng, 被邵显果断拒绝, 只好站在一边看着两个小孩麻利整理内务。 她这几年很少陪伴邵显, 没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家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邵显和陈柏洲花半小时整理完,两位舍友还没来。 他随意往chuáng头瞥了一眼,顿时惊讶在原地。 陈柏洲顺着他目光看去。 一个是赵思钦,一个是杜泽,真巧。 “显显,柏洲,我收拾好啦,”钱文杰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咱们去吃饭吧!” 虽因为没有在一个宿舍而沮丧,但他毕竟换了一个新环境,而且是头一次离开家里住校,到底生出几分新鲜感,整个人都显得很兴奋。 吃完饭,蔡雅兰和汪淑芬又叮嘱几句,才上车离开。 “显显,你们的室友是谁啊?” 三人往宿舍楼走去,钱文杰好奇问道。 “赵思钦和杜泽,你也认识。” “什么!”钱文杰惊讶出声,“没想到他们成绩居然这么好。” 邵显哈哈笑道:“杜泽可是七中第一。” “那还是咱九中厉害,压了七中一头!”钱文杰一脸骄傲道,“显显,柏洲,你俩可要加油,千万不能被七中的超了。” 三人边说边走,很快回到宿舍楼。 “显显,你们下午做什么?我去你们宿舍跟你们一起好不好?” 邵显点点头,“行啊。” 还没走到宿舍门口,他们就看到301的门大开着,里面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看来是舍友来了。 邵显三人走进去,就见一位少年正跪在chuáng板上铺chuáng,另一位中年男人正在擦桌子,嘴里还唠叨着什么。 “杜叔!”钱文杰笑着打了声招呼。 男人转过头来,微微一惊后,老实忠厚的脸上瞬间布满笑意,“哎呦,是你们呀!你们三个都住在这里?” 他一直忙着帮儿子收拾,没注意其他chuáng铺贴着的名字。 杜泽爬下梯子,打招呼道:“没想到我们在一个宿舍,好巧。” 他长得文文秀秀的,身上有种书卷气,整个人清隽淡雅,让人如沐chūn风。 在农家乐的时候,邵显对他印象就很不错。 “是挺巧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邵显问。 杜叔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一会儿就好了。”看着很是局促。 他们家虽不穷,但到底不比豪门大户,在jiāo往时还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邵显察觉出来,便随口问道:“杜泽你军训服领了吗?要是没领的话,一会儿咱一起?” “好啊。”杜泽弯眸笑答。 他脾气好,心性也不俗,而且比邵显他们大两岁,并未觉得有什么不自在,说起话来也很自然。 杜家父子手脚利落,不一会儿就收拾完毕。 四人刚要一起出去领军训服,一个男生就推着行李箱走进宿舍。 发型和衣服都很帅,正是赵思钦。 “你们来得真早!”他脸上洋溢着青chūn帅气的笑容,似乎看见邵显他们,一点儿也不吃惊。 这下人都到齐了。 赵思钦得知他们要去领衣服,立刻扔下行李箱,也不急着整理内务了,直接跟着他们一起去。 高中生涯正式开启。 一高教学的确严格,但宿舍条件还算不错。 第二天就得军训,四人早早洗漱完毕,均躺在chuáng上准备入睡。 学校的夜晚是安静的。 邵显躺在狭窄的单人chuáng上,顶上电扇不知疲倦地转头,发出机械旋转的声音。 他一时竟有些难以入睡。 夏夜有点燥热,也有点心烦。 但他只能qiáng迫自己闭上眼睛,放空脑袋,慢慢沉入梦乡。 一高学习氛围相当浓郁,即便是在军训期间,很多学生也在晚上点灯做题。 301宿舍也不逞多让。 钱文杰每次想来找邵显和陈柏洲玩,都会被一寝室学霸劝退。 他等凡人还是过自己的小日子比较好。 军训期间,同学们彼此熟识了一些,男生301宿舍更是成为女生们口中的谈资。 这儿既是学霸宿舍,又是帅哥集聚地。 邵显四人各有各的帅点,女生们闲暇之余,会默默在心里给他们排位。 郝露所在的女生宿舍,也是个学霸宿舍,但学霸不代表就不八卦。 有两妹子一直在为谁最帅而争执。 她们谁都说服不了谁,只好寻求外援。 “郝露,你觉得谁最帅?” 郝露从资料里抬起头,随口道:“不知道。” “你总得说一个,不过你以前是和邵显陈柏洲一个班的吧?他俩人怎么样啊?是不是真的很高冷?” 郝露顿了顿,“还好吧,你要是问他们问题,他们也会帮你解答的。” 她表现得跟两人不是很熟,其余人也没怀疑。 “舍长,你说,谁最帅?”两人又问桌前悠闲剪指甲的短发女生。 舍长幽幽转过头来,眼镜反she出某种诡异的光芒,她呲出一口白牙,笑得意味深长。 “为什么要比谁更帅呢?” “什么意思?”两人不明白。 舍长放下指甲钳,推了推眼镜,不再回答问题,反而翻开数学教材,看似在认真学习。 见郝露和舍长都开始学习,两个女生便也消停。 殊不知,舍长教材里正夹着一个手机。 她点开相册,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身穿迷彩服的男生正递水给另一个男生,另一个男生微笑接过,风chuī起他额前的碎发,阳光在他眸中洒下耀眼光芒。 少年唇红齿白,俊秀无双。 舍长在脑海中用无数溢美之词去形容他,这些溢美之词几乎全部来自经典纯爱小说。 而且都是用来形容主角受的。 她不在乎谁最帅,她只知道,邵显是真的长在她的萌点上啊啊啊! 更关键的是,他跟陈柏洲同学也好有爱啊啊啊! 男生301宿舍,邵显突然连打几个喷嚏。 陈柏洲立刻起身,倒了一杯热水过来,低声道:“军训流汗多,容易着凉。” “嗯。” 邵显乖乖接过,刚喝了几口,就见赵思钦歪在椅子上打趣。 “什么时候能有人对我这么贴心就好了。” 邵显乜他一眼,目光在杜泽身上溜了一圈,没说话。 杜泽正带着耳机,应该是在听英语听力。 赵思钦顺着他目光看去,便立刻闭嘴。 直到军训结束,女生们也没争出个所以然,到底谁才能荣登校草宝座,依旧没有定论。 当然,这也只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们最关心的还是学习。 正式上课后,繁重复杂的课业几乎占据大家所有心神,校草不校草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倒是钱文杰经常找郝露讨论题目,让别人议论纷纷。 毕竟钱文杰也算是尖子生班的小帅哥,而且明显跟邵显几人关系很铁,所以暗恋他的女生还是不少的。 不过一高最看重的是学习成绩,郝露在女生中成绩拔尖,其余女生也挺佩服她,所以对她与钱文杰走得近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反感。 相反,她们还将郝露作为努力的目标。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高一下学期。 十四岁的陈柏洲长高了,也长开了。 虽然他年龄小,但比起同级男生,海拔已经算是拔尖,越来越多的情书塞满了他的课桌。 宿舍里,邵显捏着那一沓粉色信封,坐在椅子上笑着调侃道:“魅力见长啊。” “你也有很多。”陈柏洲看向他桌上堆积的那一摞。 长而卷翘的睫毛,遮住一半眼眸,更显幽深神秘。 邵显恍惚觉得,前世的傅柏洲,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似乎越长大,小孩就越接近记忆中的那个人。 “我去找蜡笔,你先洗澡吧。”邵显避开视线,起身离开宿舍。 陈柏洲怔在原地一分钟,而后收拾衣服进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他听见宿舍门开了,根据脚步声判断,应该是赵思钦。 赵思钦哼着流行歌曲,坐在桌子前。 见宿舍现在没人,有人在浴室洗澡,他便偷摸着拿出手机,带上耳机,先检查好几遍耳机是否漏音,这才做贼般迫不及待点开一个视频,等洗澡的人出来他再关上不迟。 陈柏洲洗完澡,打开洗手间的门。 他向来轻手轻脚,赵思钦已经沉浸在视频里,根本没发现他已经走到自己身后。 陈柏洲本没有在意他在看什么,余光只是随意一瞟,结果陡然愣在那里。 手机屏幕上,不堪入目的画面径直冲进他的眼帘,进而深深印刻在他的大脑中。 如果是一男一女,他还不至于这么惊讶。 像赵思钦这个年纪的男生,基本上都接触过小电影。 但视频里,分明是两个男人。 视频虽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这两个男人正在做那种事,战况还相当激烈。 而赵思钦本人,面上神情显然颇为激动。 陈柏洲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涌到脸上,滚烫得不可思议。 他果断转身离开宿舍,轻轻关上门。 背脊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心口处炙热的火焰一时间难以消灭。 某个地方,难受得快要爆炸。 正在这时,邵显突然从304出来,一眼就看到背靠墙壁、眉头微蹙的陈柏洲。 “你怎么了?” 他快步走近陈柏洲,陈柏洲却陡然移开一步,主动离他远了点。 走廊灯光昏暗,邵显也没注意他其它地方,只知道他现在很难受。 “先进宿舍。” 他说着,就要扯着陈柏洲的手臂进去。 “不,”陈柏洲下意识挥开他的手,目光不敢与邵显对视,“先别进去。” 邵显沉默几秒后,温和的声音在幽静的走廊上响起,“你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有点热,出来chuī个凉。”陈柏洲努力压下某种冲动,抬眸看向邵显。 “行吧,那我先进去了。” 邵显见他不愿说,便也不再问,正要转身开门,却被一股大力紧握住手腕。 寂静的走廊内,陈柏洲轻淡的话语,似乎透着一种竭尽全力的克制与隐忍。 “别进去,先别进去。” 第三十七章 掌心烫热得吓人。 邵显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担忧问:“你发烧了?” 他说着, 伸手去碰他额头。 陈柏洲瞬间退后一步,松开他手腕,撇过脸去。 两人在门口沉默几秒,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赵思钦打破沉寂, 看向头发还湿着的陈柏洲,面带歉意, “刚才对不起啊。” 天知道他看完视频后发现浴室已经没人时那一瞬间有多么羞耻! 他就应该等洗完澡躲在chuáng上看的! 荼毒小弟弟是他的错。 “没事。”陈柏洲低头走进去。 “你gān了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邵显皱眉质问赵思钦。 刚才陈柏洲的模样,实在有点奇怪。 面对邵显的询问, 赵思钦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 乍然知道自己喜欢一个男生,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这个秘密他已经在心里隐藏很长时间了,有时候熬不住, 就拼命做题,试图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他在网上查过不少资料, 还特意找到相关视频, 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同。 事实证明, 他对视频有反应。 如今被室友撞破, 他知道陈柏洲不会乱说出去,但他想要倾诉出来的心情, 是前所未有的qiáng烈。 宿舍门关上, 他颓丧地坐在宿舍椅子上, 面对邵显的疑惑, 终于艰难开口道:“我刚才在宿舍看小电影, 被柏洲看到了。” 邵显:“……哦。” 所以说,小孩是因为看了小电影,所以才浑身发烫? 其实话题本可以到此为止了。 可赵思钦却继续道:“是同性之间的……那种电影。” 陈柏洲本想阻止赵思钦胡言乱语,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他忽然很想知道,邵显对那种事,是如何看待的。 邵显当然知道赵思钦看的是什么,而且他顾及赵思钦情绪,就颇为淡定道:“嗯,以后自己看就行,别影响其他未成年。” 就这样? 赵思钦有些惊讶,陈柏洲也不由转首看邵显。 “你不觉得厌恶?”小赵觉得自己这柜出得太平淡了,有点不适应。 邵显漫不经心道:“你喜欢什么样儿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寝室静默几秒,赵思钦陡然慡朗大笑起来,他真诚而热切地盯着邵显看,道:“谢谢你。” 他在内心挣扎这么久,谁都不敢告诉,如今终于说出来,并得到他人认可,只觉得心情极度畅快。 “明天星期六,我请你们吃饭!” 邵显没拒绝,而是问:“杜泽呢?” “他家里出了点事,请假回去了,下周一才能回来。” 赵思钦边回答边在心里想着,要不是杜泽不在学校,他也不敢在寝室乱看东西啊。 邵显沉默一会儿,到底还是提出建议:“赵思钦,虽说你喜欢谁跟我无关,但现在你还是个学生,一切以学业为主,而且,喜欢同性这件事,到底不符合社会主流。” 他的话不好听,但处处透着关心,赵思钦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明白,不由真诚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害人害己的。” 他在心里对邵显和陈柏洲更亲近了些。 虽说陈柏洲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但就拿他洗完澡默默离开宿舍这个举动来说,赵思钦就挺感激他的。 要是碰上大嗓门的,他估计要面临老师和家长的双重责问。 想到这里,他不禁转头看陈柏洲。 少年正低头看书,侧脸被台灯灯光笼罩,确实如学校论坛上所说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jīng致美少年。 就是这性格太冷了。 想到论坛,他就想起邵显jiāo给他的任务。 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邵显邀请他加入一个学习论坛,里面学霸云集,各路高手一有空闲,就使出浑身解数,在论坛里刀光剑影,一决高下。 他翻了几页,看出来这个论坛管理混乱,就想动手整理一下。 还没向邵显开口,邵显就主动给他权限,让他当了个管理员。 他做得倒也津津有味,有时候还会拉杜泽一起。 杜泽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也喜欢挑战高难度,一进论坛就被吸引住,作业做完就抱着论坛不撒手。 有时候赵思钦当真觉得人不如论坛。 经过小范围宣传,如今论坛人数已经不少,而且学霸们粘性也高。 毕竟每个学校也就少数几个志同道合的学霸,学霸们觉得对手太少不过瘾,这个论坛里集聚这么多牛bī的人物,怎么舍得离开? 赵思钦顺手点开论坛,他暂时不想去难题区找nüè,于是就去看灌水吐槽帖。 学霸们不是神,平常生活中也有一些烦恼,有些不愿意对身边人说,就在网上说给陌生人听。 反正隔着网线,谁也不知道谁。 他无聊地翻着,遇到有趣的标题就点进去,等一页翻完后,他随手刷新了一下。 顿时惊在椅子上。 赵思钦凝眉点进帖子里,越往下看,面色越糟糕。 “邵显,我记得论坛里有几个是我们学校的吧?” 因为每个学校平时月考的试卷几乎都不太一样,学霸们经常会将自己学校出的难题,分享给其他人。 邵显几人因此断定,有几个经常拿一高试题分享的成员,就是一高的学生。 “怎么了?”邵显见他神色奇怪,疑惑问道。 赵思钦将帖子凑近他面前,“你看这个。” 【我真不想活了。】 这是标题,标题下面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帖子发表在五分钟前,帖子里有许多其他人的回复,大家纷纷劝慰楼主,让楼主珍惜生命。 邵显继续往下翻,看到楼主的一句话。 【天台离地面约二十一米。我现在出一道很简单的题:请计算出我到达地面时的速度。】题目一出,有些学霸还真的瞬间给出了答案。 邵显嚯然起身,“去教学楼看看!” 如果按照一层三米算的话,他们教学楼从天台到地面确实约二十一米。 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得去看看。 幸好现在还没到夜禁时间,宿舍大门还没关闭,邵显三人径直往教学楼跑去。 校内晚上路灯开着,不至于让他们摸黑行动。 有些学生还在校内游逛。 最先发现天台上有人的,并不是邵显他们。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老师。 教学楼管理员已经打开大门,并带着几个老师上楼去。 邵显见自己班主任也在,忙问:“老师,报警了吗?” 老师先是焦急地点点头,然后才斥道:“你们过来gān什么?快回宿舍去!” 邵显当然没回去,只是手指飞快,迅速在论坛回复。 【管理员S:这道题太简单了,实在有损你学霸的英名,再出个难一点的。】赵思钦也迅速在下面附和。 陈柏洲掏出手机,看似冷漠地继续附和。 这个发帖的人,在临死前都要在论坛上出题,应该是个比较看重自己学霸人设的人,用这个方法或许能延缓他跳楼的速度。 果然,天台上的男生不动了,他正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手机。 保安和老师已经上了天台,男生一看见,情绪顿时激动起来,不知咆哮着什么,往前面一踏,险些摔下楼来。 围观学生俱惊呼尖叫。 老师一直在疏散学生,但大家都不愿回宿舍,还是躲在一边看。 不一会儿,男生母亲匆匆忙忙来到学校,警察也过来了。 楼底下开始铺设垫子,警察也开始劝解,男生母亲在天台上哭得惨兮兮的。 “我不想你再管我了!”男生激动得脸都红了,朝着母亲嘶吼一句,又往前跨一步。 母亲一边哭着一边道歉:“我以后不管着你了,你想做什么都行……” 现场乱糟糟一片,但还是能够从男生和他母亲话中听出,男生之所以要跳楼,是觉得自己母亲管得太严厉,bī得他没法呼吸。 经过各方努力,男生终于被解救,嚎啕大哭着下了楼。 班级扣扣群里早就炸了,钱文杰本打算找邵显几人一起来,结果去了301居然没人,于是自己跑过来,半途碰到邵显三个人。 “显显,柏洲,你们居然不叫上我!” 邵显抱歉道:“事情有些紧急,没来得及叫你。” 论坛里还有人在担心那个男生,赵思钦回复“已经没事”,安抚大家的情绪。 众人放心过后,又想到什么,纷纷在论坛问:“管理员Z难道跟楼主是一个学校的?” 越来越多学霸开始好奇,纷纷在群里询问。 赵思钦一概没理。 四人一同回301宿舍,钱文杰还在那叹气:“那个男生已经扒出来了,应该是二班的,成绩还不错。” 赵思钦忽然开口道:“我见过他。” “见过他很正常,二班就在咱们班隔壁,走廊里碰到也不稀奇。”钱文杰道。 邵显和陈柏洲却知道他有言外之意。 果然,赵思钦继续道:“是在夜色门口。” 夜色,一个酒吧名,邵显以前听说过,好像是个同性。酒吧。 “什么门口?”钱文杰没听清。 陈柏洲则开始搜索,确定了夜色的性质。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问。”赵思钦知道钱文杰单纯,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邵显也开始赶他:“很晚了,早点回去睡觉,赵思钦说了,明天请我们吃大餐。” “真的?”钱文杰果然被吸引注意,“吃什么?” 赵思钦有些意兴阑珊,“明天再说吧。” 等钱文杰回去后,他靠在椅子上,沉叹一口气,“我估计那个男生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同性吧?我之前发现的时候,都差点以为自己是神经病,太特么难受了。” 他也不过是个少年人,这些事压在心里无从发泄,说不痛苦是假的。 一方面是学习的压力,一方面是发现自己喜欢同性的痛苦,学习倒还可以解决,但是喜欢同性,怎么可能得到亲人的理解和原谅呢? 那个男生一时想不开去跳楼,也在情理之中。 邵显想到前世赵思钦和杜泽有滋有味的,不由劝道:“所以现在要好好学习,以后功成名就,你的私生活谁都不能随意指摘。” “你说得对,”赵思钦认真点点头,却又反问一句,“要是你们俩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你们会怎么做?” 邵显瞥他一眼,“什么叫不该喜欢的?” 赵思钦当然不敢拿自己喜欢杜泽来举例,于是眼睛一转,一本正经问:“就比如,陈柏洲你喜欢邵显,邵显你喜欢钱文杰。” 邵显:“……” 陈柏洲:“……” “怎么了?你俩都看着我gān嘛?”赵思钦被两双眼睛瞪视,一脸无辜。 邵显冷笑一声,“再比如,你喜欢杜泽?” 赵思钦:“!!!”自己不会真的露馅了吧? 陈柏洲冷冷看着他,“不会的。” 显显怎么会喜欢钱文杰? “什么不会?”赵思钦抓住一根稻草,试图转移话题。 陈柏洲看向邵显,两人目光相触,皆怔愣几秒。 不可否认,他刚才听到赵思钦说的那句话,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喜欢显显吗?当然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 显显喜欢钱文杰吗?当然也喜欢! 可这两种喜欢,根本不一样。 他也曾像赵思钦一样煎熬,他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有丝毫逾越的表现。 只为能在邵显身边有一席之地。 可如果,邵显也喜欢同性呢? 他偶尔也会想,当年邵显做梦时叫出他的名字,会不会也是喜欢自己的。 不过他不敢奢望,也无从问起。 赵思钦见他发愣,忍不住继续好奇问:“到底不会什么啊?” “我们不会早恋的。” 赵思钦:“……” 感情这种事是可以自控的吗?说不早恋就不会早恋? 陈同学的脑回路当真清奇。 第二天,赵思钦带着三人去吃大餐。 钱文杰吃得高兴,八卦道:“你们知道吗?听说昨晚那个男生,要转学了。” 闹得这么大,面子里子都丢了,当然要转学。 邵显点点头,“多吃点。” 钱文杰又吃了几口,然后四处观望片刻,神秘兮兮道:“我还听说了一件事,说出来吓死你们。本来昨晚知道后就准备告诉你们,但想想你们可能睡了,就算了。” “什么事?”赵思钦问。 钱文杰低着脑袋,声音压得更低。 “听说,那个男生是个gay。” 三人同时停下筷子,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怎么了?没听懂吗?”钱文杰赶紧科普,“gay就是指……” “你从哪听说的?你怎么知道这些?”邵显困惑问。 钱蜡笔什么时候接触这些的? “那什么,”钱文杰不好意思笑笑,“我不是经常找郝露讨论题目吗?跟她舍友都认识。她有个舍友混圈,知道这些,我也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相当抱歉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就是怕你们不高兴。” 邵显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只见钱文杰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后,放在他们面前。 一加粗加黑的标题瞬间涌入邵显眼睛。 【狗粮!今日份的狗粮!校草CP又发糖啦!!!】 第三十八章 校草CP是什么鬼? 邵显经历过前世信息爆炸的时代, 各种CP乱炖的视频, 他还是有所涉猎的。 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成为主角之一。 钱文杰见他脸色不对,忙安慰道:“显显你先别生气,她们其实没有恶意, 虽然这么乱来确实有损你清誉,但你大人有大量, 千万别生气。” 明人不说暗话,他其实也觉得各种CP狗粮香喷喷的, 真的好下饭啊! 为了不让CP帖消失, 他决定走走后门。 陈柏洲看一眼帖名, 半个字没说,直接掏出手机搜帖。 赵思钦慢半拍, 也跟着找帖给自己科普。 看着看着,他忽然不可置信瞪向钱文杰:“卧靠, 这些人什么眼光?说我和你?” 钱文杰感同身受, 点点头:“我当时看到, 也觉得三观尽毁。” 邵显:“……”小年轻接受能力就是qiáng悍。 他瞅瞅陈柏洲, 本以为以小孩的性格,应该会表现得很平淡, 却看到小孩微颤的手指以及……有些不对劲的神情。 “柏洲, 很生气?”邵显劝道, “蜡笔说的也没错, 她们没有恶意的, 你要是不喜欢,举报删帖就是。” 陈柏洲努力压下心中激dàng,转首看向邵显,眸子里溢满笑意,他本想qiáng压下去的,却怎么也做不到。 “我没生气,我知道她们没有恶意。” 天知道,当看到有人将他和显显组CP的时候,他心里有多开心。 要不是他拧紧阀门,那些开心恐怕会蜂拥溢出来。 至于钱文杰X陈柏洲,赵思钦X陈柏洲,陈柏洲X钱文杰,陈柏洲X赵思钦等等,他选择性无视。 他只要邵显一个人,不管是陈柏洲X邵显,还是邵显X陈柏洲,他都喜欢。 这个帖子果断收藏。 见他神色的确变得平静,邵显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赵思钦还在狂热刷帖中,突然看到一个冷门CP,完全不可置信。 “阿泽怎么可能X陈柏洲?太惊悚了吧!” 钱文杰夹着筷子作点烟状,一脸沧桑道:“只有你想不到的CP,没有他们组不了的CP。” “……可怕。” 赵思钦艰难作总结陈词。 不过虽然有些CP是没眼看,但这个帖子还是应该收藏一下的,他以后就跟阿泽多发点狗粮好了,力求扛起赵杜CP这面大旗。 当然,不能让人看出来自己真的喜欢阿泽。 会给阿泽带来恶劣影响的。 暗搓搓决定后,赵思钦将手机放回兜里,嘴角洋溢着几丝喜悦,活像快要入dòng房一样。 “吃好了吗?”邵显觉得没眼看他,“吃好咱就回宿舍。” 赵思钦也想回宿舍躲在chuáng上慢慢看,立刻同意起身,“走,回宿舍!” 回到宿舍大楼后,钱文杰正要回去拿书包找郝露,却被陈柏洲拦住。 陈柏洲递了一张卡给他,平静地跟他说了一句话。 “去年你给我的一万,现在都在卡里。” 钱文杰情不自禁咽咽唾沫,“现在多少?” “不多,也就十五万。”陈柏洲轻描淡写。 钱文杰:“……”十五万!!! 要是没有陈柏洲,他得存十五年压岁钱啊!关键是,他爸说了,压岁钱只给到十八岁。 没到一年时间,就翻了十几倍,呜哇,这个大腿他抱定了! “这都是你一个人赚的吗?”钱文杰忽然想起什么,“功劳都是你的,我最多拿五万就不得了了,其他都是你的!” 陈柏洲摇摇头,“不用。” 说完潇洒离开。 其实他可以继续帮钱文杰滚个大雪球,但邵显之前提醒过他。 一味地帮助钱文杰“不劳而获”,对钱文杰并没有好处。 去年的一万块,不过是陈柏洲用来试水的,将近一年过去,他收获颇丰。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钱文杰也有。 十五万虽不多,但足够钱文杰去实现梦想。日子太过安逸,对钱蜡笔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会削弱他追求梦想的决心。 陈柏洲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将卡还给钱文杰。 回到宿舍,赵思钦已经在chuáng上躺着,时不时传来痴痴笑声。 邵显歪首看一眼陈柏洲,“钱还给蜡笔了?” “嗯。” 陈柏洲应了一声,端正坐在桌前,过了十几秒才随意问道:“显显,你看了那些帖子,真的不会生气吗?” 其实他是想知道,看到别人将他们俩组合,邵显会不会觉得厌恶。 邵显摇摇头,“不会。” 前世他自己都在网上嗑CP呢。 陈柏洲笑容渐深,“那就好。” “社团有人找我,等会我出去一趟。”邵显说完开始收拾东西。 上高中后,他们学习之余还各自报了社团,除了陈柏洲。 他忙着学习以及用钱生钱。 所以虽在同一个宿舍,却并非他以前想的那样,能够整天整夜跟邵显待在一起。 一开始他还不习惯,不过现在将近一年,他也逐渐接受了。 他们都是要长大的,各有各的事情要忙,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邵显身边。 只要邵显能时常触手可及,他就心满意足了。 邵显离开宿舍之后,陈柏洲静下心来打算看书做题,可是斜后面chuáng上,赵思钦同学不断发出诡异的笑声。 要搁在平时,陈柏洲完全可以无视。 但他知道赵思钦是在看论坛帖子,一想到帖子里有人将显显和赵思钦组合,他就有点坐不住。 越是想,脑子里就越乱。 过了半晌,陈柏洲终于拿出手机,重新点开论坛。 看到邵显和别人的组合,他表情就冷几度,看到邵显和自己的大旗,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等他将自己和邵显的组合糖看了五遍后,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脖颈眼睛都有些酸涩,他不禁抬起头。 “终于看完了?”一道声音幽幽地从斜上方传来。 赵思钦坐在chuáng上,披着薄被子,意味不明地瞅着他。 陈柏洲收敛笑容,镇定与他对视,“看完了。” “最喜欢哪对?” 宿舍瞬间陷入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赵思钦才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觉得你跟邵显不对劲。” 陈柏洲没说话,眼神却倏然冷下来,大有赵思钦如果大嘴巴说出去,他就会拼命的架势。 赵思钦也不怕他,只扫一眼陈柏洲chuáng上的大嘴猴,道:“听钱蜡笔说,这大嘴猴还是去年邵显送你的生日礼物,平日里除了你自己和邵显,谁都不给碰,宝贝得很。” 他说完,试图从陈柏洲脸上寻找到一丝一毫的羞愧。 然而,什么都没有,还是那张扑克脸。 他正觉得无趣,想继续躺下吃糖,陈柏洲却突然开口了。 “你喜欢杜泽,但他还不知道。” 赵思钦又腾地一下坐起来,面上略有几分惊慌,但很快被隐藏起来。 “既然如此,咱们互不gān涉,”他扬了扬下巴,“你追你的,我追我的,你可别告诉杜泽。” 他顿了顿,却又道:“不过我觉得,以你的性格,是很难追到邵显的。” 赵思钦没说能力,只说性格,是因为相处将近一年,他很清楚陈柏洲的能力。 邵家的培养是一回事,但陈柏洲自己的天赋与努力才是最主要的。 “你不也没追到杜泽?”陈柏洲反问。 赵思钦一噎,迅速反应过来,“我那不是还没开始追吗?我可不想影响阿泽学习。” 陈柏洲静静瞅着他,没说话。 “你别不信!”赵思钦立刻当着他的面,给杜泽打了个电话,等接通后,立刻可怜兮兮哭诉道,“阿泽,我不小心把饮料弄到chuáng上去了,今天没法睡,能先借用你的chuáng睡一下吗?”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话,赵思钦顿时眉开眼笑,朝陈柏洲挑眉嘚瑟。 等电话挂了之后,他炫耀道:“阿泽同意我睡他chuáng了!” 取得了阶段性的小胜利! 陈柏洲唇角浮现一抹很淡的笑,转身不再理会他。 当晚,赵思钦在杜泽chuáng上幸福安眠,邵显虽觉得奇怪,但想到赵某人的心思,就释然了。 只能趁人不在,偷偷摸上杜泽的chuáng,真是太可怜了。 近一个星期后,烈日当空。 陈柏洲一早就将被子抱出去晒太阳,而且是所有的被子。 这事很正常,宿舍其他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天气骤变,风起云涌,bào雨来势凶猛,令人猝不及防。 邵显正听着课,突然想到陈柏洲晒了被子,忙写小纸条提醒他。 接过小纸条,陈柏洲淡定回:“已经湿了,没关系。” 等到下课,雨已经停了。 邵显带着陈柏洲回到宿舍,果然,阳台上的被子被雨淋得透透的,完全不能用了。 “应该看一下天气预报的,早上明明是大太阳,下午就下bào雨,真是鬼天气。”邵显皱眉小声道。 这晚上要怎么睡啊! 要是知道今天这事,他前两天就不该把脏被子寄回家去洗。 “没事,或许赵思钦和杜泽有多余的被子。”陈柏洲柔声安抚邵显。 “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候,赵思钦和杜泽赶回来,均对陈柏洲抱以同情,但表示爱莫能助。 “我问一下蜡笔。”邵显掏出手机。 赵思钦深深看一眼陈柏洲,道:“钱文杰肯定也没有。” 某人jīng心策划好的,怎么可能会有遗漏? 果然,电话接通后,钱文杰大嗓门响起:“显显,你们下课跑那么快gān什么?我追都追不上。” “蜡笔,柏洲被子被雨淋湿了,你有多余的吗?” “啊?这么惨!”钱文杰瞬间理解小伙伴的匆忙,“可是我被子拿回去洗了,要不你打电话让孙阿姨送一套过来。” “孙姨请假了,明天才回来。”邵显叹口气。 真是事情都撞到一起了。 “那怎么办呀?”钱文杰有些苦恼,“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吃完饭再说,我帮你问问其他人有没有多余的。” “不用问了。”邵显果断拒绝。 他们跟其他人也不熟,被子毕竟是比较私密的物品,还是免得尴尬为好。 “晚上跟我挤一张chuáng,”邵显看向陈柏洲,询问道,“可以吗?” 陈柏洲瞬间展颜,眸中光芒绽放。 “好。” 第三十九章 宿舍的chuáng板又窄又小, 邵显和陈柏洲都是身高腿长的少年, 晚上睡觉可能会很挤。 赵思钦对陈柏洲谋划的这一切不得不服,不过见他这么顺利,难免想添点堵。 “陈柏洲,要不我就牺牲一下, 今晚跟阿泽挤一挤,你睡我chuáng好了。” 陈柏洲镇定看着他, “不用,谢谢。” “你真的不怕挤到邵显?”赵思钦笑嘻嘻问。 陈某人平日里对邵显可宝贝了, 当真舍得让邵显今晚睡不好觉? “没事, 就挤一晚而已。”邵显并不在意。 赵思钦jian计未得逞, 撇撇嘴转身趴在桌上看书。 杜泽朝邵显两人柔和笑笑,也转过身去。 四人学习到晚上十一点半, 快到熄灯时分,赵思钦最先上chuáng躺下。 杜泽还站在地上问:“需要枕头吗?我正好有多余的一个。” “你管他们gān什么?”赵思钦声音闷在被子里, 听起来不大开心。 陈柏洲唇角微微弯起, “谢谢, 不用了。” “chuáng太小, 两个枕头放不下,谢谢你啊杜泽。”邵显道谢后爬上去铺chuáng。 杜泽点点头, 不再说话。 灯忽然熄灭, 宿舍里黑暗一片。 邵显一不小心撞上墙壁, 还站在底下的陈柏洲迅速打开手机, 高高举起对着邵显方向, 担忧道:“撞到哪里了?” “没事,手肘撞到了而已。” 邵显应了一声,“铺好了,你上来吧。” 他说着,主动接过陈柏洲的手机,帮他照明。 另一边的赵思钦,侧躺着往这边看,只觉得牙酸得厉害。 虽然他看不出来邵显到底对陈柏洲有没有意思,但他能够确定,陈柏洲在邵显心目中,绝对跟旁人不同。 黑暗中,陈柏洲心跳有些快。 他缓慢踩着chuáng梯往上,轻声道:“手机关了吧,我能看得见。” 迎着手机的光,他都看不清邵显的脸。 邵显关上手机,宿舍内再次漆黑一片,但城市的霓虹灯光,从远处稀薄传来,透过并不遮光的窗帘,为陈柏洲提供那一丝一毫的光明。 左腿先跪上chuáng板。 “你睡哪边?”邵显问。 “外边。” 少年缓缓接近,清冽的气息迎面而来,邵显顿了顿,忽略掉心中那一抹不自在,往墙壁那边挪动。 chuáng开始咯吱咯吱响。 赵思钦:“要睡早点睡啊。” 这是nüè狗呢还是nüè狗呢? chuáng板停顿几秒后,又是一阵响动,再然后,归于沉寂。 邵显身体侧卧,面对着墙壁。 身后的少年并没有紧贴着他躺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条细小的缝隙,只是陈柏洲身上的淡淡香味悠然探入鼻间,让邵显感觉有些不自在。 以前在农家乐的时候,邵显三个人挤一张chuáng,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这次,明显不太一样。 黑暗,能将人的感官无限放大。 邵显其实不习惯左卧,他安静地蛰伏,等待陈柏洲睡着。 没过一会儿,身后传来轻浅的呼吸,似乎是睡着的频率。 他小心翼翼翻身,刚转首过去,就看到陈柏洲整个人紧贴着chuáng头那一小截围栏,他正背对着邵显,给邵显留的空间很大,两条腿都几乎搭在chuáng外面。 这样睡很容易翻滚下去的。 他自己整个人转过来,扯了扯陈柏洲的衣服,待陈柏洲转头过来看他,便道:“往这边来一点,这么睡容易掉下去。” 陈柏洲并没有依言行事,他只是转了个身,与邵显正面相对。 幽淡的香味顿时将邵显整个人笼罩,心跳倏然加速。 真的太近了。 呼吸相互可闻,不过咫尺之距。 “我没事,不会掉,睡吧。”陈柏洲低声回他,说话时似乎带了些笑意。 或许是初夏的夜有些热,邵显只觉得脸上、身上都有些燥意。 他闭上眼睛,努力放空心神,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明天是星期六,不需要上课,他还可以睡个好觉。 不知不觉,他竟真的进入了梦乡。 尚无睡意的陈柏洲,其实早就后悔了。 他的确想和邵显亲近,但他更不愿意看到邵显因为自己而焦虑担忧。 邵显担心他被子湿透,担心他今晚无法安睡,担心他会掉下chuáng去…… 他本不需要担心这些,却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睡得这么不安心。 如果亲近的代价就是拖累邵显,那他宁愿远远地看着邵显。 邵显觉得自己身处在一片火海中,忽然触摸到一抹温凉,他迅速攀附上去,试图拯救自己。 可这抹温凉不听话,好像还要挣脱自己,这怎么行? 赶紧拼命扒拉住,抱紧不撒手,哎呀,真的好舒服。 凌晨一点,陈柏洲被某人章鱼般的纠缠弄醒,下意识动了几下,却被抱得更紧。 邵显一只手贴着他手臂,一条腿架在他腿上,喉咙里似乎还发出一道喟叹。 像个倔qiáng的小火炉。 陈柏洲不禁笑起来。 邵显怕热,而自己体质偏寒,身上经常凉凉的,他现在这么贪凉,一定是热狠了。 喜欢的人近在眼前,甚至可以说是亲密无间。 陈柏洲心中却一片安宁,完全生不出丝毫亵渎的想法。 他缓缓伸出手臂,主动将邵显环住。 仅此一次,就让他放纵这一次。 第二天,陈柏洲醒得最早,发现两人睡姿发生极大变化。 他平躺在chuáng上,邵显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他身上,脑袋就枕着他肩膀,睡得香甜极了。 这种情况下,陈柏洲动都不敢动。 或许是因为邵显一直坚持喝牛奶,又或许是邵显一直用牛奶沐浴rǔ的缘故,他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奶香味,闻起来很香甜。 陈柏洲凝视着眼前的一丛黑发良久,鬼使神差稍稍抬起头,在发丝上留下一枚极浅淡的吻。 一道轻笑从对面传过来。 他镇定扭头看去,只见赵思钦眼也不眨地瞅向这边,神情充满了戏谑。 陈柏洲回视他,又看一眼杜泽的方向。 赵思钦顿时垮下脸来,陈某人的表情明显是在鄙视他! 也对,自己连阿泽手都没牵过,陈柏洲却已经抱人在怀了。 这么一对比,他是真的不甘心啊! 许是赵思钦刚才笑声过大,惊醒了邵显。 邵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抬起头就跟陈柏洲目光对上,顿时一愣。 过了几秒后,他才真正清醒过来,忙要从陈柏洲身上下来,可是chuáng太小,已无他容身之地,他只好跪坐在陈柏洲身体两侧。 “没压着你吧?”邵显面露歉疚。 一百多斤的东西压在身上,是个人都会觉得难受吧? 陈柏洲摇摇头,“没事。” “今天就让孙姨送被子过来。” 邵显一边懊恼,一边小心翼翼挪动双腿,试图先下chuáng再说。 但因为腿突然发软,又重新趴回去,额头正好撞上陈柏洲下巴。 赵思钦猛地抖动双肩笑起来,要不是怕吵到杜泽,他大概会爆笑出声。 “怎么了?” chuáng抖得太厉害,杜泽也被惊醒,看着赵思钦的疯样,目露困惑。 “阿泽,我吵到你了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他俩太好笑了。” 杜泽侧首看向两人,也不禁笑起来,温和问:“你们没事吧?” 邵显终于艰难下chuáng,回道:“没事。” 他走进卫生间,镜子里,自己额头上果然有一块红痕。 疼倒是也不疼,就是看着有些奇怪。 自这天后,301宿舍再也没有发生过被子被雨淋湿的事件。 高一期末考结束,邵显几人迎来暑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邵蕴和唐欣终于要结婚了! 邵氏大少与唐氏千金联姻,这个消息如石子落水,激起千层白làng。 这几年,在邵蕴的努力下,邵氏逐步填补了高新技术这一块的空白,邵氏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作为燕市商界的翘楚,邵氏大少大婚,宾客自然云集。 邵蕴的优秀有目共睹,眼见已经是邵氏的下一任掌权人,而邵氏二少至今还很少出现在人前。 不少人私下议论,说是邵家二少被邵大少死死压制,恐怕这辈子都只能当个二世祖,至于家业,想都不用想。 也有人说,邵二少深受宠爱,说不定后来居上,待羽翼丰满,将邵蕴当做垫脚石。 当然,还有小部分认为,邵家家庭和睦,怎么可能出现兄弟阋墙的事儿? 对于这些流言,邵家人心里都门儿清。 邵博远也找过邵蕴和邵显谈话,邵显明确表示长大了要自己创业,邵家这一大摊子事儿就jiāo给邵蕴好了。 邵蕴表示很无奈,可作为长兄,他必须要牺牲自己的爱好,承担起发展邵氏的责任。 邵博远:“……” 一个两个都看不上家业,都想自己去创业,他真是白担心了! 结婚当日,邵显和陈柏洲俱穿着得体的礼服,出现在宾客面前。 “显显,柏洲!”钱文杰看到他们,笑着走过来。 他今天也打扮了一番,看着还是挺帅的。 “咱们去看唐欣姐吧!” 邵显笑道:“不着急,等会就见到了。” 婚礼现场布置得很làng漫梦幻,随着礼乐声响,美丽的新娘穿着定制的婚纱,踏入神圣的礼堂。 搀着她的,正是唐氏掌权人,唐欣的父亲。 邵氏和唐氏的结合,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婚礼结束后,邵显带着两个小伙伴离开拥挤的人群,找了一僻静地歇息。 “你们在这里啊,我找你们找了好久。”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三人转身看去,是赵思钦。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根据外貌判断,应该是赵思钦的父亲,赵林齐。 燕市各豪门的资料,都深深记在邵显和陈柏洲的脑子里。 邵显朝赵思钦点点头,而后礼貌道:“赵叔叔好。” 陈柏洲和钱文杰也相继打了招呼。 赵林齐相貌俊朗,风度翩翩,露出一抹笑容,说了几句客套话后,目光在陈柏洲脸上顿了几秒。 “你们小朋友一起玩吧,我就不打扰了,哈哈。” 他说完,便大步离开。 邵显面上笑意渐淡。 前世是赵林齐最先发现陈柏洲的存在,今世依旧如此。 第四十章 高中暑假比以往更忙, 钱文杰继续去找郝露补课, 邵显和陈柏洲则在学习之余,继续用他们为数不多的资金进行练手。 邵显有重生作弊,对市场的把握度相当准确,但亲眼见过陈柏洲的操作后, 他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小小年纪,眼光如此jīng准, 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们的事情,邵家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邵青山既欣慰于邵显的聪慧, 又对陈柏洲很是惜才。 如果这样的人才, 能够一直忠诚于他的小孙子, 他当然会很高兴。 只可惜,陈柏洲注定不属于邵家。 傅家的产业一直遍布海外, 近年却开始进军华国市场,那样一个庞然大物, 让华国本土企业都有些警惕。 邵家并不惧, 但最近傅家查出, 陈柏洲竟是傅家子孙。 傅家如今的掌权人私下接触邵博远, 表示要将陈柏洲带回傅家,且会用丰厚的礼物表达谢意。 邵家不缺这几个钱, 也不会抢别人家的孩子, 只是陈柏洲毕竟在邵家生活几年, 跟邵显关系密切, 他们总要照顾到小孩子的感受。 陈柏洲当真愿意回到素未谋面的父亲身边吗? 更何况, 傅家那个láng窝,一旦进去了,恐怕很难再有自由。 陈柏洲尚且不知道这件事,但邵显已经隐隐有所感觉了。 最近似乎一直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 这天下午,邵显、陈柏洲、钱文杰、郝露四人刚出了图书馆,就看到路边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落。 车内的人一身笔挺西装,戴着一副眼镜,叫出他们的名字。 陈柏洲站在原地,淡淡瞥他一眼,“这些天跟踪我们的是你?” “不是我,只是傅总派来的人。”jīng英男礼貌回道。 邵显上前一步,“不管是什么总,跟踪人到底不算光明正大。” “没错,有什么事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gān什么要鬼鬼祟祟的?”钱文杰眉头一蹙。 jīng英男完全没见生气,反而笑道:“跟踪人实非傅总本愿,故今日傅总让我来,是想请陈柏洲同学一起见个面。” 话虽客气,但态度不容拒绝。 邵显皮笑肉不笑道:“请人不是这么个请法。那位傅总如果真有心,不妨亲自来见。” 他说完,便带着三位小伙伴离开。 回去路上,钱文杰佩服看向邵显,“显显你好厉害,我看到他都忍不住发怵,你还能用话把他堵死。” 邵显靠在车靠椅上,神思不属地笑了笑。 这哪里算得上厉害?他只是私心不愿小孩这么早回傅家罢了。 他微微转头看向陈柏洲。 小孩正看向窗外,看不清神情。 回到邵家后,蔡雅兰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笑容温柔道:“显显和小洲回来啦,今天煲了汤哦,一会儿一定要帮妈妈全部消灭掉。” 她已经很少亲自下厨了,今天这一出,还真让邵显和陈柏洲受宠若惊。 敏锐如陈柏洲,自然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吃完饭后,邵显和陈柏洲一起上楼。 “柏洲,”邵显觉得有些事小孩有权利知道,“来我这边,跟你说件事。” 陈柏洲开房门的动作一顿,缓缓看向邵显。 好半晌,他才应了一声,沉默随邵显进入房间。 邵显的房间一如既往温馨,散发着令人舒心的淡香味。 两人相对坐在小沙发上,无言几秒后,邵显率先开口道:“爷爷告诉我,你的亲生爸爸想让你回傅家。” 陈柏洲长睫低垂,“那个傅总?” “是。” “他为什么会突然找到我?” 小孩的声音透着艰涩。 邵显以为他是因为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所以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殊不知,陈柏洲不过是害怕离开邵家,离开邵显而已。 只是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立场继续待在这里了。 “赵思钦是傅总的外甥。” 暑假即将结束,离邵蕴婚礼过了将近两个月,赵林齐那天既然心生怀疑,必定会暗中调查。 陈柏洲的的确确是傅家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傅家是个大家族,血脉当然不可能流落在外,不管赵林齐藏着什么心思,陈柏洲总是要改回傅姓的。 陈柏洲忽然抬眸看向邵显,眸子中微蓝的光芒闪烁,似乎在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某种乞求。 “你希望我回去吗?” 这个问题,在初三暑假农家乐的时候他问过。 那时候,邵显的回答是“既希望也不希望”,但没有说明原因。 现在他再次提及,就想知道邵显到底是怎么想的。 邵显笑着摇摇头,“说实话,私心里我是不想你回傅家的。” 陈柏洲眼睛一亮,“我……” “先听我说完。”邵显伸手止住他。 “但我更不愿意你一辈子被困在咱家,”见小孩神色略显慌乱,邵显顿时软下心来,“你比我优秀,我不应该拘着你。” “可你说过,”陈柏洲声音gān涩极了,“要我成为你的助手。” 小孩眼眶有些红,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曾经被抛弃的经历,让他很难再承受一次。 他可以恨陈昌建,但他却无法对邵显生出一丝半点的怨来。 如果他真的离开邵家,他又拿什么来支撑自己? 邵显心里也很难受,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陈柏洲面前,“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去和爷爷说。” 这话着实有点不负责任,但邵显一看到小孩这模样,就不由自主有些冲动。 什么傅家,什么傅总,小孩是他养大的,跟傅家有半毛钱的关系! 陈柏洲闻言后一愣,继而渐渐展颜。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臂,环住邵显略为细瘦的腰肢,脑袋靠在邵显肚腹处。 有邵显这句话就够了。 他不需要邵显为他牺牲,如果他不回傅家只会让邵家为难的话,他当然会选择回到傅家。 “显显,从来都是你比我优秀,”陈柏洲低声道,“我什么都帮不上你。” 他连成为助手的资格都没有。 邵显抚摸他脑袋,心里可疼可疼了。 在邵家,小孩确实没有发挥的余地,傅家对他来说才是最合适的战场。 可不管怎么说,还是舍不得啊。 “助手是说着玩的,”邵显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 陈柏洲松开他,缓缓站起身来。 他比邵显高一点点,体型比邵显稍微宽阔一些,但神情软得可怜。 “显显,我愿意回傅家。” 语气是坚定的,眼神却充满浓浓的不舍。 这句话一出,邵显陡然转过身去。 他从来都不喜欢哭,现在却莫名有了泪意。 “显显,”陈柏洲放松神色道,“就算回傅家,我们还是住在同一个宿舍,还可以考同一个大学,没什么不一样。” 他确实就是这么以为的。 邵显也没有否认,但傅家的环境毕竟不善,小孩的突然出现,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多出一个人来分财产,谁愿意? 因为陈柏洲的想当然,因为邵显对傅家的不够了解,让两个人完全忽视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陈柏洲的身份过了明路之后,日理万机的傅总,终于还是亲自露面了。 他将见面地点定在某高级餐厅的包间内。 菜点得很多,也很jīng致可口,但两人都没动。 傅琮打量着面前的男孩,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仿佛坐在他眼前的,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 “你长得很像你奶奶。” 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傅老夫人是十二年前去世的,跟陈柏洲同辈的人对她基本没什么印象,所以赵思钦看到陈柏洲的第一眼,只是觉得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傅老夫人去世的时候,赵思钦才几岁,且老夫人容颜不再,他只看过一次老夫人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自然很难回忆起来。 可赵林齐不一样。 他是傅家的女婿,见过老夫人,也看过老夫人年轻时候的照片,所以见到陈柏洲的时候,就一下子想起来了。 经过调查之后,发现陈柏洲果然是傅家人。 而傅琮也经过科学检测,才终于确定陈柏洲是他的血脉。 突然多出一个亲生儿子,于他而言不啻为天大运气。 他是傅家长子,在商场上也颇具天赋,如果没有意外,傅家的家业本会握在他手里。 但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孩子。 傅家重视香火传承,没有继承人,就意味着他要为傅氏、为他的侄子们打白工。 他怎么可能甘心? 现在他也有儿子了,而且在商业上也颇有天赋,若加以培养,一定能成为自己最qiáng的助力。 这个儿子,他是要定了! 他越看陈柏洲越觉得满意。 相貌上,陈柏洲一定能得到老爷子的偏爱;能力上,陈柏洲也一定会得到老爷子的赞赏。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神色稍稍柔和了些。 “你是傅家的血脉,理应回到傅家,只有回到傅家,你才能有所成就。” 傅琮觉得一个理智的人,一定会这么选择。 陈柏洲面无表情,眸子泛着冷冽的光。 “邵家对我有恩。” “我知道,”傅琮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你放心,傅家会给邵家补偿的。” 陈柏洲没跟他理论邵家到底需不需要补偿这件事。 反正傅琮这种傲慢无礼的人,是不会讲道理的。 “我要继续上一高。”这是他的条件。 傅琮目光冷了下来,他若有所思打量着陈柏洲,忽然嘲讽般开口。 “你知道外界是怎么说你的吗?说你是邵家的家臣,说你是邵显的书童。” “你是傅家人,可不是去别人家当下人的,我希望你不要被那些糖衣pào弹迷惑了。” “我找人观察你的那几天,拍了不少照片,”说到这里,他轻嗤一声,“你对邵显生出的那些令人恶心的心思,最好还是收敛收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陈柏洲几欲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傅琮。 傅琮却只轻描淡写道:“傅家丢不起这个人。” 陈柏洲倏然站起来,迅速往外跑。 如果不能继续跟显显在一起,他何必回傅家! 包间门轻易被拉开,少年想要冲出去,他想要回邵家告诉邵显,他不回傅家了。 可他右脚刚踏出去,就被好几个职业保镖qiáng硬按在地上。 拼命反抗,却无济于事。 傅琮慢慢踱步出来,朝保镖伸出一只手。 保镖粗鲁地从陈柏洲兜里掏出手机,恭敬递给傅琮。 陈柏洲从地上抬起头,通红着一双眼,发了疯地挣扎起来。 傅琮居高临下,看他犹如蝼蚁,当着他的面将手机关机,然后丢给保镖,淡淡道:“处理了。” “你这是要非法拘禁。”陈柏洲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傅琮冷漠回道:“我只是带儿子认祖归宗罢了。带回去。” 后面三个字是对保镖说的。 没人会想到,傅琮是这样一个人。 也没人会料到,不过是一次亲生父子的见面,竟让陈柏洲直接消失在燕市。 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第四十一章 燕市机场。 一人戴着黑色口罩和墨镜, 鬼鬼祟祟跑到出口, 迅速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上车后,青年随意摘下口罩和墨镜,瘫在后座上,长叹一声, 跟身边的人吐槽道:“闷死我了。” 身边青年不禁笑出声来,声音清朗如涧中流水, 一双眸子微微弯起,里面流露出些许笑意。 “你拿了冠军, 现在是风云人物, 多注意点也是应该的。” 钱文杰闻言笑嘻嘻的, “显显,咱们现在去哪里啊?” 邵显弯唇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车停在一家高级会所门口, 邵显带着钱文杰,进了贵宾包厢内。 刚一进去, 就听“嘭”的一声。 钱文杰身上顿时挂满了彩带, 耳边传来热情的“恭喜”声。 “你们都在啊!”他兴高采烈道, “今天爷高兴, 请你们吃酒。” 邵显笑着拍拍他肩膀,“今天是咱们为你庆贺, 你那顿饭, 改天再请。” 杜泽微微一笑, “我看了你比赛的视频, 真的很厉害。” “多谢学霸夸奖!”钱文杰显然很开心, 直接敬他一杯酒,以表谢意。 “我也看了,你这个冠军实至名归啊!”一个短发清秀女生也举杯笑道。 她叫周梦圆,就是那个将钱文杰带入腐圈的舍长。 钱文杰又喝了一杯,环视一周,“曼罗呢?” 郝露在年龄合适之后,就改名为祝曼罗了。 “曼罗今天有个项目要谈,”邵显缓缓给自己倒酒,回道,“应该一会儿就到。” 钱文杰跟他一碰,咕噜咕噜喝下去,又瞪他一眼,“资本家果然都是压榨员工的,我那天跟她视频,她都瘦了!” “哈哈,可能摄像头自带美颜瘦脸功能,”周梦圆打趣道,“她这段时间好像还长了点肉。” 邵显悠悠饮下一杯,“她能力出色,现在正是增加经验的时候,我不让她去让谁去?” 祝曼罗是他重点培养的人,当然要器重。 钱文杰顿时笑呵呵坐在邵显身边,手臂环上他肩背,“谢谢邵总提拔咱们家曼罗,有您在,我在外面打比赛也放心。” 邵显掀开他,“别贫了。” 话音刚落,包间门被人推开,高跟鞋声音清晰可闻,钱文杰顿时坐直身体,一瞬不瞬瞅着门口。 祝曼罗出现在包间内,一身gān净利落的套装,梳着高马尾,一看就是刚谈完生意的模样。 “曼罗你快坐下,”钱文杰忙给她倒了一杯饮料,“谈生意一定很累吧!” “没你打比赛累,”她笑着坐在周梦圆身边,“恭喜了,大冠军。” 邵显不禁调侃:“我亲自去机场接你,都没见你对我这么殷勤。” 周梦圆捂嘴偷乐起来。 早在高中时候,她就看出来了,钱文杰肯定对曼罗有意思。 只是钱文杰高中后就去打职业,两人聚少离多,老钱还没正式表白,曼罗暂时也没谈恋爱的心思,便一直没定。 其实这两人还算好的。 至于当初她看好的校草CP,已经没有什么消息了。 陈柏洲高一暑假突然不知所踪,赵思钦高二上学期只念了两个星期,就忽然转学去国外,跟邵显他们也没啥联系。 她曾经看好的两对,在现实中真的是太nüè了! 只有钱文杰和曼罗还能时常见个面。 也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害羞,听了邵显的话,钱文杰脸上浮现薄红,笑呵呵反驳:“显显你要跟女孩子比吗?” 邵显伸手捶了他一下。 几人都喝了些酒,邵显通知司机过来开车。 钱文杰比他还醉,整个人都搭在他身上,拖都拖不动。 在尚显清醒的杜泽的帮助下,他才将钱文杰弄上车。 “大家都喝了酒,一起上车。” 车内空间很大,坐这几个人绰绰有余。 “邵总,去哪?”等人都上了车,司机问道。 “先去燕大,再去华大。” 周梦圆和杜泽都在读研,分别在燕大和华大,先送女孩子回去,再送杜泽回校。 送完两人后,钱文杰忽然醒了几分酒,看看邵显,又看看祝曼罗,咕哝问道:“这是要去哪?” “你想去哪?” 钱文杰瘫在座位上,“回家睡觉,我要回家睡觉!” 训练和打比赛期间都没有休息过,陡然放松下来,就什么都不想gān了。 邵显看他这模样,估计他没法自理,于是送祝曼罗回去之后,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他大学期间就自己创建了公司,毕业后买了一套别墅,是新开发出来的住宅区,里面的住户还不算很多。 他将钱文杰放在客房内,任他呼呼大睡,自己则来到书房打开电脑。 翻了一遍邮箱。 没有,还是没有。 离他的生日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邮箱里还是没有出现那条信息。 从大一开始,每年邵显过生日,他的邮箱总会出现一条信息,是从国外发送过来的,每次用的邮箱都不一样,而且每次都只有简洁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用这种方式悄悄发邮件,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可为什么今年没有? 邵显凝视屏幕良久,也不知道是屏幕的光太刺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 八年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第二天早上,钱文杰捂着脑袋起来,看到邵显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不由问:“今天不上班?你这老板当得太惬意了吧?” 邵显边玩手机边道:“郑昊新买了一艘游艇,邀请咱们去玩玩,你去不去?” “游艇有什么好玩的?”钱文杰摇摇头,“那家伙就喜欢显摆。” 郑家是近年燕市商界的新贵,跟邵家有些合作,郑昊是郑家独子,年龄上与邵显差不多,一来二去,大家就混熟了。 邵显本身很少参加这些聚会,在这个圈子的同龄人中,他是个比较神秘的存在,而且很让人敬服。 既是学霸,又独自创立公司,怎能不叫人羡慕? 如果谁能请到邵显,那完全可以chuī嘘一段时间。 邵显昨晚没怎么睡好,最近也比较忙,已经很长时间没休息过,想着去游艇上放松放松也不错。 “那我去,你这几天好好休息。” 钱文杰顿时改变主意,“你去我也去!” 到了约定那天,两人穿着随意,开车前往聚会地点。 都是年轻人的聚会,没有那么多讲究,不需要穿着考究的礼服。 郑昊一直站在游艇外等待,面上有些忐忑,时不时看一看镶钻的手表。 “郑少是在等人?”旁边有人好奇问。 郑昊乜他一眼,没开口。 这些人要是知道邵显要来,指不定会疯成什么样。 哎呀,还是他郑昊有面子! 没过一会儿,不远处驶来一辆车,车型很漂亮,能开得起这种车的,一定不是一般人。 郑昊身后那些瞧热闹的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认出那辆车,不由惊呼一声,“是邵显!” 郑昊眉开眼笑,大步往车边走去。 一人率先下车,麦色皮肤,一双眉毛极为浓黑,非常有特点,令人见之难忘。 “是钱文杰!” “哇,是文神!”这位仁兄明显是个电竞迷,能直接叫出钱文杰粉丝对他的“爱称”。 郑昊热情跟他打招呼,又看向另一侧车门。 一位青年穿着合身的休闲服,身高腿长,颜值爆表,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 不是邵显还能是谁? 不远处的那些人更加骚动了,但没一个人敢主动上前。 邵显习惯了那些目光,淡定自若得很。 钱文杰也是有很多粉丝的人,现在对于别人的关注,也习以为常。 两人在郑昊的热情带领下,进入游艇里面。 游艇内部装潢相当豪华,但这些对邵显和钱文杰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什么时候能开?” 邵显只是想借机欣赏欣赏大海风光而已。 “哈哈哈,二少都开口了,这游艇不开也得开!” 其他人根本没有异议。 碧空下,海鸥自由翱翔,海风chuī拂而来,凉慡之际,令人心胸不由开阔几分。 郑昊和几个胆大的不停跟邵显聊天,邵显皆礼貌一一回复。 “郑少,那边也有艘游艇……”好像更豪华一些。 有人低呼一声,只是后面那句话没敢说出来。 透过窗户,邵显也看到了不远处那艘游艇,确实比郑昊的更胜一筹。 “那是谁的?”郑昊面上平静问道。 可心里难免会觉得不慡。 众人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两艘游艇相对而来,速度都不是很快,郑昊紧紧盯着对方,似乎这样就能看出来对方是谁一样。 距离越来越近,郑昊已经能看到甲板上站着的人了。 那个人正面对着他,咧嘴笑着,似乎在嘲讽他游艇的弱小。 太欺负人了! 那艘游艇从他们边上开过去,郑昊果断下令:“开回去!” 刚说完,突然想起还没询问邵显的意思,于是猛然回头看他。 邵显和钱文杰并没有看到那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郑昊似乎很憋屈的模样,邵显便善解人意道:“你的游艇你做主。” 郑昊扯扯嘴角笑笑,让人拼尽全力去追那艘游艇。 一直追到岸边。 刚才那个人他在燕市圈子没见过,但能开这样的游艇,身份肯定也不简单。 郑昊也不傻,下了游艇后整了整神色,往那边走去。 那个年轻男人先一步下了游艇,见郑昊走来,不由停下脚步。 走近了,郑昊才发现,这个男人真特么帅! “你好,我是郑昊。” 男人露出英俊的笑容,刚要回应,却在看到郑昊身后那两人的时候,顿时愣怔在原地。 “赵思钦,好久不见。” 邵显微笑着打了声招呼,面容温和得不可思议,目光却似乎隐藏着些许凉意。 让人瞬间背脊发寒。 【今天双更呦~】 第四十二章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赵思钦看着邵显,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钱文杰看看邵显脸色, 又瞅瞅赵思钦,gān巴巴笑了两声,“好巧啊,赵思钦。” “你们认识?” 郑昊困惑问道。 他也就是近几年才打入燕市这个圈子, 正巧那时候赵思钦已经出国,所以他并不认识赵思钦, 也不清楚邵显以前有哪些朋友。 邵显笑笑,“认识, 不太熟。今天玩得很开心, 多谢你的邀请。” 他说完, 又对钱文杰道:“蜡笔,走了。” 郑昊都没来得及挽留, 只能目瞪口呆看着两人走远。 今天根本没玩什么啊!哪来的开心?分明一点也不开心嘛。 还有这个赵什么的,邵显就是看到他才走的, 这人一定跟邵显不对付, 等他查清这人的底细, 再决定要不要替邵显教训一下。 回去路上, 钱文杰问邵显:“刚才怎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邵显淡淡道:“说什么?” 钱文杰有些卡壳,过了半晌才答:“可以问他这几年在国外怎么样啊。” “然后呢?” 钱文杰:“……” 然后就可以问他, 陈柏洲怎么样了。 不过他小心翼翼看一眼邵显的脸色, 不敢继续多言。 陈柏洲离开得太突然, 什么东西也没带走。 当初赵思钦离开的时候, 特意让钱文杰去邵家, 偷偷将大嘴猴拿出来,说是要带出国,等遇到陈柏洲,就给他。 大嘴猴是邵显送的,陈柏洲不管是去学校还是放假回邵家,都是不离身的。 钱文杰知道赵家与傅家的关系,于是同意赵思钦的请求,从邵家拿出大嘴猴。 这件事邵显知道,当时没表态,也没阻拦。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赵思钦出国去,应该就是为了陪“太子”读书。 只是这个“太子”处于被监视状态,没有一丝一毫的自由。 “对了,杜泽还不知道,我发消息告诉他。” 钱文杰说着,掏出手机咻地发过去。 邵显动了动唇,到底没有说什么。 刚才看到赵思钦的时候,他一直在想:既然赵思钦已经回国了,那傅柏洲是不是也已经在国内了? 小孩回到傅家,必定是要改姓傅的。 这个宿命,他当年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了,但当小孩真的消失在自己世界中后,那种滋味,当真难以言说。 他不止一次地后悔过,为什么当年自己没有陪着一起去,为什么要按照既定的轨迹,放纵赵林齐发现小孩的存在。 他也不止一次地担心,小孩过得好不好。 当然不好,要不然也不会偷偷用不同的邮箱,只为给他发生日祝贺。 八年前,傅柏洲突然消失在燕市,邵显才想起来去了解傅琮这个人。 傅家长子,傅氏集团掌权人傅琮,生性多疑,且掌控欲极qiáng,常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恍然想到前世的傅柏洲。 在陈家待到十几岁的少年,回到傅家后又摊上这样一个父亲,一定更加痛苦。 后来,傅柏洲在傅家立足,开始拿陈家开刀,波及燕市其他豪门,却一点也不惧怕。 事实证明,傅柏洲的手段还是让人畏惧的。 也就邵显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跟他硬杠。 现在仔细一想,傅柏洲当真是对他手下留情了。 “显显,阿泽好冷淡啊,”钱文杰摆弄着手机,嘟囔道,“我跟他说赵思钦回来了,他竟然只回我一个‘哦’,他跟赵思钦不是好朋友吗?” 邵显:“……”钱蜡笔,你作为一个腐男的敏锐呢? 当年赵思钦也是突然要出国,虽说表面看起来,一直是赵思钦对杜泽的单箭头,可杜泽那样性格的人,即便再喜欢,也不会流露出多少情绪。 又或者,等赵思钦出国,杜泽才意识到某人对他的重要性。 因为高二上学期,杜泽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直到高二下学期才重归学霸之位。 经过这么多年,年少时候的朦胧感情,不管是渐渐消失,还是如陈年老酒更加醇厚,杜泽所能回复的,只有一个“哦”字。 回到住处后,钱文杰赖在邵显这里不走,邵显也懒得管他,径自去书房。 打开电脑,查看邮件,依旧没有那四个字。 这时,祝曼罗发了一条语音给他。 “邵总,跃维传媒的王总想邀请您共餐。” 跃维传媒是这次他们合作的对象,谈成合作后,双方吃一顿饭也是常事。 邵显创办的公司规模还不算大,正是发展的重要时期,为巩固合作,一起吃一顿饭也没什么。 他没多想就答应了。 第二天晚上,邵显如约来见王总。 王总大概四十多岁,长得普普通通,有些发福,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看到邵显,顿时眼睛一亮,热情得不得了。 “哎呀邵总,多谢赏光啊!”他邀请邵显一起入座。 两人身边各自跟了男助理。 邵显带助理坐下,笑道:“赏光不敢,合作上尽心就好。” “哈哈哈,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酒菜入席,王总率先端杯,“我敬邵总一杯,邵总年少有为,我实在是佩服!” 这种恭维话邵显不知听过多少,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他没有心思细想。 大多数人是冲着他邵家二少的头衔来的,他早就习惯。 不过他并不因此觉得不悦,他是邵家的人,享受邵家带给他的便利天经地义。 难道只有和邵家撇开关系,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吗? 酒,邵显喝了一些,菜却没怎么动。 王总见状笑呵呵问:“不知邵总今晚有没有空。” “有事儿?”邵显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迷离。 王总稍稍凑近了些,“要是有空,不如去换换口味?” 邵氏的二公子,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能缺少特殊节目助兴呢? 王总自己就有差不多大的儿子,自以为很了解年轻人的喜好。 邵显淡淡一笑,“多谢王总美意,不过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没等王总开口,就先一步出了包间。 助理想伸手扶他,却被他拒绝。 “我去趟洗手间,你在这等我。”他说完,扶着墙慢慢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这是一家比较高档的餐厅,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前世加今世,他来过不少次。 他对这里的路线非常熟悉,即便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洗手间。 邵显本可以不喝这些酒的,但这些天心里颇有几分苦闷,见到赵思钦之后就更是心如乱麻,遂想借酒消消愁。 可事实证明,喝酒也没用。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微微低垂着脑袋,看向光洁的地面。 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在前世,钱蜡笔说过,他一直和傅柏洲针锋相对,就像是一个吸引对方注意的小学生,幼稚又可爱。 邵显当时觉得钱文杰需要去医院看看眼科。 可现在想来,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重来一回,邵显捡到了傅柏洲的幼体,并带在身边养大,悉心培养他照顾他,他受一点伤就会心疼,一掉眼泪就会心软。 可是小孩当时太小,邵显只能骗骗自己,那是因为小孩悲惨的遭遇而同情小孩。 他怎么能对一个小孩产生不一般的感情? 即便真的存在好感,那也只可能是对成年后的傅柏洲。 可是,不管是陈柏洲,还是傅柏洲,他们都是一个人。 八年的离别,足够邵显一点一点,慢慢地想清楚。 忽然,不远处传来几串脚步声,与之相伴的是说话声。 “今天招待不周,实在对不住傅总,不如改日……” “多谢款待,不必。”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回dàng在空寂的走廊内。 邵显恍惚间抬起头。 脚步声停在一米外。 走廊的灯光很明亮,邵显却觉得视线陡然有些模糊。 他缓缓站直身体,与面前的年轻男人对视,情不自禁眨了眨眼。 还在,不是梦。 “咦,这不是小邵总吗?”有人忽然开口,打破沉寂。 邵家在燕市还是比较有话语权的。 有几人看到邵显,忍不住上前几步客气打招呼。 邵显眼中的热意褪去,脸上浮现一抹疏离的笑容,对那几人点了点头。 最后才重新看向傅柏洲。 男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目光深不见底,让人很难猜出他的心思。 只有眼下的泪痣,一如往昔。 这样的傅柏洲,似乎与前世的那个,重合在了一起。 俊美,冷漠,让人难以接近。 “傅总,幸会。” 他几乎是迫使自己挤出这四个字,伸出右手。 傅柏洲凝视他十几秒,方伸手过去,与他轻轻jiāo握在一起。 “幸会,邵总。” 两人握了将近半分钟,旁边其余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邵显突然反应过来,就要抽回来。 却被男人紧紧握住。 邵显下意识想着,八年不见,傅某人力气更胜从前。 不过,他掌心似乎多了许多茧子,有些糙,也有些磨。 “傅总,我正准备去洗手间,要一起吗?”邵显索性放弃抽回手的打算,笑着问道。 傅柏洲终于放开他的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回道:“不必了,邵总请。” 声音到底还是比平常柔和了许多。 他身旁的助理看向邵显的目光不禁有些探究。 邵显假意笑笑,转身往洗手间方向而去,脸上笑容渐渐淡下。 等他消失在拐角处,傅柏洲方收回目光,神色却愈发冷漠,迈步离开。 洗手间内,邵显双手撑在台面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跳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而另一边,傅柏洲冰冷着一张脸,同助理一起上车。 他坐在车后面,作闭目养神状,手却藏在暗处,微微颤抖。 “傅总,刚才那位就是邵二公子吧?”副驾驶上的助理,扭头笑问傅柏洲。 口吻明显与其下属身份不符。 傅柏洲没有半点动静,表面如静止般的雕塑,心中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巨làng。 那是他想了整整八年的人,容不得半点差池。 第四十三章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钱文杰穿着背心大裤衩, 从客卧跑出来, 闻到邵显身上淡淡的酒气,不禁拧眉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喝酒了?明天早上起来估计又得头疼。” 邵显神思恍惚灌下两口水,捧着杯子靠在沙发上,忽然道:“我遇到傅柏洲了。” 钱文杰:“……然后呢?” 怪不得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原来不是因为喝酒。 “什么然后?”邵显低声道,“没有然后。” 看他这样子, 钱文杰也不忍心,他起身道:“水壶里没水了, 我先去烧点水。” 说完, 他假装跑进厨房, 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群里没有邵显。 【钱蜡笔:今天显显碰到柏洲了!】 【周梦圆:!!!现在什么情况?】 【钱蜡笔:失魂落魄……看得我心疼。】【祝曼罗:明天早上有会议需要他参加,你照顾好他。】钱文杰低叹一声, 当年吃了太多CP狗粮,现在看小伙伴正在“nüè恋情深”, 真的很不适应啊! 可他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上午, 邵显准时到达公司开会。 刚谈成一笔生意, 总得进行动员和提供方向。 邵显一整天都在忙公司的事情, 直到祝曼罗凝眉走了进来。 “邵总,跃维突然要毁约。” 邵显神色微顿, “具体什么原因?” 昨晚刚和那个王总吃过饭, 今天跃维就想毁约, 事情有点不对劲。 “跃维透露, 他们有更青睐的合作对象, 不论是从价钱上还是技术上。” 邵显:“截胡的是谁?” 竟让跃维不惜支付高额违约金。 “正在打听。”祝曼罗顿了顿,才试探道,“近期,傅氏在国内的CEO换了人,傅氏在华国的主营方向,恰好与咱们公司有重合部分。” “你想说什么?” 祝曼罗抿抿唇,接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项目本来是咱们公司的,如果傅氏中途截胡,并成功完成这个项目,这位新任CEO便能在傅氏站稳脚跟。” 邵显与她对视半晌,终于低声问道:“为什么认为是傅氏?” 祝曼罗:“傅氏财大气粗,可与邵氏分庭抗礼。”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妥,但邵显也确实沾了一些邵氏的光,公司才会办得比较顺利,加上他们公司自身业务能力不俗,所以大家也都卖他们一个面子。 几乎没人会故意截邵显的胡。 除了傅氏。 即便傅氏在燕市的根基没有邵氏牢固,但其产业遍布海外,只要大本营稳固,在燕市的这点事儿不过是小打小闹,算不上什么。 故祝曼罗推断,截胡的就是傅氏。 邵显当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可他不愿意去相信。 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傅氏偏偏盯上了崇生。 崇生是他公司的名字。 如果说前世是因为自己主动撩拨,傅柏洲才与自己打擂台,那么今世又是为什么?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邵显正思考着,男助理敲门而入,没有半句废话,直接道:“邵总,有可靠消息,截胡的就是傅氏。” 邵显微微一愣,“好,我知道了。” 助理离开之后,祝曼罗看邵显脸色不对,不禁安慰道:“也许这并非他的决策。” “嗯。”邵显低垂着脑袋,神色分辨不清,“曼罗,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好。” 祝曼罗刚出办公室,邵显就接到钱文杰的电话。 “显显,上次说了我要请一次客,今晚出来聚聚怎么样?” 邵显随口问了一句:“哪些人去?” “还是上次他们几个,加上……刚回国的老赵和柏洲。”后面那句话声音明显低了许多。 邵显眉梢一动,“你怎么联系上他们的?” “赵思钦那家伙主动联系了杜泽,还跑去他们学校找他。” 邵显不禁笑了起来,就知道姓赵的憋不住。 “行,地点时间等会发我。” 下班后,邵显带着祝曼罗一起,来到上次那家高级会所。 刚下车,就见一辆低调奢华的车缓缓驶来。 车停下,门童立刻去开门。 率先下来的是一位英俊帅气的年轻男人,他也看到了邵显,于是灿笑着打了声招呼。 “好巧啊邵总,咱们一起进去吧。” 他说着,转头看车里,调侃道:“出来吧傅总。”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从车上下来后,往邵显这边看了一眼,稍稍点头示意后,便没再看邵显一眼。 高大,俊美,冷漠,与前世的傅柏洲如出一辙。 为什么会是这样? 邵显皱眉看着傅柏洲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四人先后进入包间,钱文杰、杜泽和周梦圆已经在等着,见到四人,显然非常高兴。 “赵思钦,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出国这么多年,居然从来不联系咱们,我和显显就算了,杜泽可是你好哥们,你怎么忍心啊?” 钱文杰半调侃半责备道。 赵思钦看了杜泽一眼,慡朗一笑,“为了赔罪,我先自罚三杯!” 说着,毫不客气给自己满上一杯,眼睛看着杜泽,仰头咕噜咕噜喝下去。 第二杯依旧豪迈。 到了第三杯,杜泽忽然淡笑道:“你们刚下班,空腹喝酒不太好,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是啊是啊。”周梦圆附和将桌上的点心往赵思钦那边推了推。 杜学霸就是容易心软,唉! 钱文杰先给祝曼罗倒了饮料,“女孩子就别喝酒了。” 看到周梦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也装傻当做没看见,接着给傅柏洲倒酒,亲自递到他面前。 “咱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比亲兄弟还亲,从你离开燕市算起,已经快八年,但咱也不能生分了,这杯酒,gān了。” 他说着,咕噜咕噜灌下整整一杯。 傅柏洲面色隐在昏暗的灯光下,伸手就要去拿杯子。 “傅柏洲。”赵思钦拧眉看他。 傅柏洲轻轻摇头,“没事。” 言罢,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液穿过喉管,汹涌滚入胃里,有点难受,但还撑得住。 一杯泯恩仇。 八年杳无音信,钱文杰本来心里确实挺难受的,但现在既然都喝了酒,疙瘩自然就不存在了。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邵显,忍不住道:“显显,你也跟柏洲喝一杯,当初就属你俩最好。” 他可不想自己的好朋友从此变得生疏。 邵显闻言,慢慢给自己斟上一杯,后抬眸凝视傅柏洲。 两人相对而坐,彼此皆能看清对方神色。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他虽笑着,语气可不怎么和善。 包间温度忽然降了下来。 傅柏洲凝神看他几秒,微微点头,“好。” “跃维的项目,是不是你截的胡?” 包间瞬间沉寂下来,钱文杰等人皆不明所以。 赵思钦神情严肃,不禁皱眉看向傅柏洲,眸中流露几丝担忧。 过了足足半分钟,傅柏洲才开口道:“的确是傅氏所为。” 邵显猛地起身,大步走到傅柏洲面前,狠狠揪起他的衣领,俯视着他冷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邵显,你误……” “我问的是他!” 赵思钦:“……”好吧,他闭嘴。 傅柏洲近乎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邵显,他长高了,也更好看了。 他很想解释,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能机械般回答:“跃维的项目对傅氏很重要。” “傅柏洲,你真让我失望!” 邵显冷笑一声,似乎气急了,狠狠掼下傅柏洲,伸手将酒杯摔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动门外的服务生,服务生忙敲门询问。 邵显却似还未解气,再次将桌上剩余酒杯全部扫到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玻璃。 服务生真的慌了,忙呼叫经理,然后推门进去。 就在他推开门的一刹那,邵显忽然扑到沙发上,按着傅柏洲就死命揍。 那架势,简直没人敢上去触霉头,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钱文杰、赵思钦在旁劝架拉架也无济于事。 会所经理火速赶来,见一地láng藉,简直欲哭无泪。 关键是打人的是小邵总,被打的是傅总,这两人他都得罪不起啊。 沙发上,邵显拳头不停砸在傅柏洲身上,傅柏洲连丝毫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任由邵显发泄怒气。 没一会儿,他面色突然发白,眉头紧锁,双手捂住胃部,似乎非常痛苦的模样。 赵思钦看到,忙冲过去拉扯邵显,大声吼道:“他胃病犯了!别打了!快送医院!” 邵显顿时停下。 他看了傅柏洲几秒,冷漠从沙发下来,道:“人是我打的,我负责,我叫人开车送他去医院。碎了的酒杯,记在我的账上。” 赵思钦扶起傅柏洲,瞪一眼邵显,“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医院。” “蜡笔,杜泽,帮忙。”邵显嘱咐一声,两人顿时上前扶住傅柏洲,往会所外走去。 周梦圆亲眼目睹修罗场,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在邵显看过来的时候,忙摆手表示:“我自己回学校!” 说完一溜烟跑走。 邵显和祝曼罗缀在最后,等出了会所后,祝曼罗忍不住问:“刚才你很不像你。” “邵氏二少对傅氏继承人大打出手,傅氏继承人因伤入院。这个新闻标题如何?”邵显反问。 祝曼罗仔细看他几眼,见他虽依旧面带怒色,可眼中却没有丝毫怒意,不禁有些诧异。 邵显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到医院后,医生检查后,表示傅柏洲胃病犯了,给他打上点滴。 “他身上的伤呢?”赵思钦追问。 医生一愣,然后笑着摇头,“身上不过是些磕碰的皮外伤,都是小伤,不碍事儿。” 赵思钦:“……” 刚才见邵显打得那么狠,还以为老傅会受重伤呢,没想到邵显力气那么小啊。 不过也幸亏力气小,要不然老傅就是身心皆受重伤了。 病房外的走廊,钱文杰bào躁地揪着头发,不可置信问邵显:“柏洲抢了你谈好的项目,你因此生气把他打进医院,卧靠,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杜泽在一旁不吭声。 邵显靠在墙上,嗤笑一声,“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显显,你别气坏了身体,”钱文杰担心瞅着他,“你从小到大就没生这么大气过,刚才手有没有打疼?” 邵显摇摇头,“没事。” 他根本就没用多少力气,虽然现在进医院这状况是他的本愿,但他没想到,傅柏洲的胃病竟比他想象的严重。 小时候好不容易养了几年,现在又被糟蹋成这样,真的该打!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邵显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大哥”,不禁苦笑起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才多大功夫,家里人就知道了。 “哥,找我?”他接通电话。 邵蕴沉稳的声音传来,“到底怎么回事?” “傅柏洲抢我生意,我气不过而已,哥你别担心,这事儿我自己处理。” 邵蕴清楚他的脾气,也不废话,说道:“我相信你,不过真要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还有,当众打人确实是你不对,你得道歉。” 邵显弯眸笑道:“嗯,我一定天天来医院道歉。” 第四十四章 赵思钦从病房出来, 见邵显几个还站在走廊上, 没好气道:“你们可以回去了,我来照顾他就好。” “我说过,人是我打的,我得负责。” 邵显说完, 对身边三人道:“蜡笔,今天本应该开开心心的, 是我不对,扫了你的兴, 改天请回来。曼罗, 你明天还要上班, 先回去休息。阿泽你明天有课,也一起回去。” “显显你说的什么话?”钱文杰拍拍他的肩, “好兄弟说这些做什么?我们都回去了,你gān什么?” 邵显笑道:“我留下来照顾傅柏洲。” “不行!”赵思钦皱眉拒绝。 不仅是邵显, 就连杜泽几人都困惑看着他。 面对杜泽的目光, 赵思钦有些láng狈地撇过脸去, 却依旧坚持道:“邵总, 这里不需要你,柏洲醒来也不想看到你。” “我必须得当面跟他道歉。”邵显半步也不退让。 演了一晚上的戏, 总不能半途而废。 这时,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步履匆忙朝这边走来, 正是傅柏洲身边的男助理。 “赵总, 傅总没事吧?” 赵思钦轻嗤一声,“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男助理说完看向邵显几人,礼貌笑道,“邵总,钱少。” 又对杜泽和祝曼罗点点头。 让人丝毫挑不出错来。 邵显随意看他一眼,“您贵姓?” “免贵姓方,方徽,徽州的徽。”方徽笑容大方,让人轻易心生好感。 邵显开门见山,“很抱歉,我打伤了你们的傅总,想当面跟他道个歉,却被赵总拦住了。这要是一直道不了歉,我于心难安哪。” “我是为了柏洲着想。”赵思钦冷哼一声,似乎对邵显相当不满。 方徽笑容和煦,“邵总和傅总一定有误会,邵总道个歉,也算是解了这个误会。” “道歉是一码事,”邵显笑得意味深长,“抢项目是另一码事。打人是我不对,截胡是他不对,我也需要一个解释。” 他说完,未等方徽反应过来,就径直冲进病房。 方徽也要进来,却被邵显拦在门外。 “你是想我当着你的面跟傅柏洲道歉吗?”邵显倨傲看着他。 方徽一愣,而后表示理解,亲自帮他关上门。 也对,一个受尽宠爱的少爷,一定没跟人道过歉,不好意思也正常。 邵显直接从里面锁上门,足足过了十几秒,才转身看向病chuáng方向。 傅柏洲已经醒过来,一双眸子泛着微蓝光芒,直直望着邵显,眨都不敢眨一下。 “对不起。” 邵显忽然开口,喉咙像是被qiáng酸腐蚀一样,涩哑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当时没有陪你一起去。 对不起,我这几年用尽一切办法,也没能找到你。 对不起,刚才打了你。 邵显来到chuáng边,缓缓蹲下,趴在chuáng边。 傅柏洲静静凝视着他,眸子里倏然袭来热意。 他不想哭的,可是这八年,他真的太想太想邵显了,想得心都疼了。 “抱歉,”傅柏洲伸出手,指尖碰到邵显手指,却又触电般缩了回去,“今年的生日,我没来得及。” 邵显迅速逮住他的手,紧紧攥住,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谢谢你每年拼命得来的“来得及”。 “对不起。”傅柏洲慢慢回握邵显的手,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他又让显显担心了。 两人凝视半晌,直到外面有人敲门,邵显才平复心绪,不耐烦道:“gān什么?” 然后不舍放开傅柏洲的手,替他擦了泪痕。 方徽的声音传进来,“傅总的点滴还有多少?我得进去看着点。” 邵显站起身来,解了门锁,然后缓缓走到chuáng尾,作居高临下状俯视傅柏洲。 “我已经道过歉了,不过傅总是不是也要为你的所作所为道个歉?” 傅柏洲低垂眼睫,似乎是对邵显颇为不屑,其实不过是在遮掩眼中的红血丝。 “邵总,既然从商,就要有被人截胡的觉悟。” 邵显气急败坏,狠狠踹一脚chuáng尾,“傅柏洲,你不要太过分!想当年,要不是我,你能……” 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停下来。 傅柏洲猛地抬眸,眼神果然可怕得很,眼珠子上都布满红血丝,把方徽都吓一跳。 他声音冷到极点,“邵总的恩情我永不会忘。你我立场不同,多说无益。” “卧槽卧槽!”钱文杰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当真是忍不住了,跑进来冲着傅柏洲就叽里呱啦骂了一通。 “枉显显和我把你当好朋友,你居然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你抢显显的项目还有理了?显显什么时候要你报答……” 邵显及时拉住他,“蜡笔,行了,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咱们走。” 钱文杰朝傅柏洲冷哼一声,气呼呼跟着邵显离开病房。 “阿泽,跟上!” 真的是要气死了!傅柏洲和赵思钦这两个大人渣! 偏偏赵思钦这时候还找骂:“阿泽,我送你。” “送什么送!”钱文杰直接怼回去,“你跟阿泽又没关系!” 赵思钦:“……”钱蜡笔吃炸。药了? 回去途中,钱文杰还愤愤不平。 祝曼罗见他这样,不禁笑起来,劝道:“我觉得傅总不是这样的人。” “你没听到他说的什么话吗?”钱文杰不满道,“亏我把他当朋友!” 一直沉默的杜泽忽然开口道:“或许他们是有什么难处。” 邵显阻止他们继续聊下去,“你们都别想太多,阿泽你安心读书,蜡笔你继续打你的游戏,曼罗,接下来要有的忙了。傅氏抢了咱们的项目,咱们也不能任人搓圆捏扁。” “好。”祝曼罗目露战意。 第二天,邵显打傅柏洲的事情,果然传遍圈内。 邵显一直是同辈中的楷模,这次冲动之下,与傅氏继承人jiāo恶,实在令人唏嘘。 有人暗中嘲讽,说邵显以前就是装出来的,本质不过是个草包而已。 还有人认为,邵显仅仅因为截胡这种事,就对人大打出手,到底年少气盛。 但不论如何,在外人眼中,邵显和傅柏洲算是正式结下了梁子。 第二天,邵显亲自带着治胃病的药,来医院看望傅柏洲。 但在有些人眼里,他就是来撒气的。 毕竟,邵显的原话是这样的。 “傅柏洲,你是不是没钱治病啊?这么多药够不够?” “傅总,您就算没钱,也不能不厚道抢我们的项目。” “姓傅的,你等着。” 眼见邵显怒气冲冲离开医院,傅柏洲掩下眸中笑意,对一脸无奈的方徽道:“去买碗粥来。” 方徽去了。 见病房门关上,傅柏洲整个人躲进被子里,终于忍不住露出久违的笑容。 显显演戏的样子真可爱! 邵显的苦心他都知道。 第一句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把胃养好。 第二句是骂傅琮不要脸。 第三句是要陪着他一起脱离傅琮的掌控。 他的显显怎么能这么好? 这八年里,他有好多次好多次都快要支撑不住,可一想到显显还在等他,他就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要撑到回国,要见到显显,要亲口跟他道歉。 当年他突然从燕市消失,显显一定担心得不得了。 每次想到这里,心脏就犹如尖刀刺入一般,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显显没有怪他,反而在明里暗里帮他。 他何其有幸,能在最黑暗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人,能在黑暗再次降临之际,以此作为支撑。 邵显离开医院之后,直奔公司。 虽不知道傅琮为什么针对崇生,但邵显并不会因此畏惧。 他就是要跟傅氏打擂台。 “曼罗,之前的几个项目完成得怎么样?” 祝曼罗立刻汇报:“都已经在收尾阶段,邵总是否要亲自过目?” “好,你去将资料拿过来。” 邵显一连忙碌好些天,才尽可能完美地完成这几个项目,并jiāo付于合作方。 合作方看过后俱表示相当满意,崇生的名气才算真正打出去了。 他当初刚刚创建公司的时候,公司人数很少,只能接一些小项目。 后来有资金有经验后,就渐渐接了一些大项目。 等到他大学毕业后,他们才接触到更繁重复杂的项目。 这几个项目还是前段时间邵显亲自去谈下来的,如今总算不负众望。 崇生在业内也算站稳了脚跟。 这段时间太过忙碌,邵显给员工们放了几天假,自己也瘫在家里动也不想动。 钱文杰去看了他爸妈,然后又回到邵显别墅里。 用他的话说就是:一个人住实在太寂寞,得找个人来陪。 “显显,我可能快要退役了。” 邵显正在翻看新闻,闻言后随口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是想自己成立一个俱乐部,”钱文杰说着问邵显,“你觉得怎么样?” 邵显当然全力支持他,“好想法。不急,还有几年,你慢慢规划。” “显显你真好!” 他说完,忽然又想起以前的事情。 说实话,他当年高中毕业去打比赛,遭到双亲的一致反对,他们甚至用切断生活费来威胁他。 要不是柏洲给他赚的十五万,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 那天在医院的话,他好像说得太重了。 “显显,我觉得阿泽说的或许有点道理。” 邵显疑惑看他,“他说的什么?” “他说,可能柏洲和赵思钦有苦衷。”钱文杰挠挠头,“我也觉得柏洲不是那样的人啊。” 邵显不禁笑起来,要不是为了bī真,他也不会瞒着蜡笔。 不过现在说点好话也没什么。 “他确实不是这样的人……” 他说着突然停顿下来,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嗯?”钱文杰见他神色不对劲,担心凑过来看。 【傅氏继承人与一年轻女子同入酒店,疑似深夜幽会。】卧靠!没想到最先脱单的竟然是傅柏洲! 钱文杰内心哀嚎一声,却不敢说出口。 因为邵显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太!恐!怖!了! 【今天是双更呦~】 第四十五章 邵显忽然打电话给祝曼罗, 问:“最近傅氏有没有搞什么幺蛾子?” “没什么大动作, 但一些本来有意向合作的公司,最后都不了了之。” 她有理由怀疑是傅氏从中作梗。 邵显冷笑一声,有怀疑就行,反正他只是找个由头。 “蜡笔, 我出去一下。”他说着,拿起车钥匙。 钱文杰怕他又去打人, 忙拉住他,苦口婆心劝道:“显显, 咱要保持形象, 打人是不对的!” “不是去打架, 放心。”邵显拍拍他肩膀,笑着宽慰他。 钱文杰怎么可能放心, “我跟你一起去!” “蜡笔,你在家待着, 我一会儿就回来, 真不是要打架。”邵显就差指天发誓了。 钱文杰只能妥协, 眼睁睁看着他出门。 邵显开车到那个酒店门口。 拍照的人似乎是故意为之, 将酒店名字也拍了上去,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而这家酒店, 就在郑昊名下。 他打了电话给郑昊, 询问傅柏洲的房号。 酒店本来是不应该透露客人信息的, 但谁叫郑昊站在邵显这一边呢?他知道了邵显和傅柏洲的恩怨, 一听邵显是要打听傅柏洲, 当然提供便利。 邵显刚走到电梯口,郑昊的信息就来了。 “8816房。” 邵显进了电梯,按下八层。 电梯缓缓上升,顺利抵达八楼。 他走到8816房间前,果断伸手敲了敲门。 “哪位?”男人低沉的嗓音传出来。 邵显唇角微扬,低哑着嗓子道:“客房服务。” 门内沉默几秒,房门忽然打开,露出赵思钦那张帅脸。 “邵总?真是有失远迎啊。”他打趣道。 邵显哼笑一声,直接推开他走进去,看到沙发上端坐的傅柏洲,走过去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开门见山道:“解释。” 手机屏幕上正是那条新闻。 “你不要告诉我,这是赵思钦男扮女装。” “噗!”刚关上门的赵思钦忍不住反驳,“你确定我能扮成那样?” “所以,”邵显紧盯着傅柏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柏洲正要开口,赵思钦却先他一步说出口。 “敢问邵总,您是以什么身份,因为什么原因来质问柏洲呢?” 邵显笑,“以对手的身份,因为我想拿到黑料搞垮傅氏,这个理由怎么样?” 青年五官已完全长开,并非少时那般可爱,却更加jīng致漂亮。 或许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不太合适,但邵显的相貌确实称得上漂亮。 双眉英气,眼睛大而清亮,睫毛又翘又长,鼻挺而直,唇红齿白,俨然一位俊俏贵公子。 傅柏洲仰首看他,眸中带着点点笑意。 邵显不禁微微弯唇。 到底和前世不同了。 傅柏洲不再是冷冰冰的机器人,他会笑会哭,也不排斥别人碰触,更不用每个月去看一次心理医生。 真好。 “傅琮需要继承人。”傅柏洲开口解释道。 邵显坐在对面沙发上,眉头微挑,“你不是?” “我不听话。”傅柏洲睫毛轻垂,似不敢正视邵显。 如果邵显知道他那些龌龊的心思,不知会如何看他。 他害怕看到邵显眼中流露出厌恶。 但因为这个把柄一直在傅琮手上,他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 “傅琮想把你当作工具,但你又不愿任他摆布,”邵显理清这个思路,“可是,这与绯闻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我们的合作对象,与我们各取所需罢了,”赵思钦指了指墙,“现在就在隔壁,要去看看吗?” “不用。” 邵显本就没有多加怀疑,但不可否认,在看到这条绯闻的时候,心里还是相当难受的。 经过漫长的八年时间,他才终于认清自己的内心。 人还没追到手,怎么能被别人捷足先登? 但如今这局势,柏洲尚处于危险之中,他不能贸然开口表白,要是吓坏他可就不妙了。 而且,他也害怕被拒绝。 现在正事要紧,谈情说爱之类的,先放一边吧。 “最近傅氏又抢我项目,我可能要再打你一次。” 赵思钦皱眉,“又打?” “在打之前,我想问清楚一件事,傅琮为什么要针对我?” 按理说,邵显也算是他傅柏洲的好朋友,傅氏根本没必要跟邵显过不去,即便是为了利益。 更何况,这么点利益,傅氏也不会放在眼里。 所以傅琮是何动机,邵显一直没想明白。 “你怎么断定他是针对你?”赵思钦靠在沙发上,“也许只是商业上的冲突而已。” 邵显没回答,只看向傅柏洲。 傅柏洲抿唇,并不敢说出口。 他总不能跟邵显说,因为傅琮知道他喜欢邵显,为了让他断绝念头,所以bī迫他与邵显为敌。 既为了满足其变态的掌控欲,又是为了bī傅柏洲传宗接代。 傅琮希望拥有一个更小、更容易掌控的继承人。 傅柏洲在他的监视下生活了八年。 一开始,傅琮用尽一切办法去培养他,完全不关心他是否承受得住。 有一段时间,他几乎没踏出过屋子。 要不是赵思钦将大嘴猴带来,傅柏洲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下去。 所幸傅琮并不在意一只玩偶,检查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后,就没再施舍眼神。 要是傅琮知道大嘴猴是邵显送的,一定会当着他的面将大嘴猴“碎尸万段”。 “因为,他认为我过去的经历,对他而言是一种耻rǔ,”傅柏洲半真半假道,“他认为,傅家人不能寄人篱下,不能当你的助手。” 这确实也是傅琮的心思,傅柏洲这么说并没有错。 “你是吗?”邵显垂眸轻声问。 “我愿意是。” 傅柏洲凝视他,不带半分虚假。 咚、咚、咚。 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倏然涌上心间,邵显起身上前,伸手将他推倒在沙发上,直接骑在他身上,俯身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要开始了。” 一旁懵bī的赵思钦:“……” 这是要打架还是要妖jīng打架啊? 邵显看一眼赵思钦,赵思钦立刻去开门,并高声惊呼起来:“别打了!别打了!” 压在沙发上揍了几拳后,邵显又扯着傅柏洲的衣领,将他拽出门,迫使他后背贴上墙壁,又开始打起来。 傅柏洲一直没有反抗,在旁人看来,这完全就是邵显的单方面殴打。 自上次事件之后,邵二少再次殴打傅氏继承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赵思钦还在旁边假模假样地拉架。 上次傅柏洲出院后,就已经跟他解释了之前的事情,所以赵思钦知道他们在做戏,只能一边腹诽一边羡慕嫉妒。 阿泽还是对他很冷淡,心塞塞。 邵显再次将傅柏洲按在墙上,傅柏洲终是没忍住,双手轻轻握住他的腰。 在旁人看来,他是在试图阻止邵显的下一步进攻。 邵显猛地一抖,激起一阵颤栗。 “显显,我没有听傅琮的话,”傅柏洲趁机凑近邵显耳边,大概是因为一时紧张,嘴唇碰到邵显的耳垂,一触即离,“跃维其实……” “别拍了!别拍了!”赵思钦试图联合酒店保安,赶走那些拍照摄像的人。 见火候差不多,邵显立刻轻声道:“倒下。” 然后一拳砸上傅柏洲肚子,傅柏洲手捂腹部倒地。 邵显似乎出离了愤怒,冷冷道:“傅柏洲,你好样的,我当年真是瞎了眼!” 丢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压根不管身后不断拍照的人。 开车刚回到家里,钱文杰就连忙冲上来,丧着一张脸道:“显显,你不是答应我不打人的吗?” 他举着手机,上面还播放着不太清晰的视频。 “这是什么?邵二少酒店狂殴傅氏继承人,并怒言自己瞎了眼?” 邵显往沙发上一瘫,还没回话,手机就响起来了。 这次不是邵蕴,直接是他老爸兴师问罪来了。 “邵显,为什么三番两次打架?”邵博远没有一上来就斥责他,而是听他解释。 邵显故意装可怜,“爸,我就是气不过。” “因为他曾经跟你是朋友,你就认为别人有义务对你手下留情?”邵博远见的事情多了,觉得傅柏洲这样做很正常。 对商人而言,利益是永远都不会过时的。 邵显皱起眉头,“可是爸,一次就算了,两次三次的,我真忍不了。” “显显,你从小到大一直很懂事,但这次做得有些过了。” 商业纷争归商业纷争,打架斗殴到底不对。 “我知道错了,”邵显咕哝一声,不情不愿道,“我会道歉的。” 父子聊完之后,钱文杰坐在邵显身边,“我觉得邵伯伯说得对,显显,再生气,咱也要忍住不动手。” 邵显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然后掏出手机打给祝曼罗。 “曼罗,都准备好了吗?” 祝曼罗清冷的声音传出来,“已经准备就绪。” “那好,可以开始了。”邵显挂断手机,笑得很愉悦。 钱文杰有些懵,“显显,你和曼罗要做什么?” “等会看看手机就知道了。” 邵显丢完这句话,径直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将整个人扔到chuáng上。 过了一会儿,他小心掐了掐自己的腰,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好像没什么感觉啊。 但之前在酒店,被傅柏洲不小心碰到的时候,却觉得浑身都颤栗起来。 腰痒痒的,耳朵也痒痒的。 一直痒到了心里。 客厅沙发上,钱文杰一直刷着那个视频底下的评论。 忽然,一条评论出现在眼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条评论已经成为了热门。 【有的人不知道就别瞎说,什么富二代素质低劣?这两人正好是我同学,他们以前是超级铁的朋友。打人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少人在底下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钱文杰皱着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是有人在带节奏啊! 所以显显和曼罗其实是要打舆论战? 第四十六章 如今是信息时代, 打人视频被放到网上后, 引起网友热议。 当然,大部分人就是瞧个热闹,毕竟就是富二代之间的小打小闹,只要不是什么开车撞人逃逸等大恶之事, 网友也没那个闲情去关注。 直到有人爆出邵显和傅柏洲的关系。 【打人的姑且称为S君,被打的称为F君。F小时候遭受家bào,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S家收养了他, 两人成为好朋友。具体有多铁……简单来说, 就是他们穿同款衣服, 背同款书包,在学校经常争夺第一名, 等等等等。再后来,F亲生爸爸将他带回家, 到现在已经八年。】这条爆料出现后, 很快就被不少人点赞。 毕竟当初邵显和傅柏洲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有不少校友记得两人, 纷纷在爆料下说一些其他“关系铁”的细节。 于是有网友问了。 【既然关系这么铁,为什么S要打F?】【视频里S说, 他当年是瞎了眼, 所以, F有做对不起S的事吗?】【弱弱举手, 我大概知道一点内情。F的公司好像恶意抢了S的项目。】【为什么要抢项目?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F被揍不冤!】【有些人张口就来,什么内情不内情的?都是胡扯!】网友因为这种狗血的身世和关系,评论愈演愈烈。 邵显适时开通微博,认证后,说了第一句话。 【邵显V:打人是我不对。下周四晚上专门设宴道歉,敢不敢来?】这条微博被不少大V转发后,一大波网友前来关注。 他们都在等傅柏洲回复。 没过多久,一个新注册的微博号回复邵显。 【来。】 众人:“……” 这瓜还没吃完呢,两人怎么就又设宴又道歉了?要是以后重归于好,这瓜还怎么咽下去? 不少人持观望态度。 只有极少数人明白邵显那句话的意图。 下周四是七月六日,傅柏洲的生日。 钱文杰捧着手机,敲响邵显的房门。 “显显,你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啊?”他半开心半困惑问,“你是要给柏洲过生日?你俩和好了?” 房门拉开,邵显直接问他:“你去不去?” “去!” 与此同时,傅柏洲接到傅琮的电话,来自大洋彼岸。 “怎么回事?” 傅柏洲冷漠道:“如你所见。” “你最好别搞什么小心思,”傅琮以命令的口吻道,“还有,那个什么道歉宴,不准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想借机去见邵显。” 傅柏洲:“知道了。” 电话挂断。 赵思钦挑了挑眉,“什么情况?他让你出尔反尔?名声不想要了?” “这就是他的目的。”傅柏洲在手机上戳了几下。 白眼láng、忘恩负义等词语,如今都被按在他头上,而这,正是傅琮想要看到的。 傅琮觉得,他带走傅柏洲时给予邵家的补偿,已经足够还清邵家对傅柏洲的帮助。 他问心无愧。 他现在让傅柏洲背上骂名,一是为了让邵显与邵家厌恶傅柏洲,二是因为他忌惮傅柏洲。 这个儿子天赋虽高,但不易掌控,必要时候,不得不舍弃。 傅柏洲名声臭了,对傅琮来说,便会减少几分威胁。 【傅柏洲V:抱歉,不去了。】 这条微博,再次掀起狂风巨làng。 钱文杰刷到的时候,都忍不住惊了一下。 再看评论,果然好多骂人的。 什么情况?傅柏洲脑子被门夹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正想着怎么安慰邵显,网上的风向竟慢慢变了。 很多人从不满傅柏洲这个继承人,到不满傅氏企业,因为节奏带得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满屏的“傅氏药丸”。 因为信用问题,傅氏股价开始下跌。 股价有波动算是正常现象,一开始,傅琮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他们在华国投入的jīng力尚不算太多。 他虽jīng明,但到底没经历过信息时代对各行各业的影响。 他低估了互联网的作用。 就因为他的失误,傅氏在华国的股价一跌再跌,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跌破了历史记录。 他盛怒之下,直接质问傅柏洲:“华国市场是你负责的,现在变成这样,你难辞其咎!” 要不是老爷子病重,傅家人皆蠢蠢欲动,为了防止家业被抢,不得不留在国外,傅琮早就飞到华国来了。 傅柏洲:“我是依你吩咐行事。” “股价下跌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及时处理?”傅琮已经出离了愤怒。 他头一次这么挫败,傅家其他人看他的眼神,让他极度不慡。 在傅家,只要出一丁点儿错,就是个失败者。 别人可不管你有多辛苦。 他有时候觉得,当初带傅柏洲回家,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虽然他因此获得更多权力,却因为傅柏洲羽翼渐丰,而日渐忌惮。 根本没人理解这种感受。 自己慢慢老去,一个有能力的年轻人在旁边虎视眈眈,他能睡得安稳吗? 傅柏洲:“你说过,遇事让方徽请示你之后才能行动。” 傅琮:“……” 之前他在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哪有什么闲心? 他将电话挂断,又打给方徽。 “傅董,这次股价下跌的事情来得太快,我也没想到网上一点风làng会波及这么广。” “这件事jiāo给你,别让傅柏洲沾手了。” “是。” 方徽在傅琮的命令下,开始架空傅柏洲。 傅柏洲索性当个甩手掌柜,班都不上了。 他这种遇事逃避的表现,让公司诸多元老不满,并认为傅柏洲不堪大任。 方徽因为一些私心,jīng力几乎全都放在公司事务上,就无暇去管傅柏洲。 七月六日这天,邵显和钱文杰一起去了唐欣的甜品店。 这个店是唐欣大学的时候开着玩的,现在雇了店长,今日特意歇业一天,供邵显他们使用场地。 两人过来的时候,祝曼罗、周梦圆和杜泽正在布置现场。 在路上的时候,钱文杰还有些莫名其妙:“没想到柏洲说不来是假的啊,我还以为他是来真的,气了好久。” 邵显笑了笑,“就是他名声受累。” 虽说一开始傅柏洲就有此打算,但邵显并不愿看到那些人误会他。 他猜出傅柏洲要做什么,所以那天去酒店进行确认。 为了配合傅柏洲,又或者说是推动局势发展,邵显不得不让人在网上带节奏。 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局面,邵显看着有点心疼。 不过幸好没有耽误生日。 “我和蜡笔需要做什么?”邵显见三人忙得热火朝天,问道。 他扫一眼墙上的装饰,都是粉色系的,会不会太少女了点?柏洲能喜欢吗?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甜品店门窗关闭,空调打开,灯光暧昧,一切都已就绪,就等正主到场。 “他们快到了!”钱文杰收到赵思钦的语音,开心宣布。 邵显关上灯,因为窗帘紧闭,屋内顿时暗黑一片。 门外传来动静,应该是傅柏洲和赵思钦。 “不是应该迎接的吗?门怎么是关着的?”赵思钦调侃着推开门。 两人刚走进来,喷she彩带轰响,炸了他们一身。 赵思钦因为先走进来,所以形容比傅柏洲要láng狈许多。 “怎么这么黑?”他扯着脑袋上的彩带问道。 角落里忽然响起悦耳的曲子,像是八音盒唱出来的生日快乐歌。 有人点燃蜡烛,插在蛋糕上。 傅柏洲驻足,借着蜡烛微弱的光芒,看向邵显。 青年神情温和,正认真摆弄蜡烛,将它们一一栽上去。 待全部完成,邵显抬首弯眸,笑道:“柏洲,生日快乐。” 八年期间,他都没有送过一句生日祝福。 甚至连傅柏洲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种滋味,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现在他终于能再次说出口,只觉得世界都明亮了许多。 傅柏洲眸中光芒闪动,他缓缓走近,千言万语也只能汇成两个字:“谢谢。” 灯光忽然被打开,橘色的,携几分温和暧昧之感。 他这才看清屋子全貌。 到处都是粉色梦幻系的装饰,连蛋糕都颇具萌感。 “快点许愿,chuī完蜡烛咱们就开始喝酒!”钱文杰笑着催促道。 傅柏洲不禁看向邵显。 “看我gān什么?许愿啊!”邵显笑着拍了他一下。 “嗯。” 傅柏洲闭上眼睛,心里想着的全都是邵显。 等睁开眼睛chuī灭蜡烛后,赵思钦凑过来问:“许的什么愿?能跟大伙儿分享一下吗?等等,你先别说,我猜猜看……你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对象,你刚才是不是许愿早点找个对象?” “哈哈哈,”钱文杰表示赞同,“一定是这样。” 傅柏洲再次看向邵显,眼里浮现几分笑意。 邵显心脏一颤,不自在撇过脸去,抓着蛋糕刀塞进傅柏洲手里。 “切吧。” 刚才一瞬间,两人手指相触,心中俱动dàng不堪。 蛋糕不大不小,几人分食正好。 不过蛋糕中央有个巧克力小人,做工很是细致,就连左眼下的泪痣都点出来了,一看就是傅柏洲的模样。 小人占据圆心位置,有点不太好分。 傅柏洲用刀在小人周围划出一个圆形,分离出小人,然后将剩余环状蛋糕分为六份。 赵思钦拿了两份,殷勤地将其中一份递给杜泽。 钱文杰不甘示弱,替祝曼罗取一份。 周梦圆:“……”单身狗不想说话。 一只手伸过来,“你的。” 哇,显显真的又美又甜又善良! “谢谢!”她喜滋滋接过,坐在沙发上开吃。 邵显转过身去,就见傅柏洲将那小人放进蛋糕碟中,递到自己面前。 “你的。” “啧啧啧。”赵思钦发出酸酸的语气词。 邵显心头跳得厉害。 巧克力小人是傅柏洲,小人是他的,那是不是可以说,傅柏洲也是他的? 第四十七章 邵显伸手去接, 不小心又碰到傅柏洲的手。 他这次没躲, 自然而然接过,将小人捧在手心里。 “让我吃?” 傅柏洲不禁笑起来,“嗯,让你吃。” 橘色灯光下, 男人面容俊美,一双眼眸溢满温柔, 仿佛他的眼中只剩下捧着巧克力小人的青年。 周梦圆吃着吃着忍不住停下来,不断在心中呐喊。 在一起吧!在一起吧! 邵显瞬间展颜, 眼睛完成月牙形状, 他用小勺子将小人脑袋舀下来, 毫不犹豫送到口中。 巧克力在口中融化,细腻丝滑, 他忍不住赞道:“好甜啊。” 傅柏洲就看着他吃。 先吃掉脑袋,再吃掉手臂, 紧接着是躯gān。 等他将整个小人都吃掉后, 一颗水润的荔枝出现在面前。 巧克力太腻了, 邵显自然而然就着某人的手, 轻轻咬一口荔枝肉。 汁液饱满,清甜慡口。 仿佛一瞬间回到从前。 “蛋糕吃完了, 总得来点正餐吧?”钱文杰丢下小勺子, 兴奋拿出几瓶酒。 赵思钦附和道:“来来来, 都坐下。不过光喝酒有什么意思?” “你是说玩游戏?”钱文杰眼睛一亮, “玩什么好呢?” 见两人一脸想搞事的模样, 周梦圆立刻举手建议:“真心话大冒险!” 这游戏很老套,但相当有用啊! 而且,她知道今天聚会,特地准备了一些道具! 她提议完毕,唯恐大家不愿意,于是暗中捣捣祝曼罗。 祝曼罗会意,遂点头附和:“我同意。” 她一开口,钱文杰立刻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 邵显没怎么玩过,不太在意玩什么游戏,其他人更加没有异议。 周梦圆变戏法般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小罐子。 “这里面是我准备的大冒险,如果有人不愿意说真心话,那就必须从这里面挑一个,并完成上面所写的事情,否则就要自罚一杯酒!” 她边说边将罐子里的折纸倒在桌子上,“谁都不能耍赖哦!” 钱文杰给每人满上一杯酒,把酒瓶掏空,然后放在桌子中央。 “谁先来?” “我!”周梦圆迅速夺得主动权。 她目光在其余六人身上逡巡,想着要让谁先玩。 最终目光定在邵显身上,没办法,她就是心水邵显。 她轻轻转动酒瓶,心里默念着,一定要是邵显! 只可惜,事与愿违,酒瓶慢慢悠悠地停在祝曼罗面前。 周梦圆笑眯眯问:“选什么?” 祝曼罗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大冒险。 “真心话。” 反正两人是朋友,周梦圆估计不会刁难她。 果然,周梦圆没打算为难她,只轻飘飘问了一句:“谈过恋爱吗?” 此问一出,钱文杰顿时来劲了。 祝曼罗摇摇头,“没有。” 钱文杰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他不是不愿意表白,只是自己现在因为打比赛,空闲时间少,没法一直陪在曼罗身边,要是表白完就跑,那岂不是很不负责任? 接下来就是祝曼罗转瓶子。 她没有想针对谁,就随意一转,几圈后,瓶口指向杜泽。 “我喝酒。”杜泽说着,没等其他人反应,举杯一饮而尽。 赵思钦:“……”心疼,以及难过。 钱文杰哈哈一笑,伸手转起瓶子,几人目光都落在瓶口,好奇到底会花落谁家。 “啊,是邵显!”周梦圆顿时低呼一声。 邵显轻轻一笑,他以前没玩过这个,觉得还挺有趣的。刚才真心话和喝酒都被人选过了,他就伸手去拿桌上的折纸。 “我选大冒险好了。” 周梦圆眼睛顿时发出qiáng烈光芒。 折纸是她准备的,她当然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 她紧紧盯着邵显的手,心跳比邵显这个当事人都要快得多。 邵显随手取了一个,翻开一看,顿时愣在那里。 “是什么是什么?”钱文杰连忙凑近来看。 邵显无奈笑着公示纸上内容。 “在玩家中选一个人……亲亲!”钱文杰第一反应是躲回去。 按照显显的性格,肯定不会选女生。 而男生中,自己与显显算是最熟悉的,显显说不定会选自己。 他还要留着清白跟曼罗谈恋爱呢! 赵思钦也往旁边挪了几分,表明自己不参与。 至于杜泽,他喝了一杯,已经有些醉意,正靠在沙发上,目光迷离看向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邵显不禁失笑。 他捏着纸条,微微侧首看向傅柏洲。 傅柏洲也在看着他。 “帮个忙?”邵显笑着说道。 傅柏洲还没来得及回应,邵显就勾住他的后颈,凑上去迅速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一触即分。 傅柏洲直接呆住,不可置信看向邵显。 唇瓣柔软温凉的触感依稀残留,碰到的一刹那,只觉得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一般,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一直钻到心里,搅动着心脏跟着qiáng烈地跳起来。 一声又一声,震彻于耳。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因邵显的豪迈呆住。 “显显,”钱文杰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傻,“你为什么……” “啊哈哈,”赵思钦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捂住钱文杰的嘴,“好了,邵显的大冒险完成了,接下来我来转瓶子!” 钱文杰挣扎出来,虽然有些困惑邵显为什么会选择亲嘴唇,但在某种诡异的氛围下,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邵显察觉到异样,但依旧不动声色,qiáng压住内心的激dàng,看着瓶子转圈。 赵思钦手气非常好,瓶口直指傅柏洲。 他露出贱兮兮的笑容,正准备问,就听傅柏洲道:“大冒险。” 赵思钦笑容更加灿烂,看来某人已经爱上大冒险这个游戏了。 傅柏洲取出一张纸,打开放在桌面上。 “在玩家中,选一个人,对他说‘我怀了你的孩子’,噗哈哈哈哈!” 赵思钦直接笑倒在沙发上。 其余人皆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傅柏洲面对邵显,用最快速最机械的声音道:“我怀了你的孩子。” 邵显:“……”从某人口中听到这句话,真的有点诡异。 “哈哈哈哈!” 赵思钦和钱文杰笑得快疯掉。 周梦圆再次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又玩了几轮,后面可能是上天眷顾,没再转到邵显和傅柏洲,两人就坐在沙发上看热闹。 玩到晚上十点,邵显开口道:“今天就到这里好了,早点回去吧。” 他喝了点酒,脸颊有些红,目光带了些迷离。 “都喝了酒,怎么回去?”钱文杰问。 “我没喝。”傅柏洲定定看向邵显,“我送你回去。” 他确实一直都没沾酒,不过即便他要沾,邵显也不会同意的。 胃不好,当然不能喝酒。 “那我们呢?”赵思钦问。 邵显笑了笑,“家里房间多,今晚就先在我那将就一晚。” 几人都没有异议。 回到邵显家里后,各自安排好房间,客厅只剩下邵显和傅柏洲两个人。 “进展怎么样了?” 邵显歪靠在沙发上,慵懒道:“你今天和我们走得这么近,不会被傅琮知道吗?” “别担心,没事的。”傅柏洲声音低柔,似在安抚邵显内心的躁动不安。 邵显静静凝视他片刻,忽然起身道:“被子不太够,就四个房间可以住人,你……” “我可以睡沙发。”傅柏洲立刻道。 邵显:“……要不我去和蜡笔睡,你睡我房间。” 他说着起身就要走。 手腕顿时被握住,男人掌心的茧磨得他有点不舒服,却让他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我……”傅柏洲顿了顿,口吻艰涩道,“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邵显转首,眸子微微弯起,含笑道:“能。” 两人相携往楼上走去。 傅柏洲一直握着邵显的手腕,丝毫不舍得放开,但又不敢握得太紧,生怕伤到邵显。 房间的布置和在邵家的房间几乎没有差别。 温馨而美好。 “我先洗澡,等会儿你再洗。” 邵显说着,取出两套睡衣,留一套给傅柏洲,自己抱着衣服毛巾进了浴室。 傅柏洲捧起衣服,轻轻嗅了嗅。 是邵显身上的味道,真好。 邵显洗完澡就躺进了被窝,卧室空调温度设定得有些低,他想到陈柏洲体质偏寒,便调高了点。 窝在被子里,听着浴室隐约的水声,邵显渐渐生出些许困意。 今天确实有些累,加上喝了酒,刚洗过澡,犯困实属正常。 他本来是想等傅柏洲出来再睡的,但左等右等,傅柏洲就是不出来。 怎么洗澡洗这么长时间? 带着这个困惑,邵显终于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片刻后,傅柏洲携一身水汽,从浴室中出来,借着柔和的壁灯灯光,站在chuáng边静静看着邵显。 chuáng上的青年显然已经睡熟了。 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 傅柏洲忽然伸手,抚上自己嘴唇。 几个小时前,这里刚刚被邵显亲过,那种感觉,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但就在那一瞬间后,他心中铸造许久的牢笼轰然崩塌。 一头困shòu挣脱枷锁,红着眼睛疯狂咆哮,似乎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它稍稍安分一点。 傅柏洲贪婪看着熟睡中的邵显。 他缓缓蹲下去,半跪于chuáng边,小心翼翼、一点一点俯身接近青年。 这是趁人不备,这是不对的,他明白。 可他忍不住,也不想再忍。 唇印在邵显温凉的唇角,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这种程度的碰触,就让他感受到灵魂上的震颤。 他扶着chuáng沿的手抖了一下,紧接着又抖了一下。 邵显呼吸喷薄在他侧脸,有点暖,有点痒,他很想直接将青年紧紧抱在怀里,肆意地亲吻他。 可是邵显睡着了。 不能惊动他。 傅柏洲几乎是用尽自己所有的自制力,才放开邵显,走到另一侧躺下。 chuáng很大,是高中宿舍单人chuáng的好几倍。 他留了足够多的空间,尽可能让自己离远一些。 第四十八章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 调皮地洒在光洁的地板上。 chuáng上浅蓝色的被子隆起人形, 忽然,被子动了一下,停顿几秒,又动了一下。 邵显手臂撑在傅柏洲身侧, 面带歉意笑道:“不好意思,又压着你了。” 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脑袋枕在傅柏洲身上, 实在有些难为情。 明明chuáng这么大,明明他一个人睡的时候, 晚上在哪里, 早上就在哪里。 为什么跟傅柏洲一起睡的时候, 睡相却这么差呢? 傅柏洲柔声道:“没事。” 邵显挪动右腿,正打算从他身上翻下来, 腿却在半途中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一声闷哼打破寂静。 傅柏洲脸上顿时泛起红晕,也不知是因为羞赧还是羞愧。 邵显怔了几秒后, 忽然笑道:“昨天你帮了我的忙, 今天我投桃报李, 也帮帮你?” “什么?”傅柏洲不解。 邵显右手往被子里伸去, “大冒险你配合我,我还没谢谢你。” 一想到昨天的事情, 傅柏洲面上热意更甚, 他连忙起身下chuáng, 打算去浴室解决问题。 可他被邵显压了这么长时间, 腿脚有些酸麻, 脚刚着地,人就往前扑去。 幸好邵显观察细致,手疾眼快,一下子捉住傅柏洲手臂,使力将他往chuáng的方向拉过来。 大chuáng嘭地一震。 邵显因救人,自己被压在下面,腿间似乎还能感受到某种火热。 “抱歉!”傅柏洲连忙爬起来,生怕吓到邵显。 他也没仔细想,要是邵显能被这种事情吓到,刚才就不会提出要帮忙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邵显平躺在chuáng上,忍不住低笑出声。 昨天借机亲吻,傅柏洲没有丝毫厌恶,今天早上又是这副羞愧的模样,邵显不得不怀疑,傅柏洲也喜欢自己。 不过还得再试探试探。 两人洗漱完毕,并肩来到客厅,见其余五人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等候。 “今天星期五,阿泽和梦圆没课吗?”邵显问。 周梦圆和杜泽都摇摇头。 “显显,阿泽和曼罗做了早餐,就等你和柏洲了。” 钱文杰说着,就跑去厨房盛粥端点心。 其余没做饭的,都跟着他一起去。 吃完早餐,邵显看着一群无所事事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就随口一问:“中午打算怎么吃?” “刚才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中午还是由曼罗和阿泽掌勺,咱们这些厨艺废,就只能打打下手洗洗碗了。” 邵显正要点头,就听傅柏洲道:“昨天你们给我庆生,今天我来做,就当谢谢大家。” “柏洲你居然会做饭?”赵思钦瞪大眼睛,“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在国外八年时间,根本就没见过某人亲手做饭好吗? “嗯,不过长久没练习,可能有些生疏。”傅柏洲说着看向邵显。 邵显忽然想起来,以前傅柏洲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去厨房跟着孙姨学习,他本来以为傅柏洲只是学着玩,没想到还真会。 “柏洲以前跟孙姨学过,”邵显笑着解释道,“那午饭就这么定了。” “所以,”钱文杰看看几人,“现在要gān嘛?” 邵显起身,拿着车钥匙,“家里没菜,我和柏洲去买菜。” “不是有送菜上门的吗?”钱文杰反问。 赵思钦忽然觉得,钱文杰真不是一个合格的腐男。 “自己去挑比较好。”傅柏洲解释道。 “哦,”钱文杰自认为不懂,也不废话,“那咱们一起去呗,我还没去买过菜。” 他说着作势起身,赵思钦一把扯住他,“去什么去?我还想让你带我上分呢。” 提到游戏,钱文杰就没心思出门了,“好啊,来来来。” 傅柏洲看一眼赵思钦,表示赞赏。 赵思钦回他一个“抓住机会”的表情。 换好鞋子后,邵显带傅柏洲来到车库。 “我来开。”傅柏洲拿过邵显手里的钥匙,去了驾驶座。 邵显也不和他争,坐在副驾驶上。 车子一直没开动,邵显也没催。 过了半晌,邵显先开口道:“我没买过菜,也不知道去哪儿买。我问一下曼罗吧。” “我知道。” 邵显掏手机的动作一顿,“那行。” 车内又恢复沉寂,难以言喻的暧昧在空气中缓缓流动,轻描淡写地拨动两人心弦。 却渐而浸入骨髓。 “谈过恋爱吗?”邵显忽然开口,像是随口问问一样。 傅柏洲呼吸一滞,直到快要窒息,才深吸一口气,声音低而哑。 “没有。” “情人呢?” “没有。” 邵显靠在座椅上,歪首看他,眉眼流露出点点笑意,“这么说,昨天是第一次?” 傅柏洲心跳剧烈,贪婪看着邵显。 “是。” 男人的目光似乎格外温柔与深情,邵显瞧着喜欢,心中不由一动,毫不犹豫凑近他唇边。 “第二次,可以吗?” 傅柏洲:“不是第二次。” “什……” 声音湮灭在唇齿间。 狭窄的车内,傅柏洲一只手握着邵显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他脑后,唇瓣温柔贴在邵显唇上。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十几秒后,邵显忍不住睁开眼睛,正对上男人双眸。 那里面的情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来。 终于确定了。 心中大石落下,他唇角轻扬,瞬间反客为主,伸手将傅柏洲椅子放倒,压了上去。 “你刚才说‘不是第二次’,是什么意思?” 邵显贴着傅柏洲的唇,低笑问道。 傅柏洲脸上浮现红晕,眼中红血丝也不甘示弱,他仰视邵显,声音携丝颤抖。 “昨晚,我趁你睡着,偷亲你了。” “几次?” “就一次。” “真的?” “嗯。” 邵显含住他的唇,哑声道:“那就多亲几次。” 两人拥抱在一起,全身心投入进去,到终于结束的时候,到底亲了几次,邵显也不记得了。 他本来是进攻的一方,但越往后,某人生涩的吻技越发娴熟,一次又一次将他重新拉回爱的泥沼。 不过很慡就是了。 邵显靠在傅柏洲肩膀上,听着他剧烈的喘息声,眉眼生出几分调侃之意。 “还是不用帮忙?” 傅柏洲逮住他要作乱的手,摇摇头道:“别弄脏了你,歇会儿就好。” 能将这个人紧紧抱在怀里,能与他肆意地亲吻,傅柏洲只觉得自己现在置身在幸福的海洋里,身心全都在叫嚣着满足。 他已经心满意足,也不愿意用那种事亵渎了邵显。 “柏洲,咱们谈恋爱吧。”邵显看着他认真说道。 这是他斟酌良久后的决定。 他喜欢傅柏洲,傅柏洲也喜欢他,而且两世以来,也只喜欢过这一个,他就是想和傅柏洲在一起。 面对这样的邀请,傅柏洲如何能拒绝? 他微蓝的眸子涌现巨大的惊喜,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两人淹没。 “好。” 狂喜之下,反而很多话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只剩下这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才终于冲出来。 邵显眉眼弯弯,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傅先生,该去买菜了。” 邵显头一次来菜市场,跟着傅柏洲一路走来,由衷心生佩服。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傅柏洲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的状态,脸上一直带着浅笑,加上他相貌极为出众,与邵显站在一起,回头率超级高。 但他眼中一直只有邵显,闻言回道:“都是孙姨教我的。” “但你也是第一次买菜吧?看起来很熟练。” 傅柏洲受到夸奖,又露出一个笑容。 看到有路人偷偷拍照,邵显想到一个问题,不由问道:“你现在跟我走得这么亲近,不担心傅琮了?” 傅柏洲目露笑意,“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傅琮再也不能拿那件事威胁他了,只要能跟显显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 “这和我们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傅柏洲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些事情,便道:“等吃完午饭,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好。” 两人满载而归,确切地说,是傅柏洲一个人,因为邵显手上一个袋子都没有。 其实邵显本来要和傅某人分拎的,但傅某人是这样说的。 “我手上茧子多,不碍事,你不一样。” 于是,傅柏洲用这种清奇的理由作借口,拿过所有的食品袋,坚决不让邵显碰。 邵显不禁抬首看看自己掌心,好像确实没什么茧子。 但同时更心疼了。 茧子那么多,这八年肯定受了不少苦。 回到家后,傅柏洲直接去厨房处理食材,杜泽、祝曼罗和周梦圆见状,就要进去帮忙,却被邵显拦住。 “你们是客,在沙发上坐着就行。” 邵显说着,自己走进厨房。 周梦圆不禁眯起眼睛,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而且,他们是客,傅柏洲就是主了吗? 厨房内,邵显倚靠台面,欣赏正在认真洗菜的傅柏洲。 真是越看越帅。 “我也洗,这样快一点。”他说着就要凑过来。 傅柏洲立刻拦住他,“我来就行,小心身上溅到水。” “溅点水怕什么?”邵显一意孤行,非要凑在傅柏洲身边。 以前经常听说,一谈恋爱,人就容易犯傻。 邵显觉得现在自己这样子就挺傻的。 看到这个人,就忍不住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似乎再密不可分,也填补不了心中的空虚感。 傅柏洲慢条斯理关上水阀,用毛巾擦gān手,缓缓转过身来。 “怎么了?”邵显诧异问他。 男人目光深邃如海,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可怕的侵略性。 他轻轻握住邵显的手腕,似乎克制而隐忍。 然而下一秒,他低首侵入邵显的唇齿。 狂烈且霸道。 第四十九章 傅柏洲做了一桌子菜, 受到大家一致赞美。 “真好吃!”钱文杰一边láng吞虎咽, 一边点赞。 吃着吃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纵观整个桌面,他渐渐愣住了,继而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向傅柏洲。 “这些菜, 好像都是显显爱吃的吧?” 傅柏洲淡定问:“你不喜欢吃?” “喜欢啊。” 赵思钦忙附和:“那不就行了,喜欢吃就多吃点。” 钱文杰沉默了。 他好像还没那么傻。 为什么显显打了柏洲之后, 两人却都像没事人一样? 为什么庆生那天大冒险,显显会亲柏洲嘴唇, 而不是脸颊、手之类的?毕竟纸条上没写要亲哪里。 为什么这两人去买菜买了那么久, 而且回来的时候chūn光满面? 为什么刚才菜做好之后, 这两人的嘴唇看起来那么红? 钱文杰身为腐男的dòng察力终于上线! 他猛地被饭噎住,卧槽, 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邵显等人又是递水又是拍背,好歹救回一条命, 钱文杰就瞪大一双眼睛, 来来回回瞅着邵显和傅柏洲, 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如果他猜的是错的, 说出来岂不是让大家尴尬。 而且,他当年虽然CP狗粮吃得香, 可要真的到了现实, 看到自己两个好朋友在一起, 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邵显和傅柏洲一眼就瞧出来了。 “我和柏洲在一起了。” 邵显大大方方宣布这个消息, 他觉得都是朋友,没什么好隐瞒的。 赵思钦:“……”实力羡慕傅某人! 请原谅他以前的浅薄无知,竟以为傅柏洲这样的性格很难追到邵显。 钱文杰再次被呛倒。 两位女生倒是很淡定,周梦圆偷笑,祝曼罗道:“恭喜。” 至于杜泽,看看邵显,再看看傅柏洲,忍不住笑起来:“这么说,高中时候的CP帖也不是子虚乌有的。” !!! 桌上其他人全都看着他,有震惊,有了然。 “怎么了?”杜泽清俊的脸上浮现诧异之色。 他有说错话吗? 钱文杰狠狠灌下一大口水,“没想到阿泽你也知道这个帖子啊!你是腐男?你当初是不是也嗑CP?你最喜欢哪个组合?” “当然是邵显和傅柏洲的组合。” 杜泽调侃后笑了笑,“没想到你们都知道这个帖子。” “我……”周梦圆举起手,弱弱道,“其实我是那个论坛的管理员之一。” 她所说的论坛,只是一个很小众的腐圈论坛。 论坛里有不少帖子,这个帖子虽然不是她发的,但她当初跟帖跟得最勤劳。 每天都能吃到粮,一本满足! “我以为只有钱文杰知道这个帖子,”面对几人的注视,她更加羞愧,“原来正主都知道啊。” “嗯,是蜡笔告诉我们的,”邵显话锋一转,“不过阿泽是怎么知道的?” 杜泽很自然道:“我是腐男啊。” 饭后,杜泽、祝曼罗和周梦圆抢着去洗碗。 被殷勤的赵思钦、钱文杰摁回去。 两人在厨房忙活好半晌,邵显从厨房门口路过,忽然道:“我刚才忘了,家里有洗碗机。” 赵思钦正要抱怨一声,回头看到杜泽朝这边走来,连忙笑道:“吃完饭就要动一动,而且手洗更放心点。” 邵显唇角微翘,“辛苦了,我要去午休,你们自便。” 他兀自上楼,打开卧室,就看到傅柏洲站在桌子前,拿着他的相框。 照片上的青年,戴着学士帽,阳光洒落在脸上,为他镀上一层金光,更衬其肌肤如玉,眉目如画。 青年似乎是听到有人叫他,微微侧首看过去。 这一幕被有心人拍下来,定格在相片上,成为永恒。 邵显走过去,问:“好看吗?” 傅柏洲目光极为温柔,还带着些遗憾,他缓缓放下相框,转身凝神邵显。 “好看。” 缺失的八年,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邵显盘腿坐在chuáng上,仰视着他说道:“现在说说,我们在一起和你不再受傅琮威胁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傅柏洲从来不怕傅琮,他怕的只有邵显讨厌自己。 而如今,他再也不用怕。 “八年前,他跟我说,他发现了我对你的心思。” 当时的陈柏洲很惊惧,而现在的傅柏洲,说起这段往事,只觉得庆幸和满心的幸福。 遇到邵显,是他最大的幸运。 “然后呢?”邵显诧异问。 这有什么问题吗?不过柏洲那么早就喜欢自己了吗? 傅柏洲走近chuáng边,缓缓蹲身下去,一条腿半跪在地毯上,握住邵显的手,仰首看着他,目光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他在邵显手背落下一吻,继续道,“我怕你知道我的心思后讨厌我,厌弃我。” 邵显也不傻,一下就想到关键点。 “所以傅琮拿这个威胁你?你就因为这个听他摆布?”邵显挑眉抽出自己的手。 真的有点小生气。 “显显,你当时才十四岁。” 傅柏洲目露愧疚,“还记得我被子被淋湿那次吗?其实那是我故意的,我想亲近你。” 邵显:“……”真是好手段啊。 “可那天晚上,我看你睡得很不踏实,就已经后悔了。”傅柏洲苦笑一声,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兮兮。 “显显,因为我的自私,让你承受莫须有的困难或者罪责,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傅琮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的傅柏洲一清二楚。 如果他不选择隐忍,傅琮真的会将他喜欢邵显这件事宣扬出去。 他自己承受骂名无所谓,但是显显清清白白,何必要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凭什么要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邵显胸腔处隐隐作痛。 他用指腹戳了一下男人的脑门儿,“真够傻的!” 但其他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心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说一句重话? 傅柏洲主动将脸埋进邵显掌心,低哑笑道:“显显,你怎么这么好?” 这就叫好了? 邵显闻言有些愧疚。 如果他能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心思就好了。 他捧住傅柏洲的脸,俯身在他额头“吧唧”一口,半调侃半认真道:“以后对你更好。” “好。”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傅柏洲目光陡然冷厉下来。 这是他专门为傅琮设的铃声。 他拿出手机,并没有立刻去接。 邵显瞟了一眼,直白问道:“你现在能和傅琮撕破脸吗?” “能。”傅柏洲斩钉截铁。 但他还是担心邵显会受波及,毕竟傅琮此人不能以常理来断定。 可邵显却无所顾忌,直接抢过傅柏洲的手机,接通后按了免提。 “傅柏洲!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gān什么!” 电话那头的傅琮简直气急败坏。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傅柏洲居然有胆量做出那种事情! “傅董,柏洲在忙。”邵显先傅柏洲开口。 傅柏洲无奈一笑。 “你是谁?”傅琮听到陌生的声音,倏然冷静下来。 “傅董,傅家如何,与我无关。” 傅柏洲淡漠开口,不给邵显继续调皮的机会。 他不想让邵显牵扯进傅家的事情。 虽说现在傅家是傅琮的一言堂,但这不代表傅琮就能稳坐掌权人之位。 傅柏洲不在乎傅家家业,可不代表傅家其他人不在乎。 当年赵林齐将赵思钦送出国陪他,也是因为赵思钦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姑姑,想与他做jiāo易而已。 除此之外,傅琮的其他弟弟妹妹,皆虎视眈眈。 越被人争抢的东西,越能吸引人。 也因此,傅琮掌控整个傅家的想法越来越疯魔。 其他人暗中的争抢,让傅琮越发吝啬手中的权势;而傅琮的独断专权,也让其他人越来越不满。 傅家的问题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存在,否则傅琮也不会急于将傅柏洲带回去。 傅柏洲从来没想过夺得傅氏,他站在傅氏之外,冷眼旁观每一个人的行为。 他答应与赵家合作,但赵家并没有那个能力完全吃下整个家业,所以合作对象越来越多。 毕竟如果不这么做,等老爷子一死,傅家就全都成了傅琮一个人的。 谁都想分一杯羹。 傅柏洲一步一步将傅琮推入绝路。 傅琮以前没意识到,现在终于明白过来。 “傅柏洲!你是我的儿子,以后傅家都是你的,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有多愚蠢吗!” 傅琮是真想不通这个问题。 作为他唯一的继承人,傅柏洲究竟有多蠢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 “傅氏是你的命,不是我的。” 他的命是邵显。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一直是。 傅柏洲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邵显坐在chuáng上欣赏他此刻冷漠冰山总裁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傅某人在自己面前,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冷硬过。 虽然前世的记忆渐渐模糊,但他隐约觉得,前世的傅柏洲在他面前,貌似也比平时柔和几分。 又或许是他记忆出现了错觉。 罢了,不论如何,他想珍惜这一世,珍惜面前这个男人。 “笑什么?”傅柏洲问。 邵显眼眸弯弯,笑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傅琮那么生气?” “láng群抢到猎物会分食,但往往头láng会得到最多,谁都想成为头láng。” 邵显懂了。 “所以你利用他们的心理,让他们自相残杀?” “傅氏看起来巍峨壮观,但其内部已经被腐蚀,大厦倾倒不过早晚。” 邵显摇摇头,“恐怕没你说的这么容易,你不惜自己名声在网上弄出风波,只是为了推一把吧?” 仅仅是网络风波,不可能造成傅氏股价下跌。 摧毁傅氏也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更何况他一直处在在傅琮的监视下。 为这一天,傅柏洲一定准备了很久很久。 他连发生日祝福都是偷偷摸摸的,做那些事情岂非更加艰难? 一想到这里,邵显就忍不住心疼。 他捉住傅柏洲的手,摊开他掌心,细细用柔软的指腹摩挲。 茧子很厚很硬,甚至还有几处极细小的伤痕,伤痕已变得浅淡,却永远无法磨灭。 邵显低首,在他掌心亲了一下。 傅柏洲忙捧住他脸,阻止他继续动作。 “会伤了你。” 邵显目露委屈,“那怎么办?我心疼。” 傅柏洲闻言,既高兴又酸涩,他半跪于chuáng上,虔诚握住邵显手腕。 “换我亲你。” 他说着,在邵显掌心亲了一下。 温柔到极致。 邵显心弦骤然被撩拨,他任由傅柏洲在他掌心落下轻吻,眸中的笑意渐渐化为浓厚的情意。 “傅先生,我想接吻了。” 傅柏洲半句废话也没说,直接将他压在身下,扣住他后颈,缓缓吻下去。 缠绵而深情。 第五十章 傅柏洲被免职了。 股价下跌之后, 公司自然要有人承担这个责任, 董事会想来想去,也只有傅柏洲最合适。 当然,其中也不乏傅柏洲自己的运作。 他并不想跟傅氏有任何关系。 而之前有合作意向的公司,因为傅氏的信用危机, 纷纷打起退堂鼓。 没有签约的,自然直接不再继续商谈;已经签约的, 因为傅氏商业信誉问题,拥有不安抗辩权, 可中止履行合同义务。 但生意哪能耽搁?不少企业选择与傅氏和平解约, 傅氏不得不给予赔偿。 这种局面真是火上浇油。 而被免职的傅柏洲, 则安安心心待在邵显的别墅里,天天给邵显做饭吃。 钱文杰跟着沾光, 大饱口福的同时,还不忘调侃:“柏洲, 你被免职了, 现在网上都在说你一事无成呢, 要是知道你跟显显住在一起, 还不知道会怎么说你。” “说我吃软饭?”傅柏洲反问。 “吃软饭怎么了?”邵显打开门,站在玄关处笑道, “我愿意给他吃, 谁管得着?” “得, ”钱文杰举手投降, “我说不过你们, 看来我这个电灯泡得走了。” “你要回去打比赛了?” 邵显坐到沙发上,接过傅柏洲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问道。 “是啊,休息这么长时间,该回去找找感觉了。”钱文杰感叹一声。 “预祝文神再创佳绩啊。”邵显真诚笑道。 钱文杰盯着邵显看了几秒,忍不住道:“显显,你有没有觉得这段时间你笑的次数越来越多?柏洲离开后,你就很少这么笑过了。” 傅柏洲闻言,既愧疚又高兴。 “那时候天天忙着学习,哪有时间去笑?”邵显乜了他一眼。 吃完饭后,钱文杰自觉滚去房间玩游戏,邵显和傅柏洲则去书房工作。 “你这些天一直没露面,就一点都不担心?” 邵显看着电脑前神情专注的傅柏洲,忍不住问道。 傅柏洲立刻舍弃工作,转首回道:“有赵思钦在,没事的。”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傅琮的“栽培”。 天赋,加上后天的训练,足以让傅柏洲成为一个出色的商人。 傅氏从来不是他的目标,他不依靠傅氏,也能凭借自身能力,与邵显并肩而立。 赵思钦在管理方面的才能不容置疑,但他缺少对商机的嗅觉以及对市场的敏锐性。 且傅家管不到赵家。 所以这几年,赵思钦在傅柏洲的授意下,不断进军华国市场。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傅柏洲脱离傅家就什么也不是。 可他们并不知道,傅家继承人的身份,傅柏洲从没放在眼里。 就连傅氏股价下跌时,傅柏洲都懒得大肆收购去掌握更多股权。 他是真的不愿与傅氏有任何瓜葛了。 要不是傅琮用邵显威胁他,他也不会暗中伺机,让傅琮彻底失去傅氏。 如今的傅氏,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傅家人内斗得厉害,只要外人轻轻一推,就会彻底倒塌。 虽如此,傅柏洲却依然有些担心。 “显显,如果真到万不得已,傅琮可能会……” “你是说他会伤害我?”邵显靠在椅背上,歪头看他,“我哪有那么容易被伤害?” 虽说傅氏家大业大,但在燕市,邵家的根基还是不容撼动的。 而且邵显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显显,傅琮是个疯子。” 即便傅琮如今已经捉襟见肘,傅柏洲也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邵显捉住他的手,正要安抚几句,傅柏洲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是赵思钦。 “老傅,有个女人在傅氏门口,自称是你母亲,引来不少媒体。” 因为开着外放,邵显听得一清二楚。 他立刻去搜索新闻。 网上果然有相关传播,而且传播的趋势在不断扩大,看这节奏,肯定是有人不愿傅柏洲好过。 这种狗血伦理大戏,最受网友喜爱。 视频中,一女人穿着朴素,装扮普通,正在向傅氏的保安哭诉,怎么赶也赶不走。 视频拍得很清晰,一看就是柏美娟。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不复当年那般光鲜亮丽,历经岁月侵蚀,没有昂贵的保养品,俨然呈现出苍老之态。 按照刑期来算,陈昌建应该在几年前就出狱了。 看来他没有东山再起,又或者他东山再起,但抛弃了柏美娟。 但不论是哪种,邵显对柏美娟都没有丝毫同情。 甚至因为她如今恶意到傅氏去闹,而生出几分火气。 傅柏洲对他的情绪很敏感,立刻握住他的手道:“没事,我能处理好。” 评论区有骂傅柏洲的,有骂柏美娟的,也有路人默默围观吃瓜的。 “她应该没这个胆量,”邵显皱皱眉,“估计是背后有人指使。” “不会是傅琮。” 傅琮的脑子里基本上没有柏美娟这个人,也不会用这一招,他爱惜自身羽毛,柏美娟绝对算是他的一个污点。 当年他来华国开拓市场,不小心睡了一个女人,哪能想到这个女人怀孕了呢? 这件事根本没在他心里留下任何印记,直到发现傅柏洲,他才隐约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 八年前,傅琮本来还打算给柏美娟一笔钱,但在看到调查资料后,他果断改变主意。 这是他的儿子,柏美娟助纣为nüè,经过他同意了吗? 傅琮不是心疼傅柏洲,他只是因为自己的“所有物”被冒犯了。 “陈昌建?陈煜?”邵显问道。 这两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提过了,现在陡然提起来,依旧让人很恼火。 傅柏洲倒是没邵显这般生气,在他眼里,陈家父子连人都不是,他何必计较? 但这次若真是他们怂恿柏美娟来认亲,他也不会手软。 “她现在还在傅氏门前?”傅柏洲问赵思钦。 “对,好像非要等你去见她。” 血缘关系最难割舍,华国从古至今都以孝为先。 网友并不知道柏美娟做过什么,他们只通过只言片语了解到,柏美娟是傅柏洲生母,如今傅柏洲找回亲生父亲,享受荣华富贵,却对生母避而不见。 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眼中就是不孝。 邵显忽然站起来,跑到后面书架上,翻出一个文件袋,jiāo给傅柏洲。 文件袋里面是薄薄的几页纸,傅柏洲没打开就看到上面的字。 手指陡然轻颤一下,他抬首看向邵显。 “医院当年的验伤报告,我一直留着呢。” 邵显看一眼视频里做戏的女人,有些不悦道:“这个虽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至少能证明,她不是个好母亲。” “谢谢。” 傅柏洲捏着文件袋的手越发用力。 他在努力控制自己,否则下一秒就会将邵显抱进怀里狠狠亲吻,但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 邵显拍了下他的肩膀,“再说一次‘谢谢’试试?” 他们有必要这么生疏客气吗? 傅柏洲情不自禁笑起来。 可是不说谢谢,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正在这时,书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钱文杰的声音。 “显显,柏洲,你们在忙吗?看到网上的视频了吗?” 傅柏洲走过去开门,钱文杰蹿进来又问一遍:“你妈到傅氏找你你知道吗?” “看到了。”邵显回了一句。 钱文杰显然很担忧,他是亲眼见到傅柏洲小时候的遭遇的,对柏美娟没有一丝好感。 “她是不是要坏事?现在怎么办?” “网上的舆论明显是有人故意带节奏,”邵显冷笑一声,“至于目的,大约是想找傅氏或柏洲做jiāo易。” 钱文杰眉头一皱,“要钱?” “最大的可能是这个。”傅柏洲点点头。 “那给她钱吗?”钱文杰相当豪迈道,“我这几年打比赛赚了不少,要是需要钱,尽管跟我说。” 邵显笑着打趣他:“你的钱还留着建俱乐部和娶媳妇,柏洲的事情,自然有我。” 猝不及防又吃了一碗狗粮,钱文杰有点撑,并觉得自己似乎相当多余。 “不过,确实有个忙需要你帮。” “什么忙?”钱文杰立刻抖擞jīng神。 邵显看一眼傅柏洲,见他一副全都依你的神情,只觉得心里一甜,眸子也染上几分笑意。 “你现在粉丝不少吧?柏洲被污蔑了这么久,总不能一直放任下去。”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钱文杰右手捶左手掌心,“你们等着,我这就去!” 虽说他粉丝完全比不上那些明星,但好歹也不算少。 他在微博为自己的小伙伴站队,也实属正常。 钱文杰离开书房之后,邵显看着傅柏洲笑。 “真不怪我越俎代庖?” 傅柏洲摇摇头,被jīng心维护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邵显在他脸上亲了一记,“等这边事情都了了,咱们出去玩吧,只有我们两个。” “好。” 傅柏洲顺势搂腰低首,吻上他的唇瓣。 行动gān净利落,吻技驾轻就熟。 两人亲了一会儿,邵显有些呼吸困难,用手轻轻推了推他。 傅柏洲放开他。 “我还得找人去查查陈昌建父子的底细。”邵显突然想到这一茬。 有些人就像yīn暗dòngxué里的老鼠,虽然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仅仅是吱吱叫声就让人心烦。 “我之前已经让人去查过了。” 傅柏洲伸手轻抚他鬓发,微笑道:“显显,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陈柏洲,你为我操心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你这么累。” “我不累。” 在邵显心里,他们是恋人,而且他比傅柏洲大,应该承担更多责任。 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傅柏洲牵着他坐到沙发上,道:“我回国后就让人查了他们,所以他们有什么弱点,我一清二楚,你不必担心。” 陈家父子再蹦跶,也无法伤他分毫。 这一次,他们主动招惹,傅柏洲不会再放任不管。 第五十一章 廉价的出租屋内, 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 正面对一台陈旧的电脑,嘴里骂骂咧咧,手指一直在键盘上敲击,并时不时露出疯狂而又诡异的笑容。 门忽然被人打开, 一股酒气熏进来,青年双眉皱得死紧, 头也没回道:“你怎么又去喝酒?喝酒是他妈的不要钱吗?” “我是你老子,花你几个钱怎么了!”中年男人赤目圆瞪, “你赡养我是义务!” 青年猛地站起来, 转身破口大骂:“我赚钱容易吗?养你们两个蛀虫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陈煜!”陈昌建酒气上涌, 狠狠一拍桌子,凶狠之意顿时表露出来, “你以前花老子的钱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居然敢嫌弃我!” 陈煜人高马大, 现在根本不怕日渐苍老的陈昌建。 “你把我生出来就应该养我, 我花你的钱天经地义!” 陈昌建看他这副样子, 又愤怒又心寒。 “你个不孝子!”他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砸过去。 陈煜一脚踹过去, 将他踹翻在地,同时撞倒了桌椅。 他冷笑一声, 不屑道:“什么孝不孝的?我至少还养着你们, 可那个野种连他亲妈都不见, 比我不孝多了。” 陈昌建捂着肚子艰难从地上爬起来。 他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没有将陈煜教育好, 后悔让他习惯使用bào力。 以前他对陈煜欺负继子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并且私心里希望陈煜能压住继子。 可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些拳脚和恶语会加诸在自己身上。 如果他以前能把陈煜教育好,陈煜也不会高中辍学混社会,也不会到现在都一事无成。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瞪大眼睛,“你是不是又gān了什么?你妈呢?” 陈煜不耐烦道:“什么我妈?她算哪门子妈?真特么恶心!” 陈昌建赶紧跑到电脑前,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呼吸越来越粗重。 “你让她去找傅柏洲了?” 陈煜一把掀开他,“怎么?柏美娟是他妈,凭什么要我养着?那野种现在不是傅氏继承人吗?肯定有很多钱。” “你gān什么要去招惹他!”陈昌建气得浑身发抖。 蠢货!简直就是个蠢货! 他几年前出狱后,本想东山再起,重新做生意。 可每次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阻拦,让他亏本成不了事,还背了一屁股债。 久而久之,他隐隐感觉到,有人是在针对他。 他曾经怀疑过是邵显,但仔细想想又不对。 他继子都不在邵家了,邵显怎么可能还会关注自己? 直到他看到傅柏洲,这才真正明白过来。 傅柏洲一直在报复他,让他一次又一次感受到绝望的滋味。 他已经不年轻了,他怕了,他不敢再招惹傅柏洲了。 可他没想到,陈煜居然背着自己,让柏美娟去找傅柏洲。 比起自己和陈煜,傅柏洲其实最恨的应该是柏美娟吧。 让柏美娟去见傅柏洲,甚至用伦理的戏码威胁傅柏洲,这不是蠢是什么! “你现在胆子怎么这么小?”陈煜哼笑一声,指着网上那些评论,“你没看到这些人都在骂那野种吗?” 陈昌建定睛一看,“这不是有人在为他说话吗?” 陈煜一愣,怎么可能! 他连忙趴在电脑前,刷新界面。 然后一脸不可置信,这到底什么情况?明明一开始大家都在骂傅柏洲的! 他用鼠标点了几下,终于发现源头。 是钱文杰!钱文杰帮傅柏洲说话了! 【钱文杰V:这几天吃了太多瓜,有点撑,总得吐一吐。啥也不多说,先上图。我一直觉得,孩子不懂事,揍一顿可以。但一个懂事的孩子被打成这样,恕我无法理解某些人有什么脸要赡养费?没有什么事是天经地义的。[附图]】图片是医院出示的验伤报告,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报告描述的伤不是很严重,但就“长年累月”、“旧伤”等等字眼,足以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小孩才十岁啊!如果有陈年旧伤,岂不是从小就受到nüè待了? 有人问了。 【既然有验伤报告,说明有人带小孩去医院就诊过?那发现这些伤,当初为什么不报警?】【楼上不要那么天真!看看日期再说话行吗?十几年前法律和保护机制哪有那么完善?】【文神突然发这个是什么意思?】 【突然想到那个视频……细思极恐……[附视频链接]】…… 【所以文神这个验伤报告是怎么弄来的?是真是假还不好说。】【给楼上科普一下,文神和邵显是多年好友,自然也是傅柏洲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文神还是个富二代!不是说他正式打比赛之前过得很艰辛吗?】楼越来越歪,钱文杰的许多粉丝都为他富二代的人设兴奋异常。 但总的来说,网上风向渐渐变了。 电脑前的陈煜恨恨摔下鼠标,“妈的!” 话音刚落,敲门声突然传来。 “谁!”他皱着眉头非常不耐烦。 “快递。” 他转首瞪陈昌建:“你乱买东西了?” “是你柏阿姨买的吧,她不是就喜欢在网上买东西嘛。”陈昌建可不想自己背锅。 “那就去开门啊!”陈煜说着,重新坐在电脑面前,准备继续在网上喷傅柏洲。 陈昌建只好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就有几名警察走进来,气势凛然。 “谁是陈煜?” 陈煜背脊陡然一僵,敲击键盘的手渐渐慢下来。 陈昌建看一眼他,问:“请问有什么事?” 屋里就两个男人,资料里写着陈煜是一个年轻男人,警察很快就锁定背对着他们的陈煜。 “陈煜,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警官,等等,他犯了什么事?” “涉嫌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罪。” 警察说完,毫不留情带走陈煜。 “爸!爸救我!救我啊爸!” 陈昌建眼睁睁看着陈煜被带走,听着他声嘶力竭的叫声,心里很不好受。 他无力瘫倒在椅子上。 过了不久,进门的脚步声惊动了他。 “门怎么没关?进小偷了怎么办?”女人的声音犹如引火的热油,噌地一下瞬间点燃陈昌建的理智。 “柏美娟!”陈昌建疯狂而愤怒地向她扑过去,牢牢掐住她的脖子,“你是不是去找傅柏洲了!” “放、放开我……” “你为什么要去!”陈昌建因为陈煜被带走,痛心无助之下只能迁怒柏美娟,“你他妈的为什么要去!” 他刚才想明白了。 陈煜突然被抓走,一定是傅柏洲做的! 傅柏洲是在报复他们。 要不是柏美娟跑去傅氏,傅柏洲会下狠手吗?一切都是柏美娟的错! 她身为母亲,当初没有保护亲生儿子,让傅柏洲心生怨恨,现在又为了钱去找傅柏洲,一切都是她的错! 掐着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 柏美娟拼命挣扎,但她喉咙被扼住,根本发不出声音,不论是抓挠还是用脚踢,都无济于事。 陈昌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 如果陈煜没有参与犯罪活动,怎么可能会被带走?如果当初他有一丝一毫的善心,他们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如果他在陈煜出现bào力倾向的时候,加以阻止与教导,陈煜也不会走上不归路。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执拗地告诉自己,柏美娟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生个儿子也是祸害! 他越是想这些,就越愤怒,理智离家出走,陈昌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箍着脖子的手愈发收紧。 直到柏美娟渐渐没了气息。 他们家大门还敞开着,恰好有邻居路过,看到这一幕,愣怔好几秒后,惊叫着跑掉。 不一会儿,警笛声响彻这片廉价出租区。 世上每天都会出现凶杀案,柏美娟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大轰动,而陈昌建也因为一时□□杀人,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网上的视频因为正主的死亡,没法继续下去,渐渐地,网友也便遗忘了这件事。 柏美娟没有其他亲人,除傅柏洲外,陈昌建和陈煜都无法为她办理后事,警察便通知了傅柏洲。 接到通知的时候,邵显也在场。 “柏洲。”他轻轻拥住满目凉意的傅柏洲,无声安慰。 一双手臂环住他的脊背,傅柏洲低头抵在邵显肩上,声音闷闷的。 “我以前挺恨她的。” 说实话,在他心里,柏美娟比陈家父子更让他觉得恶心。 “不过现在她死了。” 恨意也就随之消失。 邵显抚摸他肩背,“你还有我。” 恨归恨,但柏美娟毕竟是傅柏洲的生母,是他儿时曾经最信任最依赖的人。 就这么戏剧性地死了。 傅柏洲松开邵显,“我没事。” “我一直陪着你。”邵显神色温和,一如往昔。 傅柏洲没有为柏美娟举行葬礼,只是安安静静地将她的骨灰安置在墓里。 他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心中已经一片宁静。 邵显牵住他的手,对照片里的女人道:“柏阿姨,以后柏洲就jiāo给我了。” 你没能护住他,我护。 傅柏洲蓦然握紧邵显的手,微蓝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残留在记忆中的黑暗,终究会被阳光驱散。 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邵显还没来得及松手,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惊讶响起。 “邵显?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傅柏洲?” 邵显立刻转身,手却没松开。 既然已经被人看见,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郑昊,你来这里做什么?”邵显神色自然问道。 郑昊下意识回答:“来看我奶奶。” 他顿了顿,“那你们……在gān什么?” 这也太猖狂了吧!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手拉手?还是两个男人! “自然也是来看人。” 他神情实在太过轻松自如,简直让郑昊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你们……”郑昊目光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一脸困惑加震惊。 邵显倏然一笑,眉目间的光芒,比阳光还要灿烈。 “我们在一起了。” 第五十二章 郑昊是个大嘴巴, 邵显也没指望他能藏得住事儿。 但没想到他这喇叭音速竟堪比光速。 他和傅柏洲前脚刚回到家, 后脚就接到邵蕴的电话。 “哥,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邵显也不瞒着了,反正总要跟家里人jiāo待的,早说晚说没什么区别。 “显显, 我不反对你跟谁谈恋爱,但你真的想好了?” 邵蕴即便素来沉稳, 也被这个消息弄得神思恍惚。 邵显换鞋后坐到沙发上,往傅柏洲腿上一靠, 横躺着回道:“哥, 我想得很清楚, 我这辈子只跟柏洲好,非他不可。” 他现在仰视着傅柏洲, 能看到他眸中瞬间亮起的光芒。 璀璨如繁星。 他用左手指指自己进食之处。 傅柏洲顺从低首,含笑在其上轻轻和谐一口。 手机那头的邵蕴毫不知情, 还想要劝说几句, 就听邵显反问:“哥, 你喜欢欣姐吗?” “当然喜欢!”邵蕴毫不犹豫。 “我也喜欢柏洲, ”邵显神情非常认真,“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 说真的, 邵蕴并不在意邵显和谁在一起, 他只是担心邵显会因此受到伤害。 “显显, 可是……” “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可我不在乎那些,柏洲也不在乎。我们没杀人放火,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没碍着别人,如果这样也被骂,那只能说那些骂人的是狗拿耗子了。” 邵蕴沉默片刻,轻叹一口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世界上讲道理的又有多少人呢?” “哥你别担心,我和柏洲没事的。” “你自己开心就好,”邵蕴有些松动,却还是担心,“爸妈和爷爷还不知道,但总会知道的,你也要做好准备。” “好,我知道了。”邵显顿了顿,“谢谢你,哥。” 挂断电话后,邵显面带笑意,“害怕吗?” “怕什么?”傅柏洲问。 邵显调整睡姿,微微侧躺着。 “或许过不久,你就得跟着我见家长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不过你确实不用怕,你一点也不丑,还很好看。” 傅柏洲没跟他计较“媳妇”“公婆”之类的称谓。 “嗯,我不害怕。” 只要能跟显显在一起,不管叔叔阿姨老爷子怎么打骂,他都不在乎。 他唯一害怕的就是不能跟邵显在一起。 “那如果爸妈爷爷反对我们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办?”邵显弯眸笑问。 “只要不死不残,我都受得。” 傅柏洲郑重承诺。 邵显瞪他一眼,“爸妈和爷爷哪里会这么凶?” “嗯,他们不会。” 傅柏洲眸子溢满笑意,他起身将邵显横bào起,“该去洗澡了。” 邵显毕竟是一百多斤的人,也不知道傅柏洲哪来的力气,bào着他似乎一点也不吃力。 “上楼梯很吃亏的,放我下来吧。” 傅柏洲摇摇头,“不吃亏,能bào动。” 他如履平地,轻而易举将邵显bào上楼,并进入房间,放到chuáng上。 钱文杰已经离开这里去打比赛,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 “你以前也这样bào过我。”傅柏洲轻声道。 邵显困惑:“什么时候?” “你和蜡笔救我的那次。” 从那个bī仄yīn暗的房间里,将他bào出去,从此脱离黑暗。 邵显想起来了。 “我庆幸去找你了。” 他平躺在chuáng上,双手捧住傅柏洲的脸,在他脸上各qīn一记。 “傅先生,抽屉里备了小铁拳。” 傅柏洲胸腔处轰然炸开,脑中的理智几乎溃不成军。 他呆呆瞅着邵显。 邵显到底有点小难为情,睫毛扇起一阵大风:“坐过云霄飞车吗?我也没坐过。要不然我们一起去玩玩,听说头一次坐云霄飞车会有点不舒服,不过没关系,我会尽量帮助你,让你不会那么难受的。” 傅柏洲:“……” 他认真观察邵显的神情,发现他是真的打算去尝试云霄飞车。 傅柏洲愣怔几秒,迅速做出决定。 显显怕受罪,容易受伤,坐云霄飞车,确实会受罪。坐云霄飞车这种事,不管怎样都行。 低首在邵显额上落下一个和谐,他起身道:“那我先去洗澡。” 等邵显洗完澡后,傅柏洲已经在云霄飞车上乖乖等待。 看起来可食用。 邵显见他车门没锁,安全带也没系,不由有些心疼,伸手替他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笑着道:“以后要记得,你不锁,别人会帮你锁。” 并在心里牢记,以后一定要时时刻刻提醒傅柏洲。 不过在帮忙锁门系安全带的时候,邵显不小心碰到傅柏洲的旧伤痕,他蓦然一愣,百般滋味刹那间涌上心头。 他静默片刻,忽然问:“你怕受伤吗?” 傅柏洲笑道:“不怕。” “怎么可能?”邵显咕哝一声,社会主义般地拍拍他的肩,果断道:“今天先不玩了。” 傅柏洲没问为什么,只道:“好。” 邵显闭上眼睛,心里泛起些微疼意。 刚才碰到傅柏洲的伤疤时,让他突然想到,小时候傅柏洲所遭受的苦难,上面还有一道伤是为他挡的,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消失,真的让人心疼极了。 这些伤一定很难受很难受,邵显不想再让他难受了。 “傅家现在怎么样了?”邵显随口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傅柏洲右手社会主义般拍打邵显脑后,一下又一下地轻击,颇有几分漫不经心:“遭受了社会主义铁拳的捶打,应该不好过。” 如今的傅琮估计会很头疼。 邵显抬眸看他神情,忍不住开心笑起来。 “真帅。”他由衷夸道。 傅柏洲忽然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叹息对邵显道:“咱们该下车了,车里有些闷。” 邵显闭上眼睛,也解开了安全带。 打开车门,一股熟悉的淡香飘入鼻尖,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让人轻易沉迷。 “傅柏洲,我一直很喜欢你。”邵显下车后眯着眼笑道。 回应他的,依然是社会主义般的微笑。 两人对云霄飞车恋恋不舍,正要反悔重新玩一次,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打破他们的计划。 傅柏洲抬起头,微微吭哧着,待稍稍平复些,才接起电话。 “什么事?”声音很冷漠。 “老爷子病危,你要不要回来一趟?” 傅柏洲沉默数秒,“好。” 挂断电话后,他侧躺在邵显身边,解释道:“傅老爷子病危,我得出国一趟。” 邵显:“我陪你。” “不用,”傅柏洲伸手继续轻拍他额头,“我很快就回来。” 第二天,傅柏洲离开华国。 过了几天,果然有报道提及傅氏创始人病逝的消息。 傅老爷子死后,傅家内乱瞬间爆发。 原先还多在暗中较劲,现在已经全部摆到明面上来了。 老爷子本来是想将家业jiāo给傅琮与傅柏洲,同时分给其他人一些小产业以示安抚。 毕竟在傅家,傅琮和傅柏洲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但傅琮之外的人并不乐意。 有人悄悄向老爷子透露,傅柏洲喜欢男人,不能为傅家延续香火。 老爷子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傅柏洲同邵显买菜时的照片和视频出现在他面前。 经历得多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傅柏洲沉浸在爱情中? 他是个很传统的人,非常重视血脉传承。 既然长房已经没有办法延续下去,那傅家就不能留给长房。 老爷子重新立了遗嘱。 傅琮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输在这一点上。 拿到遗嘱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不过老爷子还是顾念一点亲情的,给长房留了一些股份。 富足地过一辈子还是没问题的。 但傅琮已经沉迷于权势的滋味,让他放弃,真的很难做到。 傅家其他人有遗嘱,傅琮经营多年,手中有实权。 双方进入紧张的对峙局面。 直到傅柏洲出现在葬礼上。 他一身黑色西装,容貌俊美,身材高大,顿时引来媒体关注。 傅柏洲径直走向傅琮,擦身而过时,轻声道:“是我让人告诉老爷子的。” 这话仅他们两个人听见。 自拿到遗嘱之后,傅琮的理智就开始逐渐崩塌。 数日来,他脑子里的神经一直紧绷,稍稍投进去一个导。火。索,就会瞬间点燃爆炸。 傅柏洲的这句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众多媒体的镜头下,只见傅琮忽然扑身而起,死命扼住傅柏洲脖颈,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掐死。 这荒诞的一幕被真实记录下来。 傅琮很快被保镖摁倒在地,再怎么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傅柏洲居高临下看他,“叫医生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问:为什么叫医生?傅琮病了吗? 很快,医生抵达现场,高鼻深目,面相有些刻薄。 他给傅琮检查了下,叹口气道:“傅先生,之前已经说过,傅董不能再受刺激,或许您不应该让他参加葬礼。父亲的死亡,对于任何一个孩子来说,都是不可磨灭的yīn影。” “是我疏忽了,”傅柏洲目露怜悯,“我只是想让他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众人:什么情况? 傅琮拼命大吼:“你在gān什么?你说的都是什么鬼话?我没病!我没病!” 他状若疯癫,与以前那个优雅贵气的傅董截然不同。 众人不免都在心里想:看来傅琮是真的疯了。 面对媒体的追问,傅柏洲只能半真半假道:“我父亲确实在jīng神上有问题,不论如何,我都会全力配合医生治疗。” 而刚才傅琮要掐死傅柏洲的画面,也恰好可以证明傅琮确实jīng神不太正常。 其实,傅柏洲也没有冤枉傅琮。 他一直觉得傅琮的掌控欲过于qiáng,在某些事情上偏执得不似正常人。 也因此,他咨询过不少jīng神科医生,最终诊断,傅琮的jīng神状况确实异于常人。 或许是工作压力所致,又或许是因为多年没有孩子所致,傅琮的心理早已出现问题。 爆发是迟早的事情。 葬礼结束后,他回到自己住处,刚准备给邵显打电话,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邵显打来的。 接通之后,傅柏洲还没jiāo待这边情况,就听到邵显说:“爸妈和爷爷知道我们的事情了,他们要见你。” 第五十三章 接到邵显电话, 傅柏洲抛下所有事务, 直接飞到燕市。 邵显亲自去机场接的他。 “不用买些礼物?” 傅柏洲坐在副驾驶,觉得去见长辈,两手空空有些不妥。 “准备好了,都在后备箱呢。” 邵显体谅他, 坐飞机十几个小时,哪有时间去挑选礼物?索性自己提前准备好。 “好。” 傅柏洲温柔笑起来, 眸光如深海,轻易将人溺毙。 这次实在太过匆忙, 下次一定jīng心挑选礼物。 “紧张吗?”邵显笑着看他一眼。 傅柏洲诚实点头, “紧张。” 毕竟不是单纯地去看望长辈。 “不用紧张, 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不会凶你的, 倒是会骂我。” 邵显故作轻松道。 殊不知,他其实也有些小怕怕。 车子开进老宅, 邵显停车后深吸一口气, 果断下车拿礼物。 该来的躲不掉。 客厅内, 邵老爷子慢悠悠地喝着茶, 听家佣说邵显和傅柏洲已经到了,便开口道:“等会可别吓着孩子。” “爸, 显显带的可不是女孩子!” 邵博远满脸黑气, 他是真不明白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你凶他, 他就会带女孩子回来吗?”邵老爷子推了一盏茶过去, 笑呵呵道, “清清火。” 蔡雅兰眉头轻蹙,虽忧愁,却也劝慰邵博远:“显显有自己的主意,他跟谁在一起是他的事情,咱们也管不着,而且,小洲那孩子也还是不错的。” “他再不错也是个男孩子!”邵博远眼睛都瞪红了。 话音刚落,邵显携傅柏洲出现在门外。 两人逆光而来,皆相貌俊美,身形高挑,气质出众,站在一起,若抛开性别,看起来真的是一对璧人。 邵显踏进门内,带着傅柏洲站在他们面前,分别见了礼。 邵博远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大哥大嫂呢?” 他故作自然问道,但是没敢坐下。 邵青山和邵博远都没说话,蔡雅兰到底舍不得邵显受委屈,笑着回道:“他们有事来不了,过两天才回来。” “等他们回来,我去看看他们,好久都没见到小恒了,肯定又长高了。” 小恒是他的侄子,已经六岁了。 邵显试图拉家常,但邵青山并不给他机会,直接看向傅柏洲,开口道:“你跟我上来。” 说着起身拄着拐杖就要上楼。 傅柏洲忙过去搀扶,邵青山也没拒绝他。 眼睁睁看着傅柏洲随爷爷上楼,邵显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沙发前,看着蔡雅兰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 蔡雅兰向来疼他,见不得他这模样,便道:“先坐下喝口茶。” “坐什么坐!”邵博远瞪他一眼,“今天就给我站在那,不准坐!” 看他这模样,是真的气狠了。 邵显跑到他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一副讨好的模样。 邵博远也心疼小儿子,不忍心拒绝他的殷勤,轻哼一声,斜眼看他:“你怎么就想不开找个男的呢?” “男的有什么不好吗?”邵显委屈问道。 “男的有什么好!能生孩子吗?” 邵显一边按揉一边反驳:“生孩子很重要吗?我谈恋爱又不是为了生孩子。” “而且不管是相貌、人品还是家世,估计都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邵显不遗余力地为傅柏洲说好话,蔡雅兰是站在儿子这边的,也时不时附和两句。 邵博远神色渐渐缓和了些,但还是有些不情愿。 与此同时,楼上书房。 傅柏洲正在与邵青山对弈。 不知不觉,一局即将结束,邵青山忽然道:“不必谦让。” 傅柏洲手一顿,中途果断转换落子位置。 “你赢了,哈哈哈。”邵青山慡朗一笑,眼中有欣赏,却又透着几分隐忧。 “是老爷子手下留情。” 傅柏洲观察邵青山神情,猜出几分他的心思。 “陈煜是你让人举报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傅柏洲并未反驳,“是。” “你父亲如今在哪里?” “jīng神疗养院。” 邵青山定定看他片刻,面容渐渐变得严肃。 “说实话,我不放心让显显跟你在一起。” 他不是不赞同傅柏洲的做法,他只是担心,如果邵显将来有一天反悔与傅柏洲在一起,傅柏洲会不会伤害到邵显。 抛去性别不谈,仅仅是心性,两人就相差太大。 傅柏洲面容镇定,藏于桌下的手臂却微微颤抖,他神情极为认真,与邵青山对视时丝毫不落下风。 “我已将所有产业,全都转移到显显名下。这次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将文件带过来。” 这是他所能给出的最大的承诺。 他有邵显就够了。 邵青山显然也愣住了,几秒后,又忍不住问道:“如果有一天,显显不愿同你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人没了,钱也没了,是个人都会不甘心。 “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肯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尊重他的选择。” 这是傅柏洲的真心话。 以前的他根本不敢奢求能与邵显相伴,现在邵显愿意跟他谈恋爱,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邵显喜欢什么,他就给他什么。 “为什么?”邵青山并非疑惑,他只是不敢相信。 傅柏洲:“我爱他。”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对邵青山来说,爱不爱的并没有什么意义。 “谈恋爱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既然显显喜欢你,我也没有阻拦的必要。” 他活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都看开了。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只要邵显开心,他这个当爷爷的,能做的只有送上祝福。 “多谢邵老。” 邵青山哈哈一笑,“还叫得这么生疏?不能结婚不代表不是一家人,你小时候还叫过我爷爷呢。” 傅柏洲如释重负,眼中溢满感激之情。 “谢谢爷爷。” 书房内气氛融洽,客厅内邵博远在邵显和蔡雅兰的双重劝慰下,也渐渐放松了神色。 “我是管不了你了!”邵博远重重一叹。 邵显笑着给他倒了一盏茶,“谢谢爸!” 不久后,邵青山领着傅柏洲下楼,见到邵显果然已经将邵博远哄好,不禁和蔼笑起来。 “快晚上了,开饭吧。” 邵青山年纪大了,所以老宅准备的饭菜口味都比较素淡,邵显本身喜欢重一点的口味,但还是很开心。 因为傅柏洲胃不太好,不能吃太重的,这些菜恰好。 饭桌上,邵显给三位长辈夹菜,傅柏洲则给邵显夹菜。 邵青山慈祥笑道:“你们以后在一起生活,难免会有摩擦,都要互相体谅,尤其是显显,你可不能欺负柏洲。” “爷爷您放心吧,我怎么会欺负他?” 邵显一点儿也不觉得他能跟傅柏洲吵起来。 柏洲性格那么好,想吵都吵不起来。 “显显很好,他说的都是对的。”傅柏洲认真表明态度。 蔡雅兰忍不住笑起来,自家儿子她了解,受宠惯了,难免会有点小脾气,倒是小洲,从小就心思细腻,常常照顾显显,两人确实没吵过架。 她很放心。 邵博远见傅柏洲这样,不禁开口道:“你也别太惯着他,要不他得上天。” 有时候太宠着反而不是好事。 邵显:“……”老爸就这么不待见他吗? 吃完饭后天色已晚,邵青山开口留人:“显显和柏洲在这歇一晚,明天吃完早饭再走,我还想跟柏洲多来几局。” 自然没人有异议。 老爷子没说谎,让邵显傅柏洲陪着散了会儿步,回去后就把傅柏洲叫进书房。 邵显索性无事,便跟着一起进来,坐在旁边看他俩对弈。 老爷子大局观胜于傅柏洲,而傅柏洲较之更加灵活多变。 邵显虽不jīng通,但也能看出些门道来。 “爷爷真是老当益壮!” 邵青山险胜一局后,邵显笑眯眯表示佩服,嘴甜得很。 “人老了,jīng力跟不上喽,”邵青山哼哼两声,“今晚先到这儿,你们自己去玩吧。” 傅柏洲收拾好棋子,与邵显来到房间。 老宅的家佣是个人jīng,只给两人准备了一间房。 这是专门给邵显留的房间,小时候傅柏洲经常跟邵显来老宅看老爷子,在这里住过。 不过他以前只能住在隔壁,而现在,能和邵显住一间房,睡一张chuáng。 “爷爷今天都跟你说了什么?”洗完澡,邵显靠在chuáng上问。 傅柏洲取来gān毛巾,先替他将湿发擦gān一些,接着再用chuī风机。 “就邀我下了盘棋。” 短发chuī得很快,不到一分钟就gān了。 邵显往被窝里一缩,平躺着跟他聊天:“下棋过程没说什么?” “爷爷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傅柏洲眸染笑意,“显显,我很开心。” 他目光太过深情,邵显脸皮再厚也有点挡不住,只好脸往枕头埋一半,推了他一下,“快去洗澡。” “好。” 傅柏洲收拾衣物进入浴室,很快传来哗哗水流声。 邵显一动不动盯着桌上的闹钟。 他之前接触傅柏洲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可以劳动的料子,一直很想社会主义凝视一下,但总是没有机会。 吃饱了,穿暖了,就得想想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 在老宅虽然不能一直劳动,但社会主义凝视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过了一会儿,水停了,浴室门开了。 邵显立刻闭上眼睛,假装入眠。 房间里只开了壁灯,柔和朦胧,一点也不刺眼。 傅柏洲擦gān头发,见邵显似乎睡着,手脚更轻了些,上chuáng关了灯。 他平躺下来,离邵显有十万八千里远。 连日来的紧绷,让他有些疲倦,正要闭上眼睛,却又被告知车门没锁。 黑暗中,邵显社会主义凝视他,“晚上不需要劳动一下吗?” “我以为你睡着了。” 傅柏洲说着,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笑道:“社会主义劳动不分昼夜。” 两人关了一会儿门,邵显忽然伸手将壁灯重新打开。 他坐在副驾驶,手却放在方向盘上,微微一笑道:“傅先生,我想社会主义凝视你,可以吗?” 傅柏洲:“……” 要命了。 第五十四章 老宅安静清幽, 入夜后很少听到噪音。 寂静的环境能将人的感官放大, 邵显明显感觉到,傅柏洲向往劳动的热情正在提升。 昏huáng的橘色灯光下,男人的脸似被轻纱笼罩,呈现出一种朦胧美感, 长睫成影,落于眼下方寸之地, 竟生出几分楚楚之态。 邵显一直知道傅柏洲长得好看,但在这一瞬间, 还是被惊艳到了。 他曾经想过, 没人有机会看到傅柏洲脸上露出其余神情。 可现在, 他看到了,并且只有他一个人有幸得见。 邵显低首凑近后视镜, 声音压得很低。 “行不行?给个准话。” 手指还放在方向盘上。 傅柏洲哪里受得了他的劳动宣言,几乎竭尽全力, 压抑住对劳动的向往, 才道:“这是老宅, 爷爷还在。” “没事, 隔音挺好的,只要你不吵到爷爷就行。” 邵显相当热爱劳动, 并打算引导傅柏洲成为劳动的一员。 受他激励, 傅柏洲觉得劳动的确能使人幸福, 他坐起来, 眸中满是对耕田犁地的欣喜。 青年乌发柔软, 贴在额角鬓边,衬其肌肤白皙如玉,一双清亮的眸子,充满鼓足gān劲的勇气,让人轻易产生力争上游的冲动。 “我自己来吧。” 傅柏洲迅速单手解开安全带,却被邵显牢牢把握住方向盘。 “不行,我要亲自劳动。” 傅柏洲只好妥协,任由他转几圈方向盘。 他怕跟邵显抢,方向盘就不听使唤了。 “怎么了?”邵显轻笑一声。 他觉得这样的傅柏洲很优秀,看起来相当热爱劳动。 只是很可惜,他对犁地还不太熟,操作有些不稳。 而且,看着他身上零散的英雄伤疤,邵显心脏顿时泛起绵绵密密的疼意。 有些伤痕已经很浅,有些还没褪去。 这人受了这么多苦,他也不忍心以后还让他过于劳累。 邵显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他说看看田野,真的就只是看看田野,瞟了几眼后,便收起锄犁。 关上灯,跟傅柏洲隔了十万八千里,邵显一点也碰不到他。 “我想出去玩,”他用锄头拍了一下傅柏洲,“就我们两个。” 傅柏洲用犁回应他,“好,我来安排。” 第二天早上,邵青山见两人jīng神抖擞,身上没有任何异状,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老人家有点好奇,他这孙子领进门的,到底是儿婿还是男媳。 以邵显的性格,定然不会想要居于人下,但傅柏洲也不像,所以,谁也看不出来这两人到底谁的劳动更优秀。 当然,八卦孙子的这些事有些为老不尊,邵青山也只是暗地里想了下,不会真的去求证。 “爷爷,我和柏洲先回去工作了。” 吃完早饭,两人打声招呼,就开车离去。 回到别墅后,邵显换了一身衣服,正要去公司,就见傅柏洲也换了一身正装,跟他的款式还挺接近,看上去就像情侣装。 “你要出去?”邵显问。 傅柏洲点点头,“今天有个合作要谈。” “什么大项目需要你亲自出马?”邵显边换鞋边调侃。 傅柏洲看着他微微一笑,却没回答。 到车库的时候,邵显道:“你要去哪里?我先送你过去。” 没成想傅柏洲竟拿过钥匙,坐上驾驶位,“我来当司机,就算搭顺风车的酬劳。” 邵显终于反应过来,“你要去我公司?” “听说崇生食堂味道不错,想尝尝。” 邵显又好气又好笑,“今天公司确实有合作商谈,但我jiāo给曼罗了,没想到是你,为什么瞒着我?” 傅柏洲开动车子,唇角微微扬起,“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邵显:“……”他有这么好骗吗! 两人一起来到公司,引起公司员工私下议论纷纷。 有不少人是微博事件的吃瓜群众,见到这么和谐美好的一幕,忍不住在群里绽放礼花。 先不说家世背景,光是两人的颜值,一份美颜就已经让人沉迷,双份就更不必说了。 邵显径直将傅柏洲带进办公室,内线祝曼罗:“今天的商谈我来就行。” 挂断电话后,他靠在椅子上,神色严肃看向傅柏洲:“傅总打算怎么合作?” 傅柏洲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意向书,请邵总过目。” 合作是两个公司的事情,邵显并没当儿戏,仔仔细细翻阅起来。 中途助理进来送上茶水,又出去了。 “贵公司很厚道啊,傅总就不担心亏损?”邵显合上意向书,笑眯眯看向傅柏洲。 傅柏洲神色不变,“崇生技术过硬,业内口碑不俗,我不认为会亏损。” 这波夸赞让邵显不禁笑起来。 “咱们毕竟是第一次合作,没有信任基础,风险不小,这可怎么办?” 傅柏洲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邵总的意思是?” 邵显起身走到他面前,用锄头撑在椅子两侧,锄把碰上他的犁把,轻轻撞了一下才放开。 “商业联姻怎么样?” 他碰碰锄头把,觉得田野劳动情果然不同凡响。 傅柏洲目光深沉,“但凭邵总吩咐。” 在别人眼里,两人就商业合作洽谈半天,可实际情况是,邵显和傅某人谈了半天的田野劳动情。 毕竟八年未见,有很多话要说。 在傅柏洲出国参加葬礼那几天,邵显已经加班加点将事情做得差不多,这才换来两天闲暇时间。 至于傅柏洲,他素来居于幕后,很少出现在人前,要不是这次合作对象是崇生,他可能还会在家里给邵显做饭吃。 但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傅柏洲才是能做决策的那个人。 两人翻地皮翻到中午,邵显直起背,“不是说要尝尝我们食堂的味道吗?走吧傅总。” 傅柏洲拉住他的锄头,笑容相当温柔,“领带歪了,头发也乱了。” 他用犁给邵显整理,神情认真而专注。 邵显唇角含笑,忍不住扶住他的犁身,嘀咕道:“不想吃饭,只想吃耕犁怎么办?” “邵总,您想吃什么我都奉陪。” 傅柏洲碰了一下他的锄头顶,“吃完饭就准备旅游攻略。” “好。” 两人出了办公室,正好遇上祝曼罗。 “曼罗,一起去吃饭。” 祝曼罗浅浅一笑,“好。” 三人到了食堂,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那边有个位子,曼罗你先去坐着,我和柏洲去打饭。” 其实老板有特权,可以不用亲自来打饭,让人送一份去办公室就行,但邵显就是想带着傅柏洲溜一圈,有点宣誓主权的意思。 虽幼稚,却可见其真心实意。 祝曼罗本不想让邵显给自己打饭,但又不想做电灯泡,只好孤独坐下,看两人并肩离开。 作为经历过相似遭遇的同类,祝曼罗由衷为傅柏洲感到高兴。 正想着,手机响了一声,有信息进来。 她打开一看,微怔。 【钱文杰:曼罗,等我打决赛的时候,你要不要来看?我有亲友票的,不用就làng费了。】她犹豫半晌,直到邵显他们回来,还没回复出去。 “曼罗,蜡笔打算退役这件事,你知道吗?” 祝曼罗愣了一下,“我知道。”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打比赛了,等他打进决赛,咱们一起去场馆看看怎么样?” 别看钱蜡笔一天到晚笑嘻嘻的,其实他每天训练十几个小时,qiáng度非常大,人也很辛苦。 “你们跟他说了吗?”祝曼罗问。 邵显摇摇头,“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到时候也去,”祝曼罗顿了顿,“不过你们俩一起去好了。” 邵显忍不住看她一眼,没问为什么。 吃完饭后,邵显和傅柏洲先回办公室,祝曼罗给钱文杰回复了短信。 如果拒绝的话,影响他发挥就不好了。 邵显办公室有休息室,中午可以睡一觉,不过有点小。 “晚上去哪吃?”刚吃完午饭,邵显就又想着晚饭了。 傅柏洲疑惑,“不在家吃?” “那也行,”邵显摆弄着手机,“等下班一起去买菜。” 傅柏洲眸中聚满笑意,他很喜欢这种平淡温馨的日子。 “有想去的地方吗?” 邵显摇摇头,“你定好了。” “好。” 接下来几天,邵显和傅柏洲一直在为合作的事情忙碌,直到事情完全敲定,并步上正轨,两人才得以放松下来。 人一旦放松,就什么也不想gān了。 出行前一天晚上,傅柏洲收拾好行李,见邵显躺在chuáng上一脸深思,不由问道:“是不是不想去?可以不去的。” 邵显摇摇头,满目深沉。 他刚才趁傅柏洲收拾行李时,看了一篇劳动守则,现在需要缓一缓。 没想到劳动居然还有那么多方式! 不过,那样劳动真的会更适于耕地吗? 傅柏洲见他如此反常,有些担心:“身上不舒服?” 自从在心里做了那个决定后,邵显就找了一些劳动书籍或劳动视频看,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 看多了之后,就觉得好像改变劳动模式也挺好的。 什么“劳动是光荣的”,什么“劳动使人幸福”,看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没有不舒服,洗洗睡吧。” 明天还要坐飞机。 第二天,两个甩手掌柜乘坐飞机,去往另一个国度。 蓝天,白云,碧海,沙滩。 邵显和傅柏洲手一同踏上这片海岸,心境陡然开阔许多,连日来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这里真好。”邵显由衷笑赞。 傅柏洲拥着他,“我们先去酒店。” 入住酒店后,两人换一身衣服,相携来到沙滩上。 这里是旅游圣地,有不少东方面孔,不过邵显和傅柏洲还是受到了不少关注。 相貌出众总能让人印象深刻。 有人大胆走过来邀约,邵显笑着与傅柏洲锄犁相合,一一婉拒。 大家便都知道他们是一对,纷纷热情祝福。 “去游泳吗?”邵显问。 “好。” 邵显下一秒扑进水里,像一尾鱼,漂亮而灵活,阳光照耀下,整个人都在发光。 “柏洲,快下来!” 傅柏洲笑着应了一声。 这是独属于他的鱼,全世界独一无二。 第五十五章 在海里玩了小半天, 夜幕即将降临, 两人回到酒店,洗完澡后,换上一身休闲服,吃完饭来到沙滩上。 夜色下的沙滩, 与白日呈现出不同的美感。 海水涛涛,裹挟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随风飘dàng。 不远处,有一个英俊的男人, 正抱着吉他, 边弹边唱。 声音醇厚, 曲子动听,他的身边围坐着不少人, 一曲毕,众人都在欢呼喝彩。 被这样的氛围感染, 邵显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傅柏洲与之jiāo握, 眉眼极为温柔, “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傅柏洲笑而不语, 邵显索性不再问,反正总不会是将他卖了。 这里的建筑以低矮为主, 植被覆盖率不低。 邵显随傅柏洲站在一片草地前, 笑着问:“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草丛约半人高, 连绵一大片, 因是夜晚, 邵显看不清这片草地到底有多大。 微风徐徐出来,带着一股青草味儿,散发着自然的味道。 傅柏洲拿出手机,在上面按了几个键。 邵显没看清,随口问道:“工作上的事情?” 话音刚落,他蓦然瞪大眼睛。 面前草地上,几抹幽绿的光从草丛升起,零星飘浮在半空中,仿佛夜空下璀璨的流星。 但并非昙花一现,而是停留在夜空下,似在向世人展示其无可比拟的光芒。 下一秒,越来越多的萤火虫从草地里飞出来,它们在草丛上空盘旋飞舞,只为邵显一人演奏出梦幻绝伦的夜曲。 眺目远望,无数萤火虫聚集于草丛上空,似银河倾落,若繁星降临,美不胜收。 忽然间,萤火虫像是受到惊吓,原本摆好的阵势乱成一气,却更加生动活泼。 原是因为不远处,忽有烟花绽放。 数不清的烟花敲响寂静的夜晚,吸引不少游客循声而来。 一朵朵爱心向世人昭示着某人喷薄浓烈的情意。 邵显神情恍惚,怔怔等待烟花消逝,最终却只问:“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傅柏洲目光温柔得不可思议:“我买了一个荔枝园。” “还有呢?” “我准备了戒指。” 邵显想继续问,却猛地被某人邀请,一起比赛谁吃果冻更厉害。 比赛战况非常激烈,空前绝后。 周围响起不少善意的口哨声和欢呼声,两人也没在意,兀自沉浸在比赛的乐趣中。 几只萤火虫落在邵显肩上,一闪一闪的,本想停歇片刻,却被突然伸过来的手指挥走,离开前还绕了几圈,似乎在思考这两人为什么要比赛吃果冻。 回到酒店,两人什么废话也没说,直接从比赛吃果冻升级到比赛扒玉米的苞叶。 比着比着,邵显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在gān什么?”借着昏huáng的灯光,邵显看到某人似乎在比赛中途出现异状。 傅柏洲捏着什么,认真回道:“不是要修自行车吗?不弄点机油,链条上不去。” “你这是打算给自己用?” “嗯。” 邵显:“……” 他好不容易做了这么多天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全部破功。 整个人往后面一瘫,邵显叹息道:“即便要修车,那这种事也是我帮你做,哪能你自己来?” “怕你累。” 傅柏洲看出来他突然兴致大减,只好不再动作,小心翼翼问:“是不是哪里不对?” 他神情略带忐忑,邵显有些不忍心,便抢过他的东西,闷闷道:“今天有点累,先不修了好不好?” 傅柏洲眉目间柔情尽染,“都听你的。” 两人坐在自行车旁打算入眠,可是年轻人向往劳动的意志哪有那么容易懈怠? 蹲着蹲着,手里东西不仅没扔,反而更甩不掉了。 “我去洗个车。” 傅柏洲说着就要起身,却被邵显用力拽住。 “傅先生,我想修车,但我也不想动。” 傅柏洲听懂了。 一不小心打翻油桶,起火了。 可他还是硬生生要用自身意志去扑灭,“会烧伤。” “但火会灭得更快。”邵显执拗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数秒,傅柏洲到底败下阵来,他急切地翻出修车工具,将自行车放倒,吭哧吭哧地开始上链条。 但是火起得太大了,两人到凌晨才扑灭。 邵显整个人都被烧化了,火舌蔓延身体的时候,痛感随之而来,但因为傅柏洲扑火技能不俗,那些痛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劳动后的喜悦之情。 他仿佛真正理解“劳动是幸福的”这句话了。 午后的阳光散发着热意,透过窗帘缝隙,调皮地在地板上跳跃舞动。 邵显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浑身无力,昨晚救火救得实在太累人。 伸手往旁边探去,没人。 他倏然睁开眼睛,定睛一看,chuáng上确实只有自己一个。 虽然明知道傅柏洲可能有事出去了,但这种情形,还是让邵显心里有些失落。 正想着,突觉左手无名指有些异样,他将手从被窝里拿出来。 一枚戒指套在他手指上,不大不小,正好。 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端详戒指良久,直到门被人打开。 听到动静,邵显连忙将手塞回被窝,闭上眼睛装睡。 地上铺了毯子,加上傅柏洲刻意放轻步伐,所以基本上听不见脚步声。 不过他身上有独特的香味,他一靠近,邵显就闻到了。 傅柏洲半跪在chuáng边,轻声唤道:“显显,显显……” 唤了好几声,邵显都没反应,他只好不再喊。 邵显很好奇他要gān什么,但不能睁开眼睛,他什么都看不到。 抽屉似乎被人轻轻拉开,傅某人不知拿了什么,紧接着竟又试图开始扒玉米苞叶。 邵显惊得猛然睁开眼睛,阻止他似乎要比赛的热情,“你gān什么?” 傅柏洲手里拿着药膏,一脸无辜道:“你受伤了,我给你上药。” 凌晨扑完火之后,其实已经清理上过药了,可邵显向来不是个劳动的料子,傅柏洲还是不放心,想再检查一下伤势。 没想到竟然弄醒了邵显。 邵显闻言,迅速拿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我没事,不用上药了。” 他说着又问:“你出去gān什么了?” 傅柏洲只好放下药膏,“担心这里的粥你吃不习惯,就借用了一下厨房,给你煮了点粥。” 说起粥,邵显真的有些饿了。 他手撑着起来就要下chuáng,傅柏洲紧张帮扶他,“需要什么?我替你拿。” 邵显看到他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心里一甜,面上却故意道:“我要去上厕所,你能替我?” 谁料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悬空了。 他悬空着进入洗手间,落地后听傅柏洲道:“好了后叫我。” 傅柏洲说完出了洗手间,体贴关上门。 他看出来邵显因不适应劳动而有些害羞了。 洗手间内,邵显放完水后,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乱糟糟的,进食的地方有点肿,眼睛好像也有点红。 都怪昨晚火烧得太狠! 糟糕!他的形象! 迅速刷完牙洗完脸梳好头发,等脸变得清慡gān净后,他才慢吞吞挪到门后,伸手打开了门。 傅柏洲一直站在门口。 见他出来,又打算让他悬空着回chuáng上。 邵显连忙拒绝,“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我已经将粥带来了,吃完再出去走走。”傅柏洲引着他坐下,“你再靠会儿,我喂你。” 邵显确实有点不舒服,也没拒绝,半靠在chuáng头。 “不用你喂,我自己来。” 他再怎么说也有点劳动的底子。 傅柏洲笑了笑,打开保温桶,舀出一碗香喷喷的粥,端到邵显面前。 邵显正要接过,一勺粥就已经递到面前。 只好一口吞下去。 算了算了,某人想喂就给他喂,自己不动手也挺好的。 “你吃了吗?”邵显忽然想到这件事。 傅柏洲:“你吃完我再吃。” 那怎么行! 邵显幼稚地拿自己做威胁,“你不吃我也不吃了,要吃一起吃。” 他不知道别人处理田间劳动情是不是这么拖泥带水,但他就享受这样被帮扶的感觉。 能被人毫无条件地帮扶着,能够肆无忌惮地在一个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吗? 至少邵显喜欢并沉浸其中。 傅柏洲眸中笑意更甚,“好。” 他舀起一勺粥,自己吃了一口。 两人慢慢悠悠地吃了两碗粥,邵显恢复了些jīng力,问:“今天去哪玩?” 傅柏洲为了保持神秘感,没有细说。 于是,他们在塔楼上吃果冻,在异国街道上帮扶,在美丽的花海里举重。 几天时间,邵显忘记一切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劳动之中。 几乎每天晚上都来一次翻地皮。 累并快乐着。 直到某天晚上,傅柏洲再次翻地皮的时候,接到了一个哭诉电话。 “我说老傅啊,你玩够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你要谈恋爱,我也是要追人的好吗?” 赵思钦在电话那头哭唧唧。 傅柏洲见邵显憋笑,忍不住吃了一口果冻,才回道:“后天的机票,回去就给你放几天假。” 挂断电话后,邵显调侃着说笑:“他还没追到杜泽?” 没等傅柏洲回答,他又自顾自找到原因:“不过说来也是,杜泽那样的性格,即便真的喜欢,也很难有安全感。如果赵思钦看上去不够认真,杜泽应该是不会主动松口的。” 赵思钦性格外向,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又是个高富帅,身边莺莺燕燕众多,杜泽不敢踏出那一步也实属正常。 更何况,两人也分开八年之久。 “嗯。” 傅柏洲轻轻应了一声。 所以,越是对比,他就越觉得自己幸运。 邵显太好了,好得让他几乎无措。 只能竭尽所能,对他好一些,再对他好一些。 第五十六章 甜蜜的假期过完, 邵显和傅柏洲一同回国。 之前说好要给赵思钦放假, 傅柏洲说到做到,但也因此变得忙碌起来。 邵显也因为几天耽搁,积了不少文件要处理。 两人每天都忙到很晚,也没jīng力去认真劳动了。 如此半月后, 二人终于得闲,正好钱文杰的赛程也快结束。 钱文杰成功带领团队进入决赛。 决赛场馆恰好就设在燕市。 邵显悄悄买了两张票, 于决赛当日,同傅柏洲一起来到场馆。 场馆外粉丝媒体众多, 场馆内座无虚席。 比赛还没开始, 粉丝们就举起灯牌挥舞, 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邵显和傅柏洲寻到座位坐下,旁边就是举着灯牌的姑娘, 灯牌上俨然画着Q版钱文杰,那双被着重加粗的眉毛实力抢镜。 看来是蜡笔的粉丝。 两人都没进行伪装, 就这么大喇喇坐下, 引起旁边小姑娘们的注意。 几个小姑娘窃窃私语一会儿, 脸上神情越来越激动。 终于, 坐在邵显旁边的小姑娘忽然羞涩问一句:“请问,你们是来看文神比赛的吗?” 邵显笑笑:“是的。” 那姑娘转首跟其他姑娘小声说了几句, 胆子大了点, 又转过来问道:“我看你们觉得好面熟, 你们是文神的好朋友吗?” 邵显大大方方承认:“嗯, 今天他打决赛, 我们来给他加油。” “嗷嗷嗷,”几个姑娘开心地笑起来,“我们是文神的粉丝,也是来给他加油的!文神真的很厉害的!” 说起偶像来,小姑娘更加兴奋,滔滔不绝。 邵显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边听边点头回应。 直到有其他姑娘扯了扯这姑娘的衣服,这姑娘才反应过来,对邵显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不再说话。 邵显侧首问傅柏洲:“你玩过游戏吗?” 傅柏洲:“玩过。” “觉得怎么样?”邵显笑眯眯问。 场馆内的氛围实在太过热烈,连邵显都受到一丝影响,话变多了起来。 “并不比管理公司轻松,蜡笔真的很有实力。”傅柏洲毫不犹豫夸赞。 “是啊。” 邵显笑着回应,只可惜前世的蜡笔没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他庆幸自己重活一世,支持蜡笔追求梦想。 四qiáng进入决赛,在比赛开始前,每队都上台和观众打了招呼,观众的呼喊声简直要震破场馆。 比赛时候,每到jīng彩之处,观众的喝彩声几欲掀翻天花板。 角逐冠军之位时,比赛一度很胶着,连邵显的心都被拎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 “别担心,蜡笔会赢的。” 傅柏洲见邵显这么紧张,不由开口安慰。 “你怎么这么确定?” “他现在应该是示敌以弱,估计等会儿就会翻盘。” 果然,他话音刚落,观众突然尖叫欢呼,连解说都激动到有些口齿不清。 钱文杰带领的战队果然逆风翻盘了! 并且一路势如破竹,用极快的速度赢了决胜局! 邵显也笑得很开心。 比赛结束后,钱文杰领着战队到台上接受采访。 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台下观众热情的掌声,让他既感动又愧疚。 因为他要宣布退役了,他要离开这些可爱的朋友了。 “战队拿了冠军,文神有什么想说的吗?”主持人笑着问道。 钱文杰先是发表了一下冠军感言,然后在镜头下竟露出几分羞涩,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 “最后要说的是,我喜欢一个人很久了,我想对她说,我退役了,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追你,去照顾你,去对你好。” 场馆安静数秒后,观众席突然尖叫起来,连战队其他成员都惊讶看向钱文杰。 从没听说钱队有喜欢的人啊! 邵显忍俊不禁:“没想到蜡笔还会这么làng漫。” “làng漫?”傅柏洲转首问他,“你喜欢?” 察觉到某种微妙的情绪,邵显忙摇摇头说:“这对小姑娘管用,对我不管用,也不知道曼罗会怎么想。” 估计以祝曼罗的性格,对这样的表白并不会多动心,但不管怎样,这都是钱文杰的一片真心。 他们俩之间的事情,邵显没打算去掺和。 终于等到一切结束,钱文杰和队友来到后台,刚要给祝曼罗发消息问她有没有来,就收到来自邵显的信息。 【打得很帅!】 他赶紧回复:【你们看了?】 【嗯,现场气氛真的很热烈啊。】 钱文杰目露惊喜:【你们来现场了?在哪里?我去找你们!】【场馆旁边的车库。】 没过一会儿,钱文杰就来到车库里,一眼看到不远处站在一起的两人,高兴地大步过去,一脸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你退役前最后一场比赛,当然要来看看。”邵显笑着道。 钱文杰瞪大眼睛,“那怎么之前不跟我说?” “怕影响你专心比赛,”邵显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你要和队友一起庆祝吧?我和柏洲就不打扰了,等你事情都jiāo接完,咱们再一起庆祝庆祝。” 钱文杰不能丢下队友,只好不舍道:“那你们路上小心。” 比赛结束第二天,钱文杰就在微博上正式宣布退役。 电竞选手退役很常见,大家习以为常,但更多的还是不舍。 “显显,我现在是自由人了,一起出来玩吧!” 一大早,钱文杰就将邵显的瞌睡虫吓跑。 邵显坐起来,揉揉眼睛回道:“时间地点等会发给我。” 昨晚刚劳动了一回,现在身上有点不舒服,幸亏今天是星期六,可以不用去公司。 房门忽然开了,傅柏洲穿着居家服,缓步走进来,看到邵显醒了,露出一个笑容:“不多休息会儿?” “不了,今天先去看看爷爷,晚上蜡笔还要请吃饭。” “好。” 傅柏洲替他将衣服拿过来。 待走近了,邵显才发现他眼眶居然红红的。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傅柏洲摇摇头。 他只是看到邵显因劳动而受伤,心里有些难过而已。 “显显,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以后……” 邵显打断他,“别想太多,我就这体质,不过是看着严重,其实没什么事儿,你早上不会哭了吧?” 傅柏洲早上醒来后,确实在客厅哭了一会儿。 一是因为心疼邵显身上的伤,二是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悲喜jiāo加,有感而发。 邵显没想到小时候的傅柏洲容易掉眼泪,长大后的傅某人竟也会掉眼泪。 搁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不过,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我只是觉得高兴。” 自从和邵显在一起后,他一直觉得很不真实,自己仿佛泡在了蜜罐里,每天都能尝到甜味。 邵显太好了,好到他甚至怀疑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也觉得高兴,只要跟你在一起。”邵显的甜言蜜语越来越熟练。 两人开开心心吃完早饭,就开车去老宅看望邵青山。 和老爷子下了几盘棋,吃了午饭后,他们又回到家里,享受二人世界。 悠闲的午后时光渐渐流逝,邵显和傅柏洲换上情侣款的休闲服,开车去往钱文杰订好的会所。 两人到达的时候,包间里只有钱文杰、赵思钦两个人。 “曼罗他们呢?”邵显坐下问。 钱文杰放下手机,“她陪周梦圆去商场了,就在这附近,一会就过来,至于阿泽,你问他。” 手指向赵思钦。 赵思钦叹口气:“阿泽有个重要实验要做,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来。” 好在杜泽给力,实验在太阳下山之前做完,擦着黑来到会所。 祝曼罗和周梦圆先他一步到了。 几人聚齐,钱文杰gān脆地给每人满上酒,“庆祝我拿到冠军,也庆祝我退役!哈哈哈哈,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订好房间,今晚不用开车回去,可以尽情喝!” 他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放开肚皮。 不过傅柏洲胃不好,不能多饮酒,邵显也只让他喝了一小口。 “你也不能多喝,伤身。”傅柏洲有些担忧。 邵显笑笑,“没事,今天为蜡笔庆祝,我高兴。” 看到朋友因实现梦想而绽放光芒,他怎能不高兴? 他以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重生,而且也不明白自己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现在隐约有些明白了。 至少傅柏洲会哭会笑了。 至少钱文杰能站在台上举着冠军奖杯了。 至少祝曼罗不用因仇恨手染鲜血,最后身死监狱了。 他一人之力到底渺小,能关心到的,也只有身边几个朋友。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 杯盏碰撞声,开怀大笑声,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全都滚入邵显的耳中,落入他的眼中。 他看着他们。 真好。 却未在意,傅柏洲也在看他。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没法开车回去,便相携往楼上的房间而去。 邵显喝醉了,又或者,他是因此情此景而醉。 傅柏洲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往房间走去。 “显显。”他轻唤一声,在安静的走廊上回dàng。 邵显迷迷糊糊应了他。 “什么事啊?” 傅柏洲忽然笑起来,“没事,我扶你去房间睡。” 他只是恍然有种错觉,他的生活或许本来不是这样的,但因为有了邵显,一切都不一样了。 “嗯,我要睡觉。” 傅柏洲眉眼俱生温柔。 “好。” 一夜无梦。 然而,第二天一早,邵显就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吵醒。 等他挣扎着从chuáng上坐起来的时候,傅柏洲已经打开门。 钱文杰一下子蹿进来,满脸惊慌之色,细看之下,似乎还带着几分莫名的喜气。 “怎么了?” 邵显见他这模样反常,关切问道。 “我、我昨晚喝醉了,然后……” “然后怎么了?”邵显越发好奇。 钱文杰却似乎想起什么,连忙转身就跑出去,奇奇怪怪的。 邵显:“……” 傅柏洲重新关上门,淡淡道:“估计不久后就要喝他的喜酒了。” “真的?”邵显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和曼罗成了?” 傅柏洲点点头。 从他刚才的神情以及身上痕迹来看,应该是成了。 “依曼罗的性格,要是真不喜欢,就是宁死也不会……咳,既然现在事成了,说明曼罗还是喜欢蜡笔的。” “嗯。” 傅柏洲见他神色疲倦,问:“再睡会儿?” 邵显顺势躺回去,“九点叫我起来。” “好。” 果然没过多久,钱文杰就和祝曼罗举行了婚礼。 邵显和傅柏洲给他当伴郎。 酒席散去,邵显扶住微醺的钱文杰,听他大舌头叨叨:“显显,从小到大,我就服你一个,当然,现在也服柏洲,毕竟他把你都拐走了……” “说的什么胡话?”邵显眼中盈满笑意。 钱文杰继续大舌头:“不过,我还得跟你说件事,我知道有点不应该,但我想让曼罗帮我管俱乐部的事情……” “行了,曼罗之前就跟我说了,我都知道。”邵显笑着哄他。 结婚前,祝曼罗给他递了辞职信。 她说很感激邵显培养她,但是钱文杰更需要她。 邵显表示理解,并欣然答应。 终于将钱文杰送回房间,邵显长叹一口气。 “柏洲,咱们也去结婚吧。” 傅柏洲没有丝毫犹豫,“好。” 邵显弯眸笑起来。 其实,他说的结婚不是指去国外结婚。 在他重生前,华国已经通过相关法案了。 他想在这片土地上,和傅柏洲完成婚礼。